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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之笼 完结+番外 (海森堡的门徒)


  重鼓越过长庚肩头,向霍鸣望去,他方才不曾留意到这个人。罢了……既然消息都让人知道了,也不缺这一个。
  “好像是因为作战失利,被关起来了,”重鼓搔搔头皮,“我还没来得及问,不过很快老百姓就都会知道的。这种大案逃不开三司会审,官府得贴告示。不过我来这儿是找任肆杯。你要是毒好了,就多练练功夫,很快就有活儿干了。”
  “什么活儿?”任肆杯一头雾水,“我以为我和你们‘鞘’之间已经两讫了。”
  重鼓伸出两根指头。“我给了你两瓶解药,”他收回一根手指,“一瓶是你应得的。一瓶是你要欠我的。”
  任肆杯将手攥成拳头。重鼓后退一步,将剑握在右手。
  任肆杯道:“你给我药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以为你知道呢。我一向对钱可算得很清楚,”重鼓把另一只手放在剑柄上,剑欲出鞘,“人情也是。”
  温伯雪迈进任肆杯和重鼓之间,语调温婉地说:“两位喝点什么茶?我去煎。”
  重鼓没有收势。“在这儿喝?”
  “就在这,”温伯雪一指院中的石桌,“重鼓,你等会要是把茶具打碎了,得赔五十两。”
  重鼓冲任肆杯一扬下颌。“要是碎了,他得跟我对半分。”
  任肆杯叹了口气,先朝石桌走去。霍鸣和长庚跟在他身后。走在最后的重鼓打量着这处僻静的庭院。我还不知道笑沙鸥有这样一处所在,重鼓暗忖。若是将太子从狱中成功劫出,倒可以安置在这里。
  在石桌旁甫一坐定,长庚便急道:“足下刚才所言,可是真事?”
  重鼓将剑扣在桌上,一撩袍角在圆凳上坐下。“刑部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太子两天前刚到,一进城就被捕了。”
  “可他不应该在边关吗?怎会突然回来?”长庚道。
  重鼓将食指搭在嘴唇上,头一回露出沉思的神色。“这个消息还未确定,但据说是因为太子在边关吃了败仗,逃回来的。”
  长庚面露茫然。大哥吃了败仗?逃回来?这也太不真实了些……
  “怎么能确定?”霍鸣道。
  重鼓摇摇头。“这是军中秘报,我们没有探子在军营,因此无法肯定。但是太子被捕那天,城门楼子旁有百姓看见了,所以太子回京之事确凿无疑。”
  “你刚说……这是两天前的事?”任肆杯道。
  “对,两天前。”
  两天前,京城星拱门外。初阳高升,天气乍暖还寒。
  梁少崧一行从御凉古津以来一路疾行,不到两个月便抵达了京城。因未携带通关文牒,梁少崧与秦牧川正在和守门军牢交涉。那军牢似乎不大相信太子的身份,说要去找百夫长,叫他们在此等候。
  萧坚凝望着城门箭楼上垂下的那角白布,心有疑惑。
  一辆满载蔬菜的驴车从他身旁驶过,车轱辘轧过石子,颠下一颗卷心菜。农人浑然不知,依旧赶驴向城门楼子而去。这时,一个背负箱箧,头戴儒巾的士子从城中走出。萧坚拦下他,作过一揖,道:“冒昧请教足下,小弟见这城门楼子上挂白布,敢问是为何?”
  那士子见萧坚满面风尘,胡髯丛生,声音却清亮洪正,是地道的官话,便以为他是多年未曾回京的归客。士子唏嘘道:“仁兄远途归来,怕是不知,先帝已驾崩月余。前段日子出殡后,这孝布便一直挂在墙头,要百日后才能摘下。”
  萧坚愣住。“先帝……真的驾崩了?何时的事?”
  “正月十五,元宵大宴时。”
  “那……如今的皇帝……”
  士子脸色一肃,对萧坚拱手道:“是原先的二皇子,改年号为嘉裕。至于其他,足下切勿在城内探听。在下得赶路了。”
  语罢,那士子绕过萧坚,疾步离去。
  萧坚盯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归京途中,他在茶楼也听到了这消息,但旁人说得半真半假,语带隐晦,萧坚不知是否该当真。而梁少崧思乡心切,离京城越近,兴致越高,萧坚实在不知该如何与他提起这事。
  “萧坚!走了!”
  站在城门口的秦牧川喊道。那里站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萧坚认出那些人穿的是乌锤甲,这说明他们隶属执金吾。而为首之人戴一张鎏金面具,面具铸成金刚怒目之像。他的右手一直拄在佩剑的柄头上。
  萧坚捡起刚才那农夫掉在路上的卷心菜,抱在胸前,慢吞吞地向秦牧川走去,听见梁少崧对那领队说:“樊统领这是要将我们带去何处?”
  “自然是带殿下回宫了,”樊青道,“陛下正在宫中等候。”
  梁少崧面露喜色。“陛下/身体如何了?”
  “蒙殿下问候,陛下/身体康健。”
  梁少崧点点头。“好,本王这就与你回宫去。”
  萧坚想走近些,却被一对士兵隔开。梁少崧没有注意到他,仍在与樊青交谈,二人并肩向城内走去。秦牧川回头望见萧坚,便冲他勾手,让他跟上。萧坚被士兵挡在约十步开外的地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用余光打量周围,士兵约有二十五人,皆配宝剑,将三人牢牢包围,不露丝毫缝隙。
  萧坚佯装被绊了一跤,卷心菜从怀中滚落。周围士兵一愣,不知该如何反应。萧坚追上卷心菜,眼见那菜要碰到一士兵的靴尖时,他忽用双手撑住地面,灵巧地打了个空翻,以背越的姿态翻身而过,将士兵抛在身后。不等那边来追,他已跳上一辆停在路旁的板车,向上一探,双手勾住屋檐,借躯干的力量攀上房顶。
  他调运真气,在屋顶上狂奔起来,毫不理会身后狂怒的叫喊和射来的冷箭。
  位于京城右卫大营的诏狱常年关押朝廷重犯,其中不乏以诗犯禁的文人,也有为给事中弹劾,或触怒龙颜的谏官。诏狱案件不经三司审理,而由皇帝直接过问。
  辽公子被关押在诏狱的一处单独囚房,此地仅有一扇木门进出。囚房墙体厚重,外人听不见里头的动静,也不知其中关押的人物。
  这一日,漆黑一片的囚房中,忽然传来锁链抖动的声响。
  趴在草席上的辽公子听见了,手指一颤,但已没有力气起身。
  窸窸窣窣的走动声传来,随后是碗筷被放在地上的声音。
  一个细小的声音道:“今日添了卤肉,一两清酒,您慢慢吃。”
  辽公子被门外射入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他将脑袋转向墙壁那侧。酷刑之下的长期喊叫磨损了他的嗓子。他喑哑地说:“能……找来发菜么?”
  送饭之人道:“西域商人还没进货,得等几天。”
  “得……多久?”
  那声音沉默片刻后,道:“两日。”
  他等了半晌,未闻辽公子回复,便道:“会审今早刚结束,日子……定在惊蛰那天。”
  辽公子蜷起身子,剧烈地咳嗽着,胸腔的震动牵到背后的鞭伤。
  “其他……人呢?”
  “有三人被抓,六人外逃。”
  辽公子不再说话,似乎心思已冷。
  来人跪了下来,两手相叠,额头触碰及地,随后缓缓起身,凝望着角落中辽公子蜷曲的背影。
  辽公子听见那人窸窸窣窣地离开了,随后是牢门再度关闭,铁链落锁的声响。
  在黑暗中,他睁开眼睛,注视着前方的一片虚无,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静。


第20章
  北军狱位于京城西南角,再走两闾便出了城。城外有处名为双木寺的古刹,有些轻犯出狱后便在这里剃度,自此不问尘事。
  早些年,北军狱仅关押军囚,但近年来军事案件减少,北军狱空了一半,只剩几名重犯。据说再过一段时间,这牢狱便要关闭了。
  远观之,北军狱在周围一圈平房里不甚突出。只是每日雷打不动地有辆推车进出,运来食物,运走焦枣儿桶,才让人感觉到这里头还住着人。看管牢房的狱卒们所穿的军服不知是哪朝传下来的,早已褪成灰色。人和衣服一道,都是一副沾满霉尘,怏怏不快的模样。住在附近的百姓觉得北军狱晦气,遛鸟时都避开它走。
  这天早晨,北军狱却罕见地气派了一下。一伙全副盔甲的执金吾将两人押送至此。北军狱的狱卒长多年未见如此大的阵势,回答执金吾统领樊青的问话时有些结巴。樊青没有告诉他这两人的身份,只说其中一人要以“上间”安置,还额外配了十名执金吾看管此处。所谓“上间”,只是比起普通牢房来,高了几尺,勉强能站立罢了。
  被关在“上间”的正是梁少崧。狱卒长本不知道他是谁,但他一直在大喊“叫二弟来!他不能把本王关在这儿”!等话,狱卒长便猜出了他的身份。他心里一惊,不敢与樊青多言,更不敢仔细去看那囚犯了。
  乖乖,把太子关这儿,要是让他跑了,自己不是得掉脑袋。
  狱卒长找来枷锁和镣铐,给那太子戴上。他本要让太子换囚服,却被太子踹了一脚,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樊青怕太子还要生事,一把将他推进囚房,落上铜锁,将钥匙交给狱卒长。
  “今日本统领留一队执金吾看管,明日换以新守卫轮值。你交予他们接管此牢,不许任何闲杂人等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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