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珫站起来,背对他看着窗外,半晌道:“我不是在担心珺儿。我是担心你。”
“你不能去。”他没动,盯着外头半融了的雪,“你说珺儿让我分心。你在京城,我同样束手束脚。”
阮临走到他的身后,慢慢开口:“这事,并非我临时起意。”
石珫猝然回首。
“前几日,先生和你说了些过去的事。”阮临见石珫想要解释,淡笑摇头,“我不是要质问你——他和你说过我母家吗?”
石珫点头。
阮临便接着说:“当年我医术不精,未能救娘亲。后来在慰灵宫研制出了解药,又改动了药方,得了一味药。”
“一味药?”石珫问,“它能做什么?”
阮临笑容收住,原本便比寻常人苍白的脸色显得愈加冷淡,敛下眸子,似是在回忆什么。
过了许久睁开眼,眸中没什么情绪,只问:“你信我吗?”
石珫冷冷的道:“我信你,也不代表不会让你去冒险。”
“它能让我进京。”阮临道,“之后的事我自有打算。我之前说过,你想要在京城立得住脚,总要有自己的人。我不会让你为难,也不会莽撞行事。你信我。”
——
两月后,南疆镇关使葛函升被人刺杀,中毒。当夜晕厥盗汗,高烧不退。葛家寻遍名医,无果。
皇帝听闻此事,震怒,派御医前去医治。
十日后,一架马车自梁州慰灵宫驶出,缓缓北上。
葛函升的毒就连太医也束手无策,阖府上下一片愁云惨淡,最后倒是平日里刁蛮骄横的葛月襄站出来挑了大梁。这姑娘虽说性子被宠得无法无天,但此番遇着这么大的事,竟比所有人都稳得住,这才勉强维持住混乱的局面。
这些日子里,葛府南大燕的找着医者,这也使得一些江湖骗子冒充医者登门想要捞便宜。
葛府上下恨得咬牙切齿,连带着对所有不请自来的人都带着厌恶。
日光温暖。
马车停在葛府门口。葛府门房满脸愁苦,见到他们马车停下,立刻弹起来:“做什么的!”
外头的车夫答道:“听闻葛大人中了奇毒,我家公子是前来为大人解毒的。”
“又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门房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登时就要将他们轰走,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大声喝道,“赶紧滚!葛府也是你们能打秋风的地方?!”
“若今日再不解毒,你们大人便挺不到明晚了。”马车里头突然传来一人声音,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却莫名带着让人惶恐的压力。
门房一时竟被他的气势所摄,像是突然被人掐住脖子噤了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身上搜刮出些气势和胆量,“胡说!你还敢咒我家大人,当真是活腻了!”
“是与不是,一日后便见分晓。”那人依旧是那样的语气,“我等的起,就是不知葛大人等不等的起。”
“又在吵什么?”府里头走出来一女子,身姿窈窕。面若艳霞,正是葛函升之女葛月襄。
葛月襄皱着眉,有些不耐:“怎么回事?”
门房立刻道:“这江湖骗子满口胡言,我正要将他赶走。”
“江湖骗子一词,阮某可担不起。”
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忽的开口,而后递出一个瓷瓶,车夫接过,交到葛月襄手上。
葛月襄捏着瓶身,尤有满腔怀疑,警惕问:“敢问阁下是何身份?”
风微微吹起马车纱帘。里头那人坐的挺拔端正,葛月襄看不太真切,就听那人开口,语气平淡。
“慰灵宫,阮临。”
第50章 喑声敛羽(五)
慰灵宫乃是西南第一大门派。南疆与梁州相去不远,慰灵宫的名声日盛,葛月襄自然也有所耳闻。
更不要说眼前这位几年前继任慰灵宫宫主时,曾传的轰轰烈烈。
葛月襄眸中怀疑更甚。慰灵宫与他葛家无渊无源,此番突然前来,还不知是敌是友。
马车里的人像是知晓葛月襄心中所想,开口道:“我已将冷玉丸给了姑娘,用与不用,您自己斟酌。”
他说完,车夫便要驾车离开。葛月襄也是个果决的,心一横,决心赌上一把:“公子请留步!”
她走上前去,款款道:“阮公子既雪中送炭,我岂有不用之理。公子远道而来,贵客临门,还望不嫌寒舍简陋,在此落脚,也好让我尽地主之谊,以表谢意。”
“不必。”阮临低低的咳了几声,继续说,“三日后,若你父亲醒了,来醉月阁寻我就是——走吧。”
阮临话音一落,车夫不顾别的,立刻便牵起缰绳驾车前进。
葛月襄握着瓷瓶,看着马车缓缓离去,若有所思。
身后侍女有些气恼:“这是谁啊?架子这么大!”
“慰灵宫的掌权人。整个西南江湖都在他手里,的确有傲的资本。”葛月襄轻声道,“就是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熟悉感。”
侍女不屑:“江湖人,不过就是一群莽夫聚众,如何敢在我们葛府面前摆谱?”
葛月襄轻斥道:“江湖自有江湖的活法。听他声音,也不过与我年岁相当,就已经坐稳慰灵宫宫主的位置,心机手段绝非常人能比。便是我都要敬上三分,你又有何资格在背后编排他?!更何况——如今是我们低头求人!”
那侍女被葛月襄几句重话吓得连声认错。葛月襄身心俱疲,也没心思因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找她麻烦,皱着眉转身回府。
葛函升面色青白,躺在床上,除了胸口还有一丝起伏,其余没有丝毫生气。
皇帝派来的太医正在一旁给葛函升换药,葛夫人担忧的站在床边,紧张的看着太医,泫然欲泣:“我家老爷何时才能醒过来?”
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惋惜的摇头:“这毒属实罕见,又来势汹汹,下官也只能尽力而为。”
葛夫人拿着帕子,听太医这么一说,登时就要抹泪,却被开门声打断。
葛月襄急匆匆的进来,将手中瓶子塞到太医手中,沉声道:“劳烦大人替我看看。”
太医拔开塞子,一股寒凉的香气扑来,细细闻了闻,略一思索,忽的脸色一变,急声问:“这是从哪儿来的?!”
葛月襄回道:“一位朋友送来的。如何?可能解我父亲的毒?”
“若是用至寒之物,以毒攻毒,或许真的可以……”太医喃喃自语,而后激动的说,“制药者当真是个天才,这药或许真能救葛大人一命!”
他撑起葛函升,将药丸给他喂下,又略喂进些水,确保他吞咽下去。
“此药或可解毒,只是药性太烈,只怕葛大人醒过来后,还得好生调养。”
太医嘱咐葛月襄自然无不遵从。葛夫人喜极而泣,葛月襄等太医离开后,略微宽慰了葛夫人几句,心里石头落地,只待葛函升醒来。
阮临算的时间果真丝毫不差。
三日后,葛函升终于动了动,勉强睁开眼,往身边一望,挣扎着叫了一声:“襄儿。”
葛月襄立刻上前,并派人通知太医。葛函升刚醒,精神实在不好,等太医检查完,已是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葛月襄将太医送出门,忧心的问:“如何?”
太医思量道:“虽是醒了,毒却也彻底伤了身,只怕以后也难恢复正常,只能细细养着,见风受寒、费心操劳,皆不可。”
葛月襄倒是看的开,对太医行礼道:“人能醒来便好,其余都是身外。还望大人费心,将平日里要注意的事务一一告知,家人也好照料。”
太医立刻应下:“好说。”
天色还早。葛月襄将府里安排妥当,带着侍女去醉月阁寻人。
醉月阁是南疆当之无愧的风雅之地,也是千金一掷的销金窟。
入门却是古木森森。
不见雕栏画栋,只有一座半人高的古朴的太湖石立于石路前,上头书醉月二字,飘逸随性。
侍者领葛月襄入内,一路不见花草,只有竹木。
葛月襄让侍女在门口等候,自己推门,就闻得屋里一抹极淡的香气。
明明已过了春分,她总觉得看见了雪。
纱帘之后,一人斜靠窗边,左手执卷,右手撑额,背脊绷的很直,便又在无拘中显露出几分入了骨的克制。
葛月襄立在帘外,阮临淡淡的说:“请坐吧。”
桌上放着一杯茶,葛月襄落座后,手指触了触,竟还是温热。
阮临给她的感觉太过深不可测,葛月襄不敢造次,恭声道:“阮宫主。”
“你并非我慰灵宫人,无需唤我宫主。”阮临翻过一页,说,“我字回川,姑娘唤我表字便好。”
他虽是这么说,葛月襄却也只是换了个称呼:“阮公子。”
阮临不置可否,又问:“葛大人醒了?”
“多谢公子赠药。”葛月襄站起来,深深一拜,“此等大恩,葛府没齿难忘。”
“不需你们记恩。”阮临动作未变,只道,“这药也只能保命,纵使侥幸不死,以后也只能缠绵病榻。”
葛月襄苦笑:“这事我们已知晓。”
“桌上是给你父亲调养用的方子。”阮临语气不变,“若是不信,可以先让府中太医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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