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愈湖也是个玲珑人物,飞快识得眼色,半拖半拽将柳曦请离客厅。
柳横扇注视二人离去,默默收回目光,对着沈瞻道:“你走吧。”声音轻如羽毛。
沈瞻面容憔悴,嘴唇颤抖若有所语:“柳舒他……”
柳横扇面无表情地打量绷带缠绕的手腕,缓慢道:“只要你不打扰他,他就好好的。沈先生差点害死小舒一次,难道还要害死他第二次,人生短短数十载,沈先生给他留条活路吧。”
沈瞻浑身剧烈地颤抖,仿佛一只小舟在海浪中颠簸震荡,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只言片语,面上血色尽褪。
柳曦和秦愈湖端着托盘回到客厅,只见横扇一个人孤身立在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白瓷脸孔无悲无苦。柳曦将茶盏递上去,柳横扇用未受伤的手接过,勉力咽下一口热茶,嗓子眼里喘息一阵才得以开口:“方才下面吵得厉害,你去看看你哥哥醒了没有。”
柳曦眼睛红得厉害,睫毛仿佛被雨打过,纵有万般不情愿,依旧去了。
柳横扇陪秦愈湖走到玄关,低声道:“今天大家都累了。”语气无比疲倦。
秦愈湖微微颔首。
柳横扇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欲言又止,脑海中掠过千般思量,最终道:“你勿要责怪小曦,他敢这样对待沈先生,盖因表兄纵容。但凡柳舒心存一丝不忍,他哪有那个胆子。”
秦愈湖点头道:“我明白。”这一刻心内无比清明。
更何况,怎么舍得责备自己的爱人呢。
柳横扇返身回到客厅,忍不住打个喷嚏,这才发觉浑身进了冰窟似的,连发梢都冷透了。
柳黟黟摇着尾巴跑到主人腿边,温热地蹭来蹭去,鼻头湿润。柳横扇露出疲惫的笑容,蹲下轻轻搔刮犬类柔软的颈部,自言自语般道:“活着就是辛苦,什么都不如一死来得舒服。”语气淡然,仿佛只说给自己听。
黟黟喉咙呜呜咽咽一阵,伸出舌头舔舐主人的手掌,柳横扇自嘲地笑了笑,起身上楼去。
推开卧室的门,柳舒正捧着茶盏慢慢地吹凉,十分有耐心。
柳横扇禁不住调侃:“你也渴醒了?”
柳舒深叹口气,道:“我情愿渴醒也舍不得关暖气。”
柳横扇笑道:“是了。”爬上床和柳舒紧紧挨在一处,亲昵无间,仿佛自幼年玩耍时起从未片刻分离。
柳舒轻微地伸舌头尝试一下茶汤的温度,道:“方才小曦送茶叶进来,眼睛红着,可是和秦先生闹了脾气?”
柳横扇移了移枕头,闭上眼睛道:“年轻人都这样,大起大落,老了就好了。”
柳舒噗嗤笑得喷出茶汤,急忙找纸巾去擦,佯作愤怒:“难不成我们都是老年人。”
柳横扇打个哈欠,在被窝里挪动一侧身体,声音不甚清晰:“我恨不能一夜白头。”
柳舒放下茶盏,细致地擦干净微红的指尖,也蜷回被子底下去。眼睛大大地睁着,打量横扇工笔描画的容颜,半晌道:“你我都不老。”
过了数日,洛冉依照约定来替柳横扇拆线。
剪开纱布,伤口恢复得还算理想,洛冉边调整镊子的角度边道:“拆线之后创面需要继续生长,这段时间避免碰水,不要撕开保护用的透气胶布,以防张力过大伤口开裂,直到疤痕成熟,强度稳定。”
柳横扇自嘲地一笑:“我不惜命,上天有意惩罚我。”
洛冉将一应工具和酒精棉球放回医药箱,对柳舒道:“我有点事需要和你说。”
柳舒小心地替横扇放下衣袖,随口道:“什么事?”
洛冉道:“你的核磁共振报告出来,我和几个专家确认过,没看到血管瘤,也没有血肿和血管病变,之前考虑的中枢性疼痛基本可以排除。”
柳舒“哦”一声,不甚在意,专心致志整理横扇的袖口,细心将褶皱一道道抚平。
洛冉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迟疑着欲言而止。
柳舒道:“洛医生大老远跑一趟,我准备了一点心意,请洛医生随我去取。”
洛冉不由道:“什么东西?”好奇心十足地跟上去。
柳舒待他进了书房,转动旋钮锁上门。洛冉甫一转身,那个清秀的面庞越凑越近,顷刻嘴被软绵绵的两瓣唇堵住,灵巧的舌头深入口腔,上下游走。他禁不住闭上眼,认真享受起这颇为主动的一吻。
柳舒比他年长几岁,于吻技而言是成熟且大胆的,于身体的碰触和抚摸是游刃有余的,又温柔又热烈,全然不见平日的含蓄内敛,如醇厚的酒液,令人微微醺醺无法抗拒。
洛冉被吻得气喘,面色泛红,压低声音道:“你再这样,我可是要忍不住了。”他是血气方刚的青年,人生尚未拾得丰富的感情经历,更未受过情伤,对待爱情仍像初生的幼鹿一般满怀憧憬期待,兴致勃勃。
柳舒松开洛冉的唇,用手圈着他的腰,眼角眉梢满是笑意:“说得好像是我作孽似的。”指尖轻轻搔刮青年后背紧实的肌体。
洛冉瞳孔颜色骤然加深,道:“我喜欢你,你早就知道。”
爱一个人,无从隐藏。
柳舒自然早就知道。
青年在他面前是稚嫩的,毫无招架之力的,任何一个故作矜持的眼神,一句强作镇定的话语,无所遁形。
逗弄这样认真又纯情的年轻人,他倒真有些不忍心了。柳舒微叹口气,松开手道:“横扇还在卧室等着,可惜了。”
洛冉亦苦笑:“我也只请了半天假。”
柳舒笑道:“下次我会提前预约。” 眼眸无限柔媚,那里有一朵桃花悄然绽放。
在睡衣外面披了件针织衫,送洛冉下楼去。抵达玄关时依依不舍,又细碎地亲吻一阵,才将人放走。
柳横扇侧身依在床上,见柳舒回来,笑容颇有深意:“那个年轻的男孩子莫不是喜欢你。”
柳舒打开衣橱的门取一件西装,头也不回道:“看出来了?”
柳横扇仍是掩口而笑,“他不比你,你可别伤了人家的心呢。”
柳舒穿上西装,对着全身镜边系领带边道:“说得好像我玩弄人感情似的,我可枉担罪名。”
柳横扇眉毛微挑,上下打量一眼镜前的人,抿唇道:“你敢说自己真的毫无动机,你瞒得住小曦那孩子,还瞒得住我。”
柳舒并不回应,替自己扣上金色领带夹,打点完毕对着镜子调整一番,道:“好好看家。”玉容泛赤,漾漾走开去。
司机将车从车库开出,缓缓停在宅前。柳舒刚欲跨出,背部猛地被钢筋骤然刺入似的抽疼,额头瞬时溢了汗,仓促从口袋中摸出止疼药,震颤着手吞下。
手中的药瓶轻得多了,仅剩的几粒药片在小小的空间内碰来撞去,发出清脆声响。
他永远在疼痛中,药一直消耗得太快,而强效止疼药惟有处方才能获取。
柳舒将药瓶小心翼翼放回口袋,再三确认不会意外滑落,收敛起片刻之前还痛苦蹙起的眉,面无表情上了车。
第25章
柳舒迈入公司大楼,推开弟弟办公室的门。柳曦刚与人通完电话,见哥哥进来立即道:“程氏公司生变,程家的孩子这次栽了大跟头,被底下人反了。”
“哦?”柳舒一笑,云淡风轻地,“亏你前些日子还佩服人家得不行。”
柳曦瘪了瘪嘴,闷闷道:“程二少爷入主程氏尚不及五年,匆忙继任根基不稳,又无娘家人支持,能做到这样已是不易。”颇为丧气。
柳舒道:“下面的人太能干,若真存了反心,也是防无可防。”
柳曦叹道:“这倒是真的,程家孩子不就被老总裁身边多年的心腹给坑了,听闻损失惨重,当真知人知面不知心。”
柳舒偷笑道:“你有闲工夫八卦人家,公司的事都办妥了?”
柳曦做出个崩溃的表情,兀自感慨:“商场如战场,真是一刻大意不得。”取过一叠材料,起身开会去。
柳舒心内笑笑,坐到办公桌前继续处理柳曦尚未来得及看的文件,边看边默默思量弟弟的担忧不无道理。
柳曦是姨夫姨母的独子,柳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就怕下面人并不都这么想。柳家旁系众多,势力纷繁,个个处心积虑内存丘壑,甚至有人将亲生女儿嫁与柳氏内部,以争夺资产。他这个长期“休养”的表兄,不能对公司事务不管不顾,又不好太过介入,方寸之间如何权衡也是难以度量。
柳舒揉揉眉心,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有人满面愁容进来,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开口。
柳舒放下手中钢笔,道:“直说无妨。”
那人仍是踌躇迟疑,许久才道:“之前向沈氏订购的一批货物出了点问题,卡在港口出不来,损失高达七位数……”
柳舒眉尖一蹙,沉声道:“我们证件手续皆齐全,那边有何理由不放行?”
对方小心翼翼打量着上司的面孔,生怕说错一个词:“那片区域是黑帮管辖的地带,他们最近新换了老大,货卡得比以往要死,甭管黑道交易还是正经生意,每批都想分一杯羹……”
柳舒只觉得额头青筋震跳,眼眶发胀,镇定下心神道:“此事我来处理,别让柳曦知道,对外亦不要走漏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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