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有片刻宁静,桃灼只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慌的厉害。
“小东西。”细长的手指勾起桃灼的下颌,红昭皮笑肉不笑的挑眉,“真有你的,敢跟我耍无赖。”
红昭说话的声音不似郡主那般阴柔狠毒,随地一口致命。可一字一句的却令桃灼头皮发麻。就像是绕在身上的毒蛇,随时要说桃灼这娇憨的小模样的确招人喜欢,可烟花巷里呆久了,虚情总是多过真心。红昭的职责是把这些雏都调教成凤鸣轩的招牌,而不是可怜着他们尊重着他们。
“小家伙儿不懂事,来人呐,教教他规矩。”
随着红昭话音落下,推门而入三名男子,速度快的看来是一直在门外候着呢。
桃灼吓得起身想逃,却未等抬脚呢就被制服住。桃灼个头小,脸上看着有点肉,实则身材削瘦。手上也没什么力气,挣扎了几下就累的喘粗气,成了案板鱼肉任人宰割。
被两人按着肩膀压跪在地,另一人蹲下身子抓起桃灼的手腕,而后从怀里掏出几根细长的银针。
针尖儿泛着冰冷的寒光,令人胆战心惊。桃灼吓得不敢乱动,只有目光落在针尖上,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啊。”凄惨的叫声从桃灼口中溢出,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将银针一根根的顺着自己的指甲缝插入血肉中。
不似从前挨打,鞭子或是巴掌落下都是大面积的疼痛,桃灼可以绷紧了全身去分摊。可这次不一样,疼痛都汇集在一个点,渗出一粒小血滴摇摇欲坠。
且十指连心,那份刺痛令桃灼眼神中都失去焦距,仿似随时会昏厥。
“知道为什么用针扎么?”红昭靠在座椅上,唇角笑意令人汗毛直立,“因为没有伤痕,不会影响客人心情。知道为什么扎指甲缝么?因为那里的肉才是最薄弱的。”
桃灼勉强撑起眼眸看向红昭,嗡动着双唇却没能发出声响,就不堪疼痛的晕了过去。
“红姐,他是不是服软了?”
“服个屁。”红昭翻个白眼,“这浑小子是在骂我毒妇。”
“那怎么办?泼醒了再扎?”
“算了。”红昭蹲下身子捏着桃灼的脸蛋儿,“这小东西倔强,十根手指都扎满了也没开口求饶,逼急了他在来个自尽不划算,等醒了再说吧。”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从四季芳华到岁月斑驳。
桃灼看见顾煙朝自己走来,一身银色铠甲,手握龙吟宝剑。
他拉着桃灼的手,笑的那样温柔,他说,我带你回家。
“将军,将军,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么?你怎么才来呢。”桃灼眼尾一片通红,亦是高兴亦是难过。
“我知道。”顾煙温柔的擦去他脸颊上的泪水,“放心,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子秩。”
桃灼错愕的瞪大双眼,“将军,我是桃灼,是桃灼啊。”
“桃灼?桃灼?”顾煙喃喃自语,猛然松开他的手,那身影就像流沙一般慢慢的模糊不见。
“将军,将军。”桃灼哭喊着,“别把我扔下。”
泪水掺着汗水落在枕边,桃灼艰难的念着,将军。
忽感到有手指在擦拭泪痕,桃灼猛然从噩梦中惊醒,然而眼前之人却吓得他心脏差点撞破胸膛。
平南郡主满是嫌弃的将手上沾染的眼泪擦拭掉,“竟然做梦还想着他,可惜他再也不会来了。”
若不是眼前的摆设证实着此处是凤鸣轩,桃灼真以为自己又回了将军府。
“你,你怎么在这?”桃灼拧着眉头,眼中说不尽的厌恶。
“过来看看你。”
平南郡主脸上的笑容着实令桃灼觉得恶心。
“滚出去。”桃灼一眼都不想见她,起身用力的将站在床边的平南郡主推开。
郡主被推的后退的两步,桃灼身体一下失去平衡从床上跌落,额头不小心正撞在郡主凸起的腹部。
那种触碰感……
桃灼怔了好一会儿,难以置信的盯着平南郡主的腹部。
“你,你……。”这种事荒唐的令桃灼觉得不可思议,不确定的问着,“你没怀孕?”
额头撞到腹部之时,软的就像一个棉花包,根本就不是撞击到身体时那种触感。
郡主低头冷笑着,并未承认,却也没反驳。
这女人究竟是藏了多重的心机啊,桃灼只觉的心里像是被豁开了口子,说不出的愤怒与痛苦。
“你骗他,这种事怎么可以骗他?难道将来你还要弄个野孩子冒充是他的孩子么。”
桃灼忍不住落泪,难过着将军被蒙在鼓里,被这个女人以子嗣血脉欺骗。
见桃灼此刻还惦念着顾煙,平南郡主笑的眼角都渗出了泪珠。
“我痴,你也痴。”郡主坐在椅子上,看着桃灼,“可我不像你那么傻,我知道抓不住他的心,所以我要抓住将军夫人的地位,我要抓住将军府的权势。你呢?还对着你根本遥不可及的东西痴心妄想。”
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郡主露出一抹讥讽,“你以为他还会来救你?不会来了,他今儿清早就只身一人远赴西北。知道他为什么去西北么?因为陌家冤屈平反了,他想找回陌子秩的尸身。知道为什么陌家突然被平反么?因为我们平南王府拿住了曾经宜贵妃陷害明贵人的证据。可又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帮着顾煙为陌家伸冤么?”
停顿了一会,平南郡主见桃灼眼中开始凝聚悲痛,才又继续说道,“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没错,诬陷你偷盗,赶你出将军府,这些都是我和顾婵商量好的。为了给陌家平反,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将你一脚踢开,就像扔个垃圾。亏你还心心念念的,可惜连个死人也不如。”
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桃灼摇着头,双手死死的捂住耳朵不肯再听。他怎么会故意冤枉我,然后赶我走呢……
“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桃灼痛苦的仰着头,哭又哭不出,总感觉像是被人揉碎了又摊开,皱皱巴巴的满是裂痕。
“你不信?那日将军可有多问一个字,可有为你说一句话,可有多看你一眼……。”
“别说了。”桃灼撕心裂肺的喊着,“我求你不要再说了。”
见桃灼痛不欲生的模样,郡主满意的站起身。
弯身拍打着桃灼的脸颊,“这梦啊,也该醒了。你个卑贱之躯,有什么资格喜欢他?”
随着郡主离开,房门关闭的一刹那,桃灼胸口闷的几乎窒息,弯身呕出一口鲜血。
门外红昭面含淡笑,“郡主,这人既然送进我们凤鸣轩,就不便再来看望了。且郡主是女子,出入这种地方怕惹人非议。”
平南郡主冷眼看着她,“你算个什么东西,本郡主要来便来,轮不到你多嘴。”
“我也只是给郡主提个醒,咱们女人家最注重名声,万一有什么不好的话从这里传出去,伤的是郡主您自己。”红昭依旧保持淡笑,态度上却不卑躬。
“呸。”平南郡主鄙夷的看着她,“谁和你是咱们,你也配?烟花巷里的贱人。”
红昭垂着眼眸,没再说话,不过脸上还维持着那份淡淡的笑。
直到平南郡主离开,身影消失在凤鸣轩,红昭的脸色才渐渐冷下来。
转身上楼推开小雅间的房门,只见桃灼偻身躺在地上,双眸紧闭,嘴角还有一摊血迹。
红昭吓了一跳,急忙喊人将桃灼抬上床,又吩咐着,“快去百家馆请个大夫过来。”
手帕擦去桃灼唇角的鲜血,红昭念着,“小东西,你可别一命呜呼了,我还指着把你调教成咱们凤鸣轩的头牌呢。”
第46章
暮色黄昏,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绚烂的如一幅精描的画卷。
从百家馆来的年轻大夫坐在桌子旁开着药方子。
“肝气郁结,急火攻心。牛黄安神祛火,血参凉血清心。先每日服用着,醒来后注意安抚情绪,不易再生激动。”
听他讲完,红昭皱着眉头往床上瞧了一眼,叹气道,“一分钱没挣呢,倒要先花钱养身子了,我这是买了个大爷儿啊。”
大夫笑了笑,低头整理药箱子。
“小先生,你们济世堂沈公子那事是如何了?”
女人难免好八卦,且前一阵子程将军和沈公子之事传的是沸沸扬扬,而凤鸣轩这人多口杂之地更是说的没边了。说那沈公子面上清冷,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德行,实则母狗一般,不过是个对男人摇屁股求干的货。
那段时间就连凤鸣轩的男妓都跟着身价大涨,很多客人要求他们穿上一袭白衣,仿着沈枫的模样。做的时候都意淫着,幻想把那如谪仙一样的沈家公子压在身下。
那年轻大夫脸色甚至不好看,愤懑说道,"他能如何,被沈大人关着不许出房门了,听闻还惦记着那程家小将军呢。自己恬不知耻,却害的我们一同丢脸,沈大人也是心软,这等有辱门风之人,就该五马分尸了。”
红昭脸上笑着,倒也没再接茬。
待送那大夫出了门,红昭对着他背影眸了一口,心想着:都说我们薄情,你们这些肚子里装半两墨水的才叫狼心狗肺。”
也难怪红昭骂他。与旁人不同,百家馆的大夫多是穷苦出身,拜师济世堂,是沈大人教会了他们行医救人,留在百家馆得以三餐温饱。如今沈家出了这事,他们不维护也就罢了,还跟着一起嘲讽辱骂,当真是良心被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