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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相 (箜篌响)


  我便悠悠在桌边坐下,嗑着瓜子看他揍人,见他无暇管我,更美滋滋地给自己倒了第三杯酒。
  ———————
  受:我喝酒宿娼,我贪生怕死,但我是个好丞相。


第8章 火枪
  那酒凌墨到底没让我喝成。
  我刚执起酒壶,没等倒出,便听破风声袭来,只见一根箸子穿过酒壶底端,深深钉入对面石墙中,留下两个整齐对称的破洞。
  我动作僵住,呆呆地看着酒水沿两侧哗哗流出,淌了满桌,酒香散开,惊吓地缓缓扭头,正见他目光凌厉扫来,满含威胁意味,立即慌乱地将酒壶扔出去,埋头老实啃花生米。
  就为了不让我喝酒,至于吗?
  至于吗!
  我又不是阶级敌人。
  直到他将这些人打趴在地,爬都爬不起来时,我才恢复先前那股嚣张劲,走到赵兴面前抬起脚来,边踹边得意地笑:“你不是很拽吗?接着拽啊,回去告诉你爹我为何打你,看他是来找我算账,还是先给你一巴掌。”
  他自知在外乱说那桩丑事理亏在前,扭头啐出一口血沫,瞪着我,眼里涌出滔天恨意,目若喷火,毫无疑问,若非凌墨在此,他定能将我剥皮拆骨。
  我见今日差不多了,燕王的面子也不能不给,便不屑地嘲讽几句,离开酒楼,行到楼梯处时,只听赵兴的仆人上前搀他起身,唤道少爷没事吧,却被他随手一掌掴在脸上,喝道滚开。
  我余光瞥到那人唇齿流血,半张脸高高肿起,心底冷笑,忽得温柔执起凌墨的手吹了吹,眼里满是柔情蜜意,问道:“手累吗?你看你,下次这种粗活让我来便好。”
  他无动于衷地将手抽出,脸冷得跟冰块似的,别开视线,没搭这腔。
  我知道他只是害羞,出门后便对他解释说我只是想表现一下自己对属下的重视,体现自己重义轻色,这样天下英雄才会对我趋之若鹜,死心塌地。
  他听后突然就不理我了,哄了一路才哄好,冷着脸将送我到相府便回军中去了。
  刚送走凌墨,心腹便来报说潘老板求见,我忙道快请,令人在杏花园内温酒,这时才发现园中只剩被雨水打落的遍地残花,杏花已凋零大半。
  花匠见到我,解释道昨夜刮了整夜的风,将杏花吹落,又落了场雨,今年花期已经过了。
  花期过了?
  我摊开手心,雪片般的花瓣混着飘至掌心,出神看着那洁白素雅的花瓣,心中怅然。
  美好的东西总是转瞬即逝,再珍惜也会离开。
  花匠劝道:相爷,花谢了明年会再开。小的又栽了山茶,红碧桃,绿萼梅,好些新品种,明年百花园会更加艳丽,四季皆是花期。
  我没作声。
  许久,才笑道:那太好了,真想现在就看看。
  正说着,潘凤已经到了,腰间别着烟杆,身姿袅袅,亭亭玉立,屈身拱手道:“相爷,您让奴家请工匠提纯火药,改进的火枪已制成,请过目。”
  说着奉上约有两尺长的檀木锦盒。
  盒中盛放的是一把精铁打制的火枪。这时已有火枪火炮了,但因技术落后,威力反不及冷兵器,加之成本太高,朝代末政府面临财政危机,便未在战争中普及。
  见到它,我眼睛都亮了,轻柔地拂过那森寒锃亮的枪身,如抚摸宝贝般爱不释手,嘿嘿笑道:“这才是我想要的东西啊!”
  樊州之战是成败关键,若樊州有它助战,说不定真能翻身。我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把玩半天才想起问这火枪射程有多远?
  答曰:有六十丈远。
  我嘿然不语,填充弹药,举枪瞄六十丈外设下的箭靶,小巧的子弹冲出枪膛,堪堪打在靶上,再远则无法击中,不由眉头紧蹙,放下火枪,凝重道:“老潘,若想打赢夏国骑兵至少需超过九十丈的射程,如此也仅有五成胜算。你且令工匠继续改进,咱们时间不多了。”
  夏军铁骑分轻骑兵与重骑兵,重骑兵穿铁片甲,用于近战突击。轻骑兵则不穿重甲,只戴头盔,持反曲复合弩放箭包抄,射程达九十丈,箭头能轻易穿透铠甲,是制胜关键。
  这个时代,热兵器刚刚诞生,冷兵器已发展至巅峰,野蛮残杀文明再正常不过。
  夏人生在马背上,四五岁开始便学习骑马射箭,又生得高壮威猛,本就是为战争而生的民族。
  许是天意使然,又出了个夏帝吉尔格勒。
  此人不擅长治国,却拥有超前的战争思维,训练战士模拟实战中的行军布阵、诱敌、迂回、包抄、诈败、远射及近身格斗,熟悉各战术应用,类似现代的实操演习。也会做极为缜密的战前准备。初期他决心攻打火利寻弥时,曾用七个月作刺探、训练与战事规划,而后仅六个月,便以二十万人马将火利寻弥四十万精锐部队吞噬覆灭,最擅长打以少胜多的闪电战。
  他带兵东征西讨,每至城下,便先派人劝降,若不投降,拿下这座城池后便会屠城,以散布恐慌,震慑敌人。历史上死于饥荒、殉国、血腥屠杀的汉人有九成,仅存活一千万人。
  但这仅是高压统治的开端。
  我已足够烦躁,潘老板却漫不经心地道:“相爷,冶铁要钱,提炼要钱,中原缺硫磺,现今兵荒马乱,价钱飞涨,广寒给的那点钱哪够啊?”
  我揉着太阳穴烦躁不安。我本就处在风口浪尖,早有谣言说我意图谋反,若被人知道我大量花钱炼火药,我是百口莫辩,因此我多借赵广寒之手,将钱辗钱流进她手中。
  便问:“还缺多少钱?”
  她在圆桌前坐下,挑起烟杆,点烟吞云吐雾,缭绕的烟雾似有无量惆怅,许久才道:“先卖掉你那五艘大舫,城郊的十座豪宅,还有古玩字画,余下的我再想办法。”
  什么?我急了,道:“卖掉船我想游湖怎么办?那十座宅子是我留着金屋藏娇用的,古玩字画我每日都要玩的,怎能卖掉?”
  她冷眼不屑地看着我,嘲讽道:“你又不娶妻,有何好藏娇的?况且你因为晕船,游湖便吐,买豪船做什么?还有那古玩珠宝,有必要买六十多车吗?玩得过来吗?”
  什么叫不用的就该卖掉?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我光看着就很开心啊。
  而且那珠宝分明是官员送的和皇上赏的,我只买了两三车而已。
  我不服想辩驳,却见她艳红的唇开开合合,根本插不上话,还威胁说我再败家她就不干了。迫于形势,我只得含泪让步,派心腹去办,又叮嘱她省着点花。
  她抽着烟,敷衍地应付,忽然问起我与凌墨是怎么回事?
  我心如刀割,随手把她的镶金烟杆抢来吸了两口,呛得直咳,扔还回去,答道:“他是自己人。以后若我不在了,还麻烦你多照顾这小孩。”
  她慵慵懒懒地笑,一双美目,波光流转:“相爷,您可真偏心。他是个让人闻风丧胆将军,战场上的修罗,我是个弱女子,您让我……保护他?”
  我反应过来,不由失笑。
  原来已经快十年了,可我为何总觉得,他仍是当年那个瘦小又敏感,需要保护的小孩?
  谈完要事,酒已温热。我们边喝酒边天南海北地胡扯,从家国大事聊到百花楼的未来建设,我兴致勃勃地与她讲起西洋的摇滚音乐,建议她将舞台做大做宽,提出待经济复苏可以搞演唱会,既提高我国文化建设又能捞钱。
  我越说越来劲,她却好像完全没听进去,顺了我两瓶珍藏的冰镇葡萄酒便告辞离开。
  待她走后,我那股兴奋劲过去,独自对着被洗劫一空的家,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潘老板每回来都吃喝拿卡,我平日去百花楼喝花酒,怎没见她给我打折?收钱时还很开心。
  我看中她能力,她却只爱我的钱。
  这个势利的女人。
  不干就不干呗,谁稀罕她?
  此时已是午后,我没法喝酒嫖妓,古玩字画也被抢走,只能回卧房翻看奏折。平日里小事皆由门客处理,只有须我决定的才会送至案前,随手便能翻完,压在最底的是樊州守将递上的折子。
  事关樊州,再小也是大事。
  我正要细看,却觉窗前帘风微动,一道火红的身影轻巧地跃进我的床前,蜂腰猿背,挺拔俊朗,最先看到的是那双肆意嚣张的漂亮眼睛,对我露出一个灿然耀眼的笑容,连天空都清朗了几分。
  我见到他,却觉得头都大了,结结巴巴道。
  “你,你怎么……”
  我已将相府守卫增了两倍,他究竟是如何进来的?
  他见我呆呆的,便从后搂住我,携着窗外湿冷清幽的香气,蹭了蹭我的脖颈,笑嘻嘻地问:“怎么?是谁惹相爷不高兴了?”
  除了你还会是谁!虽说他上回出手相救,应当不打算要我小命,但想到他杀人的模样,我仍会感到害怕,也不敢反抗,强笑道:“没什么。好汉今日这么早就来睡我了?”
  说着搁下毛笔,识相地宽衣解带。
  他怔了怔,出手如电,止住我的动作,力道之大险些把我手腕捏断,热情的眼眸霎时变得冰冷,像只小狼崽般凶狠地瞪着我,这瞬间空气仿如凝滞,连窗外簌簌风声都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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