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见林明诚那边没动静,她大病一场,伤心绝望之余,提出搬去后山新建的那几进屋子里去,换地空水空过来伺候梁公子,她一个老太婆,还是跟丰齐小夫妻住一起比较合适,等丰齐媳妇生了娃,她也可代为照顾母子俩,做起事来总比两个少年小厮细心周到些。
其实林母刚刚四十出头,离老太婆的说法还远着,她只是不想住在隔壁听两个男人摇晃着床榻做那事,至于夫妻在隔壁倒是无妨的,何况丰齐夫妇马上要添丁。
过得几个月,丰齐媳妇的肚子显山露水,林母看着已经羡慕得要哭出来。
夜里地空水空再隔壁搂做一团时,梁玄琛倒是彻底不碰林明诚了,不知道为什么,再做起这事来,怎么都嫌别扭。梁玄琛不主动,林明诚更加不主动,两张榻上各自躺着,耳朵里是隔壁床上吱嘎吱嘎的声音。
梁玄琛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隔壁吼道:“他吗的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了?”
隔壁安静下来,却是从床上转战到地上了。
梁玄琛耳力极好,床铺没有吱嘎,地空水空哼哼唧唧的声音却还是要传过来,夏夜天热,门窗都大开着,眼睛闭上可以不看,耳朵捂住了却还是能听见。
他起身跑出去,找到独占一间房的余安易。
余安易吓得屁滚尿流,抱着毯子裹住自己的屁股,“三爷,我……我可没有断袖之癖啊!”
梁玄琛道:“你不是也不想娶亲吗?”
余安易道:“人生在世,难道非要做这档子事吗?我是个志向高远的神医,对男女之事儿女情长一向觉得不十分要紧。有了家室,岂不拖累了自己,也拖累了别人?”
梁玄琛不想听他讲大道理,一脚将他踹出门去,独霸了这间屋子。
余安易裹着毯子站在屋外,噼噼啪啪地拍蚊子,一边哀嚎,“那我晚上住哪里好啊?”
“谁管你?!”
过了几天,地空水空与林母交换住处,重新回来伺候梁玄琛了,几个人将有限的几间屋子倒腾来倒腾去的,最后就是林家母子还住老屋,一人一间房,梁玄琛和他的管家小厮大夫住新盖的屋子。
林母长出了一口气,觉得两家姓,两家人,这才泾渭分明,像是正经过日子的样子。
林明诚隔三差五来找梁玄琛,梁玄琛也不拒绝他,半推半就地上了床,黑暗中他想起了常清河。
大概他失明以前与林明诚相处的日子不够长,导致他已经记不清林明诚的样子,唯剩下指尖触觉的记忆。对他来说,林明诚的长相是留在手心里的,脸上哪里有什么痕迹清清楚楚。而眼前留下样子的竟是常清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记得最清晰的样子应该是顾长风,怎么都不应该是常清河。
大概因为恨比爱更深刻,更长久吧。
第37章 奇货可居
今年土匪们下山来开荒种地,草药的收成比之去年更多了。
那些招安后又重新跑回山里为匪的,梁玄琛还帮着诱劝下山,杀了一批,关了一批,灵山的匪患自此治理的七七八八,林明诚有了治匪的经验,便是没有梁玄琛,他也能独当一面。
药材晒好上贡一批,余下的便可寻找买主高价卖出。梁玄琛让余安易细心调制好,将大批药材直接炼制成膏药,出门好方便携带。
梁玄琛这一次带着白师爷和地空水空出门去卖药,走得也更远一些,一直行至蜀中成都府,这里药商云集,集市上的药材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北地集市除了人参鹿茸麝香,其他的药材不多,成都府的药材集市可就不得了,光是蜀中唐门这样的大药号就经营数百种草药和炼制过的膏、丹、露、粉、脂,各种用途药、毒、香不一而足,自创招牌门派的自然也不少,治头痛脑热的根本不算啥,什么安神明目的,什么美容养颜的,什么通经活络的,什么滋阴壮阳的,什么强身健骨的,还有包治百病的,甚至还有号称长生不老的。像梁玄琛这样只带了几百斤草药,且只一种草药的,那简直就是乡下来的药农,连集市的摊号都拿不上,只能在集市外围随便卖卖。
当然,因为黑玉断续草极其有名,治疗刀枪剑戟的伤口有奇效,是以还没去集市,客栈老板娘一闻到味儿就来牵线搭桥,拉着梁玄琛要去见一位大商户,而且保证给个好价格。
梁玄琛手掌轻巧地翻飞,顺势躲开老板娘的纠缠,笑道:“哪有什么黑玉断续草,这可是禁药,朝廷不许卖的。”
地空和水空提着不多的行李上楼而去,白师爷斜挎的布包里则是炼制好的二十盒膏药,价比黄金,为的掩人耳目,倒是另一个布兜里十几斤的草药更显眼。三人在梁玄琛与老板娘闲聊的当口,就绕过去上了客栈楼梯。
水空在楼梯口等了等,生怕陌生的环境里,梁玄琛行动不便。岂知那老板娘见梁玄琛模样生得好,偏而又是个瞎子,竟是当场调戏起来。
水空正欲上前解围,白师爷在前方催促道:“你家三爷吃不了亏,快上来收拾东西。”
果然那老板娘再要上前,梁玄琛一个擒拿手便捏住了对方的手指,轻轻一掰,指节也未断,然而生了疼,竟是整个人都被揪住了小辫子一般。
老板娘讨了饶,笑盈盈道:“这位公子好俊的身手,原来是个练家子。”
梁玄琛不与她计较,点着白玉紫竹杖径自跟着白师爷上楼进房。
稍事整理,白师爷道:“这里的药材集市,可惜了小余大夫没来,不然他肯定要采买不少药材回去,而且他是个识货之人。”
梁玄琛道:“本来也该带上他的,然而丰齐家的媳妇快生了,怕一时请不到好的稳婆,丰齐亲自来跟我求的,我自然让他留下。大不了明年再来,我也是到成都府来看看情势。”
白师爷道:“你去年也是到成都府来卖药材的吧?”
水空给梁玄琛沏了茶,对白师爷道:“去年匪患严重,三爷说白师爷是个有担当的,让你留在灵山才放心。其实我们在成都府只住了一晚,直接将药卖给了蜀中唐门。”
白师爷奇道:“这样你都能卖上五百两银子,真是谈生意的料。”
梁玄琛接过茶,因得看不见,喝到一嘴的浮叶,放下茶盏,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白师爷瞧出他心情不佳的样子,也没说什么,简单说了几句,就到隔壁屋去睡了。四人定了三间房,没有林明诚在身边,梁玄琛出手阔绰惯了,客栈是地空选的,差不了,房间是水空定的,最好的一间留给了梁玄琛。
把琴在凉台上置放妥当,梁玄琛独自坐在那里抚琴,背影是淡淡的落寞。
白师爷在隔壁屋听到琴声,不禁叹气,等用过晚膳,月上中天,地空水空两厮早出外玩耍,只梁玄琛依然在独自抚琴,白师爷便提了酒进屋去找梁玄琛,准备谈谈心,对他开解一番。
“还不曾问过,白师爷今年贵庚?”梁玄琛道。
白师爷道:“我年纪很大啦,四十出头,老光棍一条。”
“白师爷看着有卧龙之相,治匪患有你出了不少力,怎的甘心一直留在灵山?”
白师爷道:“过奖了,真有本事,早协助前面几任县太爷治理了匪患,何至于看着他们走的走,死的死。”
梁玄琛道:“师爷自谦了,我看你也不是个爱挑头的主,估计只是从旁协助,并不愿提点他人。光是能顺顺利利在灵山活下来,当十几年的师爷,就是个有本事的。”
白师爷又道:“这些话,想必你很早就想问了?”
梁玄琛道:“但说无妨,今日喝过酒,明日我也就忘了。”
白师爷道:“无非年轻的时候犯过事,出身也不好,虽然认得几个字,又不能去考功名,便只好在衙门里给人当师爷,抄抄写写的。”
“灵山穷成这样,怎么不换个地方?”
“灵山可以不穷,黑玉断续草价比黄金,只是山里的人朴实,不知道这草药拿到成都府来卖可以这么贵。加上言语不通,也没人想到要将草药拿出来卖,况且前几年朝廷也不允许私卖。”白师爷说道这里,凝神看着梁玄琛,“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就是今上的大舅子,国舅爷要讨一个赏赐,不过一句话一纸公文的事情,于灵山来说,真是天大的福祉了。”
梁玄琛道:“也不敢讨多了,还不是要自己提着药出来集市上叫卖?”
白师爷道:“你看,你一个国舅爷,不照样跑到灵山住下了,明明是皇亲国戚,还要跟商人一样出来谈生意。若不是巡抚来拿林大人,我还不知道你竟是国舅爷,事后你也不让大家声张出去,不然以你的身份,蛮可以让上头派下更多人马来剿匪,或者给灵山府衙行方便的,更或者带着林大人去富庶的地方为官。”
梁玄琛讨饶,“好吧,是我自己乐意,我只想清清静静过点小日子,这国舅爷的身份,用多了也会招惹祸事,这个道理我是懂的。”
白师爷点点头,“三爷是个通透之人。”
梁玄琛苦笑,“我哪里通透了,成日里为红尘琐事困扰。”
“于功名利禄上通透,于儿女私情上想不开,若都想开了,便能四大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