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少说,你帮不帮忙?”李明堂气急败坏地冲去马车那边,从车底捆绑的匣子里抽出常清河的佩刀,隔着老远朝常清河抛过去。
结果另一个黑影身轻如燕地腾空再力压千钧地塌下,将常清河的佩刀踩在脚底。
“这把刀你还留着?”来人脚尖随便一勾,将刀握在手里,冷笑道,“这还是你出师的时候我亲手送给你的。你就是用这把刀杀了同门师兄弟的?”
常清河不解释,不反驳,袖中一抖,一条银丝挂着一枚薄如蝉翼的细镖射出,他惯使刀,这样轻盈的武器连李明堂都是头一次见他用。大概也是觉得回家喝弟弟的喜酒随身带刀不吉利,是以袖中藏着这样的武器,只见那飞镖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抛则进攻,收则撤退,伸缩自如,疾如闪电。
那黑衣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他将常清河的佩刀挂在身后,手上长剑挑出凌厉的剑花,剑锋刮擦着银丝,发出齿冷的金属切割刮擦之声。
观战的李明堂是坐不住了,他从马车底下的匣子里抽出自己的佩剑,立刻加入混战。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涌上来,屋顶打成一团。
梁玄琛知情不妙,点出手杖先进了屋,果然上面刀光剑影的时候,下面正是何承祖小夫妻的洞房。那小媳妇见到各种暗器噼里啪啦雨点般地落下,吓得尖叫起来。
梁玄琛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新婚之夜闹成这样,何承祖手足无措,“我们……我们衣服都没穿!”
“我是瞎子,看不见!”说罢他用手杖扫开几枚射过来的暗器,一手一个拉起小夫妻退到隔壁屋里。
何承祖道:“我哥说你是瞎子,你真不像。”
“现在不是说恭维话的时候,你们找个墙角躲起来,不要出声,屋里蜡烛全部熄灭。”
话音刚落,屋顶被刀砍斧削加上拳脚震踏,已经摇摇欲坠。
常清河手上的银丝毒蛇穿梭往来,一下叼住一人,银丝一端带着手环,看上去只那么轻轻一扯,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瞬间被切掉了胳膊。这银丝不仅是蛇,更是一把蜿蜒来去,变换多端,行踪不定的利刃。拉扯的余力使两个断臂的黑衣人同时跌倒,沉重的身体撞破了屋面的瓦片椽子,就这么连人带砖瓦,稀里哗啦地落下来,正跌在洞房的花帐中,好好的一张床,也彻底散了架。
常清河低头望去,看到床上再无别人,弟弟和弟媳已经逃出屋去,稍稍松了口气。
黑衣人首领一怒而起,却不是去攻击常清河,而是意识到常清河最挂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乃是老娘和小弟,他的身影宛若一阵黑色疾风,穿梭绕梁,很快就到了隔壁屋内。
常清河也看出了他的意图,想要纵身跃下,却被其他黑衣人缠住了,若不是李明堂帮着抵挡,怕是要受伤。
黑衣人的软底靴踩在地面悄无声息,但是梁玄琛在角落里侧耳细听,可以感觉到那人在靠近,近得触手可及。他突然出手,杖尖前点,戳中对方前胸,这一下只是试探距离和对手的身型,下一刻“唰唰唰”连着三下横扫,斜撩,下劈,黑衣人额角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若是梁玄琛眼力好,这就不是挨在额角,而是天灵盖上了。
“你是谁?”
“他的朋友。”
“他也配有朋友?”黑衣人冷笑。
屋内二人的对话听到常清河耳里,却让他十分着急,生怕两人多说一句话,常四就是常清河就是何承望的事实就要被揭穿。
屋顶上惨叫连连,稀里哗啦都是躯体滚落跌落的声音,有一个倒霉蛋直接摔在梁玄琛跟前,梁玄琛稍稍后退,却暗叫不妙,外面新婚酒席上张灯结彩的光芒,透过门缝照进来,刚好落在他的眼睛里。
他目盲,但并非全盲,还可以隐隐约约感觉到光亮。
正是这一下,对方看清楚他的身影,剑锋直扫过来,梁玄琛堪堪避过,知道自己三千烦恼丝给削掉了那么十根八根的一小绺。
短兵相接地过了几招,黑衣人渐渐发现蹊跷,知道与他对打的人双目失明,是个瞎子。这一下他连连踢开几道门,几扇窗,屋内一片光明,梁玄琛和躲在桌下塌下的另外三人也无所遁形。
凝神屏息,黑衣人缓缓提起剑,准备一击而中。
一个瞎了的高手仍然是高手,这一剑下去,很可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小心!”何承祖喊了一声。
梁玄琛又避过了一剑,那黑衣人却是调转剑尖朝着何承祖攻来,梁玄琛听到脚步声,更快地抢上前拦住黑衣人,两人再次交上了手。这一次屋内敞亮,黑衣人进退有度,却是明显占了上风,剑花几次挑过来,连连划破了梁玄琛好几处皮肉。
常清河再顾不得与他缠斗的人,他手上银丝游动,人未到,手中的毒蛇先放了出去。这个空档里,敌人寻出破绽,只把匕首当飞镖使,一甩,寒光激射而出。
常清河闷哼一声,并不在意肋下的伤,依然纵身跃下,银丝破空,发出诡异的“嘶嘶”声。黑衣人腹背受敌,只能放下梁玄琛,他左手刀右手剑,一齐向常清河劈来。
两条人影你来我往,打得甚是精彩,身为胞弟,何承祖还是第一次看见哥哥这样展露身手,禁不住拍手叫起来:“打得好!”
常清河捂着肋下,幽怨地看了弟弟一眼,低低喝道:“还不出去!”
何承祖知道自己忘形了,赶紧搂着媳妇和老娘往外退。
李明堂已经阻挡不住屋顶上的敌人,又有几名黑衣人跳进屋来加入混战,梁玄琛武功不弱,奈何眼睛看不见,这时候差不多命悬一线了。常清河突然一个矮身,几乎贴地横飞过去,银丝卷住了黑衣人首领的脚踝。
“啊!”地一声惨叫,那黑衣人的左脚瞬间被银丝环切下来,他再要转身以命相搏,银丝一端的飞镖却是照着眉心直插过来。
这一次黑衣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
常清河收回银丝,轻描淡写地走过去,弯腰从黑衣人手中接过刀。
“刀很趁手,谢谢师兄了。”面无表情地说完,他握紧了刀。
满屋子黑衣人们见此情景,眼神中纷纷露出了惊惧之色。
一来,是自己的首领被常清河干脆利落地杀死了,二来,常清河拿到了他的刀。
他们知道,一旦刀入手,这里便要成修罗道场了。
“大家别怕,他已经受伤了,咱们要为大师兄报仇!”有人大喊一声壮胆。
常清河捂住肋下,鲜血晕开,他腰腹处湿了一大片,李明堂暗叫不妙,常清河身上插着匕首,再轻举妄动,这是要出人命的。
第51章 人在江湖漂
梁玄琛鼻尖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他就在常清河身后,靠过去伸手一摸,自腰际从后往前,终于摸到了插在肋下那一柄匕首。
“你不能再动了,会死的。”他低声说道,“还剩下几个人?使的什么兵器?武功路数既是师承一处,你应该知道克制的办法。”
常清河道:“还剩下七个,都使刀,摆的七星阵。”说到这里,他不是很有把握,“你行吗?”
“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梁玄琛摸到常清河的右手,右手悬空,他才又换了左手,接过了常清河手里的刀。“想不到你使左手刀,人家说,左撇子都特别聪明。”
“你惯使刀吗?”
梁玄琛道:“你哥哥我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
把自己手里的白玉紫竹杖交给常清河,“知道怎么触动这根手杖的机关吗?”
“看过。”
“很简单的。”梁玄琛做了个悬空的手势左右各转动几格,他示范时刻意放慢的动作有一种异常的优雅和决绝。
梁玄琛跨前一步,举刀,常清河眼睛盯着他们几个,开始口呼招式,李明堂一齐上前,梁玄琛攻,他负责守,封住因为目盲而显露的破绽。
常清河报的招式都非常简洁,“刺,平撩,刺,上斩,下劈,再刺,格。”
这七星阵联手对敌,本是寻不到大破绽的,然而那是面对视力健全的对手,梁玄琛这样双目失明之人则完全凭感觉,且常清河怎么呼,他的招式却是心随意动,完全不讲章法更看不出路数。李明堂七手八脚地护他便罢了,李明堂即使不护,一个瞎子挥舞着刀无所畏惧地砍将上来,反而使人阵脚大乱,生怕刀锋一个不小心伤及身体。
很快双方各有皮肉外伤,狭路相逢勇者胜,七星阵有了颓势,李明堂变守为攻,直指对方破绽之处,常清河看准时机,触动白玉紫竹杖机括。
“让!”他大喝一声。
梁玄琛早有防备后撤,反是李明堂愣了愣,银针悉数射出,从李明堂身侧险险擦过,穿透衣袍射入对方面上。
这一下三四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刺伤,其中一人最惨,被扎破了右眼,银针射入脑中,他捂着脑袋滚在地当中惨叫,却一直不死。
这景象极其吓人,剩下的人也不管伤不伤,开始退却。
第一个人转身跑了,其他人也顾不得颜面,跟着一起跑。
“老李!”常清河低声喝到,“一个都不能放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