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别枝惊鹊
季伯琏告了病假。众人想起那两瓣撅了一路的屁股,再加上宋其景新下的诏令,心中了然。
沈淑才来探病。季伯琏趴在床边,两条胳膊伸出来捞汤里的银耳吃。“沈兄,你猜我昨日见着谁了?”
“谁?”
“刚被你招安的颜小白脸儿。”
“颜之书?他告诉你我叫他去探户部的底儿了?”沈淑才皱眉。
“这种事怎么能随便往外说,小白脸儿又不是大嘴猴。”季伯琏舀了最后一朵银耳在嘴里,“他跟赵尚书躲轿子里约会,刚巧被我撞着。小白脸儿猴精猴精的,这边儿跟你一条心,那边儿跟赵尚书好的快亲上了,俩人正琢磨怎么扒你裤子呢。”
沈淑才脸黑成锅底。季伯琏又道:“沈兄你真不够意思,宁肯找小白脸儿也不来找我。你这是嫌伯琏只会舞枪弄棒没心眼儿!”
“你要是管的住自己那张嘴,也不至于学王八爬步!”沈淑才笑骂道。“上有一嘴,下有一尾,四爪爬地,东南西北;缺心少肺,甲壳做垒,口上没门,早晚后悔!”
骂完,沈淑才收了笑,俯身与季伯琏耳语一阵。
季伯琏得个劲爆消息,惊的摔碎手中瓷勺。沈淑才拍拍他肩膀,“还好伯琏你消息灵通,不然我就得被蒙在鼓里,叫人当傻子耍了。”
季伯琏道:“你怎不早与我说。”
“未定之事,不好拉你趟这汪浑水。”
季伯琏并起两指揉太阳穴,道:“早晚要趟。过几日伯琏八成要往江北走一遭,到时还得沈兄你来提上一嘴。”
“怕是不用我提。皇上现在比谁都想把你踹出京城。”沈淑才非常无奈,“朝廷中最忌风言风语。你是只想玩,可在旁人眼里完全是另一回事儿。你叫人怎么看待这君臣关系?”
“诶,沈兄放心,伯琏有分寸。”
季琬在屋外听到瓷器破碎声,端托盘来收拾。八哥跟在她后面进屋。这鸟最近褪毛,翅膀随便扑腾两下,地上便大羽毛羽黑乎乎一片。
“龟孙!偷懒!龟孙!还不起床!”
季伯琏一扇子过去,打歪这鸟的脑袋。
季琬从不在外人面前呛她哥哥,收好瓷片放进身后丫鬟端着的托盘里,一手捉去掉毛八哥,到外室接着做女红。
沈淑才两只眼珠黏在季琬背后,等人走了才发愣道:“这丫鬟眼熟。”
“不眼熟才怪。上回遗香阁买的,叫小苓。”
沈淑才看了闭上的房门一眼,忽然道:“季小姐芳龄几许?”
“刚及笄。”季伯琏瞅着他两眼发直,不禁哑然失笑,将乌木扇展的平平的贴沈淑才脸上去。
扇面上一丛青梅,边上七个蝇头小楷:初会便已许平生。①
·
季伯琏躺了几日,屁股没好利索,又三天两头往宫里跑。
宋其景打他一回,谁知季伯琏死不悔改,伤疤未好便忘了疼。宋其景气的牙痒痒,每日变着花样骂,“你满身的力气不往兵营里使,都攒在嘴皮子上。武官不武,文官不文,成何体统!”
季伯琏避重就轻,拿扇尖撑下巴。宋其景越是这样气急败坏,他越有斗志,越觉得好玩。“天太热,叫人心中郁结,免不了找有情人抒发感慨。”
宋其景眉毛抽抽,嗤笑道:“少女怀春,才子伤秋,如今又要添个副总兵悲夏了。“
“非也。”季伯琏摇头晃脑,“快入夏,花园里的花都不如春天里开的好看。伯琏这是惜春呢。”
宋其景暗叫不好,觉得这狗嘴里八成又要吐出什么不要脸的骚话。
果然,季伯琏露出一口白牙,眯眼笑道:“可惜春总是不好的。有那闲空,‘不如怜取眼前人’,皇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宋其景微笑,“有理。不过昨日朕的棍子精怪上身,说是想季副总兵的尊臀了。季卿你情多的没处放,不如满足它这个心愿。”
季伯琏:“……您高兴就成。”
打板子的与季伯琏混了脸熟,下手知轻重。打完后季伯琏回家趴一夜,次日还能生龙活虎,端着笏板听老赵尚书哭穷。
户部挖空心思凑够补给粮草,赵参辰把老脸皱成苦瓜,大喊国库亏空,送完这趟没下趟。另几位不帮腔也不对呛,说话间隐隐冒出求和的势头。
宋其景待他们叽叽喳喳口干舌燥了,才虚着道:“众爱卿说的都有理,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朕的皇姐皇妹早已出嫁,要不让韶阳郡主过去和亲?”
韶阳郡主才十岁出头,亏宋其景想得起来。众人不明着鄙视,暗地里均是狠狠“呸”了声。
宋其景见他们都一脸吃了老鼠屎的样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换话题:“此事以后再议。先说这次护送粮草,事关重大,众爱卿可有合适人选?”
沈淑才上奏:“微臣以为季副总军再合适不过。”
季伯琏那厮正把笏板当扇子摇,冷不丁被点了名,笏板直接飞过中隔线,拍在沈德林腿上。
宋其景大喜,“朕与沈爱卿意见相同!”
季伯琏拣回笏板,没有异议。当场领命,三日后出发。
回到季府,季延风夫妻带着季琬出门,只剩八哥和季伯琏大眼瞪小眼。季伯琏把鸟食一粒粒压扁,托腮道:“这又要半月不见,叫我想的心肝儿疼!”
八哥心疼鸟食,“龟孙!龟孙!”
和八哥说不通,季伯琏起身回屋收拾行李。衣服没装,倒先捡了五六把折扇,袖珍扇、毛全本、洒金扇、银丝镶嵌扇一应俱全,不知道的以为他要去举办扇展。
季伯琏打好包袱,最后挑剑。门外传来骚动,他在屋里耍剑招。最后一式柳暗花明,剑尖对准门中央,忽然从门缝里探出一年轻女子的身影。
季伯琏看清来人是谁,赶快收了剑扔到一旁。何万平跑来扑到他身上,边笑边道:“宁哥哥,平儿想死你了!”季伯琏也脸上笑出花,搂着何万平原地转了圈,“没去接我的平姑娘,罪该万死!”
八哥飞来,嘴上还沾了粒鸟食,歪脑袋叫:“欢迎小夫人回家!欢迎小夫人回家!”
何万平曲起食指刮刮八哥脑袋,佯装生气,“你这八哥,叫人不知道是该夸你嘴甜还是嘴笨了!”
后面季延风、季琬、何万安等鱼贯而入。季延风道:“小平不回家报平安,先来找这小子,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呐。之前说好了的,等小平回来就订亲。我现在差人备礼,明儿就叫伯琏登门提亲去。”
何万安将手中拎的枕头饼放桌上,撩起衣襟擦汗,“等两日罢。才风尘仆仆回来,气儿没喘匀,得回家好好操办。”
季伯琏搂着何万平的细腰,嬉笑道:“确实得往后挪挪了。今日早朝,皇上将伯琏差去江北送军粮,大后天走,十天半月回来。“
季延风面色骤变,“怎轮到你?不是还有位副总兵么?莫非你又惹了那位了?”
季伯琏撒谎脸不红心不跳,“没有的事儿。是他那小心眼里火气没冒完,发了这最后一通就好了。再者,张副总兵媳妇儿快生孩子,他去不合适。”他低头跟何万平对视一眼,满目柔情,“你们这么着急忙慌,小平放这儿又不会跑。期间里你们办个大的,得叫全城人知道小平是我季家的媳妇儿。”
何万平又哭又笑,拳头雨点般落在季伯琏胸口。
·
季伯琏骑马走在最前头,身体随着马扭来扭去,手中铁皮做的袖珍扇倒映出一整轮被分割成条的月亮。
他们刚渡了江,抢着夜色赶路,生怕被敌军半路截胡了。
副官范璞跟他错开半马的距离,低声道:“季将军,想不到江北的月亮也如此好看。”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千年来月亮都还是这个月亮,只隔了一水,能有多大分别。”
范璞点头称是。季伯琏又道:“今夜怎如此寂静,连声蝉鸣都没有。我家外那排柳树上歇了不知多少知了,每晚聒噪的叫人头疼耳鸣。“
“是啊,耳边猛地清净,反而不习惯了。”
季伯琏从怀里掏出镜子,借着月光整理额前碎发,不经意道:“心慌,乱想,草木皆兵。江北地界我不熟,万一中了埋伏,管他什么粮草,掉头跑码头坐船回家当乌龟去。”
范璞大概是从未见过此等胸无大志贪生怕死之人,笑容尴尬,“是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季伯琏不置可否,借着镜子往后看。看了会儿,突然勒住马头,巴掌大的小镜子直直飞出,没入远处黑漆漆的树林里。
季伯琏松开马嚼,将袖珍扇换到左手,右手拔剑。雪白的剑锋在皎皎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光。本来静如雕塑的树林霎时活了,北狄伏兵暗潮般涌出,飞箭如雨。
季伯琏道:“坏了!我这乌鸦嘴!”他用扇面打飞几箭,边驭马上前边对范璞喊:“传令!不许管粮草!都给我杀胡人去!”
范璞此时已离他好几丈远,扯着嗓子喊回来:“被烧了抢了又如何交差!”
“抢了好,烧了更好!”季伯琏一马当先,带一队人马率先冲进北狄的埋伏圈里。他两手并用,折扇挡箭,长剑杀敌,动作快成残影,不时便将胡人伏兵杀了个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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