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的年节,我将柳季送出去的那一日,你还记得吗?”君怀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问凤璃辰。
凤璃辰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突然的问话让他愣了几许,才缓缓点了头。
“沈章好像对你很执着。”
凤璃辰不知道君怀到底想说什么,就静静地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探究。君怀轻笑了一声,眉目间有几分疑惑,似乎是对自己的话有些不解。
便毫不迟疑地转了身。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话。
等两人到了国师府,沈章早已小憩了一番。见到了凤璃辰,如狐媚般的眸子亮闪闪的,尽是道不明的笑意。
“你的手怎么回事?”沈章生性敏感,第一眼便看出了凤璃辰藏在袖子里的手不对劲。上前一掀,凤璃辰里衣那一块都被血浸透了。
他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君怀。可君怀只是挑了挑眉头,小抿了口茶。
沈章又翻看了凤璃辰手上的伤口,当下也明白了几分,便摇着折扇,嬉笑说道:“国师大人,我就这样带他回去,别人还以为沈某欺负他呢……”
言下之意,便是想要治疗凤璃辰手上的伤。
从始至终,凤璃辰的表情都淡淡地,置身事外的样子好像两人嘴里提到的人并不是他。就连沈章抓着他的手,翻看其他的伤口,他也不曾动容过。
沈章的手指挑开了凤璃辰的衣裳的外扣,精瘦的锁骨带着完美的曲线暴露在人前,他的手还想往下继续解扣,这时候,“砰”地一声,茶杯与木桌相撞,茶水洒了些许,在桌案上泛着微光。
沈章看过去,君怀正眯着眼冷冷地看着他。他勾了勾嘴角,又将凤璃辰的衣襟拉上去了些。
“暂时先处理手上的伤口吧。”他询问似地看着君怀,笑意充盈着暖意。
“他现在丞相的人,丞相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君怀说这话,刻意的冷漠过了头,语气毫不在乎,倒像是醋劲十足的样子。沈章看着他,轻笑了一声,便将目光重新放在凤璃辰身上。
他的表情,依旧淡然若水。
君怀给沈章安排了一处阁楼,又给他叫了一个太医。太医是新来的,左边站着国师,右边站着丞相,处理伤口的这个人,是前帝上。
他整个人有些害怕地发抖,处理伤口的时候便没注意好力道,一下轻一下重,那原本已经止住了的血,又汩汩地往外流,看着叫人心里发怵。
沈章不耐地深呼了一口气,质疑般地看着君怀,“你不是故意来折腾他的吧?”
君怀整个人的气压也很低,浑身都是冰冷带刺的感觉,他一把拨开了那太医的手,“你下去,把东西留下。”
太医如获大赦,冷汗涔涔,说着恭敬的话走了。
“你让他走了,他手上的伤怎么办?”沈章似笑非笑地看着君怀。
君怀正要说话,凤璃辰却收回了手,“不用,很快会好,”他说着,像之前一样,用里衣死死地按住了伤口,再用外裳掩住。
饶是以前再怎么高贵华丽,也抵不住他这个动作的卑微与无奈。
君怀忽然觉得心里某一处有些疼,让他难受地喘不过气。他清楚自己这是对凤璃辰的怜悯,但这是不该的。
“把手伸出来,我给你处理。”他冷冷地命令着。他以为凤璃辰听到了,会乖乖地把手露出来,可是凤璃辰并没有动,他垂着眸子,看不到他眼里的神情,可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增添光彩。
始终都是暗淡的。
“没关系。”他听到凤璃辰这么说。
君怀嘲讽似地笑了几声,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手扯了出来。他表情冰冷地拨开了碍事的衣服,手指轻轻地覆上了凤璃辰的指。
凤璃辰的双眸颤动着,长长的羽睫好似翩翩起舞的蝶。
君怀的手白皙且长,动作轻轻的,很好看。他是稍弯着腰给凤璃辰擦拭伤口上的血的,表情很淡,也很认真。
凤璃辰看着,仍觉得自己的这颗心,会为了君怀而跳动。可他想到了凤一,想到了凤迩,如至亲一般的人,是被眼前人所杀害的。
君怀是凶手,自己却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源头。他恨君怀无情,可他更厌恶自己无能。
他要赎罪,用余生来换得心安。
第79章 你是喜欢哥哥的吧?
凤璃辰推开了君怀的手,君怀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习惯性地解释,“这刀口,是你对我的妄为的教训,疼着,也好,让我长长记性。”
“你在跟我置气?”君怀冷冷地问他,指尖的动作在那一刻有些僵硬。轻瞥了凤璃辰一眼,嗤笑道:“你说的也是。”
说完,他就把手里的纱布丢了,走了出去。
沈章在一边看着凤璃辰把地上的纱布捡起来盖在自己的手上,禁不住笑问,“你喜欢他什么?”
凤璃辰对他这个问题觉得很无奈。他缓缓站起身,看着自己恐怖的手掌心,失笑道:“不知道喜欢他什么,只是觉得,他身上,有我想要得到的东西。”
现在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无非是小时候君怀对他的施舍,让他对他产生了依赖。而随着时间的流转,思恋成狂,感情根深蒂固,渐渐变了味。
他想要的,不过是当年君怀施舍给他的温暖。
沈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转移了话题,“你这手不处理,真不怕废了么?”
“你为何要这么关心我?”凤璃辰反问他,“还有,在几年前,你为何会以我作为“要求”?”
凤璃辰想过万种可能,偏偏没有想到,沈章提出来的要求,竟会与自己相关。
“我若说是在帮你,你信么?”
凤璃辰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我不信。”
这三个字在意料之中,沈章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笑得高深莫测,“你只要好好配合我,我保证,你绝不会成为阶下囚。”
这个时候,凤璃辰真的以为只是简单地配合而已,却没有想到,沈章嘴里的“配合”,足以毁掉他后半生所有的希冀。
当天傍晚,沈章便带着凤璃辰离开了。
晚上,凤璃天一杯杯的给自己灌酒,君怀阻止不了,便陪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性质忽然来了,也会喝个一两杯。
凤璃天屏退了一众伺候的人,偌大的宫殿,只有他们两个。
“怀哥哥,你看着他走的,你舍得吗?”他双颊绯红,眸光游离在君怀脸上。
君怀没说话。
凤璃天以为他没听清楚,又追问了一遍。君怀看着杯中的倒影,那双眸冰冷,眼角却还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绪。
“无所谓舍不舍得。”他说。
凤璃天轻哼了一声,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可是,我舍不得。”他眼角潮红了一片。
他说,很久以前,他就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
可是自己的哥哥讨厌他,正眼都不给他一个;话语间,带着如刀刃般锋利的恨意,他靠不近他,也无法走进他的心里。
他嫉妒君怀,嫉妒君怀什么都不用做,甚至是不管君怀做了什么残忍的事,自己的哥哥,始终对他一如既往地好,眼里,心里,还是只有他。
他以为他的哥哥在得到君怀的冷眼君怀的伤害之后,会聪明地选择离开,却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地死心塌地,不顾尊严地继续靠上去。
他夺位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把自己的哥哥绑在身边,哪儿都不准他去。只许他与自己将话,只许他眼里只有自己,只许他心里想着自己。
可他赢了天下,赢了他哥哥最想要的“君怀”,却输了他自己最想要的“哥哥”。
他和自己的哥哥,还有君怀,就好像进入了一个死循环。我喜欢你,你恨我;我想要的,是你勾勾指尖就能得到的。
或许是真的醉了,凤璃天把自己对凤璃辰所有的心思,对君怀所有的不满,都像是泄愤似的倾诉给君怀听。
而从始至终,君怀都没有说过半句话。
自那以后,两人的相处便变得十分诡异。而最明显的,便是君怀所拥有的权力在一日一日的朝廷讨伐声中被慢慢削减,他身边走得近的官员,也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轻者告老还乡,重者株连九族。
即使有人知道背后的真相,也不敢出来做声,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来自新帝上的威严,他之所以这样做,是想让君怀失去支撑,以防功高震主的现象。
君怀也明白凤璃天这样做的原因,心如明镜。他的使命已了,至于自己如何,他是不在乎的,便随着凤璃天去。若是凤璃天有用的上他的,他还是会全力以赴。
不过,仕途顺利惯了,夜深人静时,总会想到凤璃辰那张脸,与凤璃天相比,这人是怎么在朝堂上维护他,是怎么迁就他的。
这种回忆就像是罂粟,牵引着他,扯出更多的只属于两个人之间的回忆,他刻意的不去想,却压不住自己的心思。
时间久了,思之如痴。
可他还是保持沉默,依旧不承认自己心里想凤璃辰是出于心底的感情。
与之相悖的,是他日复一日的派人去东泽朝探看凤璃辰的情况,而每一个回来的人,带回来的结果是“没有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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