曾凌天听罢,气不打一出来,逮住郎中训了一通,差点就要动手,曾凌天的铁拳头若是砸下来,牛都得倒地不起,这些老骨头哪里经得起,郎中心中有苦说不出,曾凌天只能气咧咧地大骂:“什么病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就让人准备棺椁!你们这些庸医快回家养猪去吧!!”
而后来的郎中汲取了教训,也不说不医好的话,干脆什么也不说,只开了些补气的药方,曾凌天也是有气逮不到机会,碰上了混子又抓不到把柄。
霍台令的气息越发微弱,大汗亡阳,两天多不曾进食,最多喝了些水,这天倒有一个年轻郎中主动找了门,那郎中很白净有几分和气,长相上比较讨喜,曾凌天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连忙把人请入了霍台令的床前,闻玄青连忙擦干眼泪挪了地儿,那郎中把了脉,蹙眉,阴沉了半天,曾凌天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公子这病,需要一味药,这药难求......”
总算是希望了,曾凌天有些激动,问:“怎么药,我都能弄来的!!”
郎中说:“极品雪上一枝兰。”
曾凌天当时身为都督佥事,与药也是经常打交道的,他有些不敢相信:“雪上一枝兰?不是有剧毒的吗?!”
“小公子应该是患过鼠疫,就是几年前应天府局部暴发的那场鼠疫,小公子阴差阳错的抑制了毒素,因为心绪大动,现在又发作了。”
曾凌天当初出一次任务时,就是在应天府的一座尼姑奄附近捡到的霍台令。
曾凌天自言自语了两句:“鼠疫......”,看了一旁哭得不停的闻玄青,“还传染人吗?”
郎中摇了摇头,“不会了,时间过去太久了”
“为何需要雪上一枝兰?”
此物生长在海拔极高的地方,很多人到不了这么高的地方去,因为本身也罕见,所以市场上极其稀少,十分昂贵,有钱也难求,七分像寒兰,有剧毒。
“此物毒性强大,也可作药,用作以毒攻毒之用。”
这可让曾凌天苦恼了起来,他只听说过一处有,就是沈一贯府上,偏偏他与沈一贯不对付,也没有什么大的冲突,但总是小摩擦不断,他看不贯沈一贯的油头滑脑,沈一贯也不喜欢他的油盐不进,两人私下没少给对方使绊子。
以曾凌天宁死不屈的个性,闻玄青担心师父可能会放任不管,没想到师父严厉是严厉了许多,但绝不是无情的人,他穿好官服,打扮得精神了许多,准备上沈一贯的门,去求个人情。
闻玄青只知道,过了几个时辰,曾凌天阴着脸回了府然后将霍台令送去了沈府住了一个多月,闻玄青问曾凌天是怎么加事,师父也不说话,就阴着脸。
一个多月霍台令回来之后,脾气越来越暴躁,师父说什么也开始不听了,有时候还要反其道而行之,气得师父重重地体罚了他好几次,好几次都被打得半死,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而且师兄忘了许多记忆,包括第一次和师父出任务抓贪官的事情。
更怪异的是霍台令开始和沈一贯走得近了,师父都一直觉得是沈一贯给师兄下了蛊,让他性情大变,逐渐地师徒三人关系越来越僵硬,师兄从来也不正眼看自己了。
有次一个沈一贯的亲信贪污了造桥的工款,师父收集到了证据确凿,想着不仅能让沈一贯摔个大跟头,还能拉出一条贪腐链条,兴奋不已,却不料霍台令变得有些是非不分,趁着师父不注意将所有证据都烧毁了,师父知道了之后是勃然大怒,那次两人刀剑相向,打得天崩地裂,一旁师兄弟们都不知道应该帮谁,而且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两个人都是杀气凛然,谁去指不定误伤了谁。
当时师兄不过十七左右,功力还是稍微不敌师父,受了重伤,师兄只说了一句:“从次师徒恩断义绝!!”,便离开了北镇抚司。
师父气得闭关了好几个周,闻玄青去沈府找师兄,每次都被轰了出门,闻玄青也是镌而不舍,直到一次,师兄见了他,指着他脑袋冷冷得说:“师父眼里只有你!!你这个只会哭的窝囊废!!别再来找我了,看见都烦,小心老子杀了你!!”,说完还吐了闻玄青一口唾沫,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极具侮辱。
床上的闻玄青挠了挠头,有些难堪:”这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也不随便哭了,开始努力练习起来,倒多谢了师兄,让我懂事了不少。“
就这还称呼着他为师兄,这闻玄青是有多崇拜这霍台令。
“然后呢?”,房疏淡淡地问。
从次以后,若是在办公时见了面,霍台令也从来不和他们说话,不打起来就不错了,更别说像以前那样,恭敬地唤一声:“师父”,亲切地喊一声:“师弟”了。
三年前受了皇上的命令,闻玄青和曾凌天带领三千锦衣卫去刺杀邪教魔头占玉,占玉是个十分危险的恐怖分子,武力值极高,杀人于无形。师父为了慎重考虑,也为了能找个机会和师兄重新拉拢关系,去找霍台令说了这个情况,占玉的名头只要是接触过一点地下产业的人都知道,这人可是地下皇帝,所有黑色产业他都有所涉及。
霍台令是一只好斗公鸡,只有听说哪位武艺高强,也总想找碴会上一会儿,没碴就硬会,听说去收拾占玉,居然波澜不惊,只说:“曾大人就好好带着宝贝徒儿去吧,念及往日的交情,到时候我回来给你们收尸的。”
就这一句,曾凌天又差点和他打了起来,最后还是闻玄青拉住了他。
不过那次绞杀占玉,他们没丢命都脱了皮,曾凌天被占玉砍断了右臂膀,闻玄青中了占玉一剑,差点丧命,幸好的是,虽然不知道占玉是死是活,总算是绝迹江湖了。
两千多锦衣卫丧命于占玉一人之手,余下的人皆受重伤,而师兄却从来不曾问候,更没有探望过。
说起占玉,房疏与他也算萍水相逢,不觉得凶恶,却是一个有趣的人,没想到多半是遭遇了不测。
不过听闻玄青说起这人,都是咬牙切齿,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只是叹了一口气。
闻玄青越想越低落,说:“自从执行任务后,师兄一直佩戴的珠子也不见了,总觉得那珠子应该是镇压师兄体内的恶灵的,珠子不见了,恶灵就跑出来做恶了!”
这是闻玄青小时候就坚定不移的想法,他无法相信好好的师兄就不正常了。
“哪有这种事?”,房疏嘴角扯动都有些僵硬,“哪有什么恶灵?”
“哎,这么多年,师兄第一次找我说话还是上次京城发生妖书案的时候……”
房疏想起那次,有些不可思议,问到:“就是上次我碰到的那次?”
闻玄青点了点头。
房疏心想自己运气可真好,这都被自己撞到了。
房疏低声安慰道:“兴许他有什么难耐的苦衷吧……”
“有什么苦衷,他要隐忍这么多年啊?”,闻玄青被勾起了伤心事,双手遮脸,他又想流眼泪了……
第18章
送走尔良后,房疏找到了南金姬,她正在给霍台令煎药,房疏有些后悔,后悔给了她自由身,后悔收留了她,后悔让她照顾霍台令。
他被那袅袅升起的烟呛到,忍不住咳了两声。
南金姬闻声,一抬头便看到心心念念的人,眼里的寂寥瞬间含满了春风,她忙着起身,脸上都是笑意。
房疏一看,这刚刚打好的腹稿又乱做一团,暂时也有些理不出头绪了。
南金姬怕房疏听不懂,发音比较慢,用朝鲜语问:“回来了?”
房疏点了点头,看着她脸侧被烟灰画画了脸。
房疏的脸被小西行长划伤了,左脸颊有一条比较深的口子,现在被布敷着,已无大碍,只是可能会留下疤。
房疏对她说:“辛苦了……你一个女子,不应该待在这里,不好,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我给你寻个人家。”
他朝鲜语说得不好,说的很慢,南金姬还是听懂了。
南金姬笑了笑,眼睛却红了,她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可又有些不甘心,叹了口气,问:“我就做个婢女,也不能留在大人身旁吗?”
房疏摇了摇头,“跟着我不好,我是不祥之人,会招灾祸。”
“尔良可以,我也可以……”
“尔良与我是家人,你不是。”,若再心软下去,就真是斩不断理还乱了。
南金姬眼角擒泪,只说了一句:“大人的心上人……也不是好人。”
房疏扶了额头,这可起了个大误会了。
之前南金姬问过自己那银链去了哪里,自己莫名有些心虚,就是说赠了特殊之人,当时也没有想到这两人有碰头的机会,救霍台令的时候就只想着救他命,哪里顾及到这般多。
罢了,误会了也好,让她知难而退,毕竟龙阳之好在两个异性之间就像巨大沟壑,永远也跨不过的。
南金姬又面无表情地认真煎药,在房疏转身时说:“你的心上人并不喜欢你……”
房疏也留了一句:“无妨……”
霍台令自从听了房疏回来的声音,就一直留心周围动静,等到天黑却也不见人,也不顾伤口疼痛准备起身转悠,还没有出门就看到暗影处越来越近的银白色的身影,又马上缩躺回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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