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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万死陛下万受 完结+番外 (俞夙汐)


  言罢,车已到府门前,此话便也暂止于此。
  夜已过半,南宫霁却难入眠。闲步入庭中,但觉凉风侵骨,檐下兰花随风摇曳,轻散几缕淡香。依稀记得,上回夜间赏花,还是在蜀中,如今想来,竟已恍如隔世。
  夜寒风重,满心愁绪无从说,沉吟入内,提笔作下一曲《浪淘沙》:
  良夜玉堂空,淡月朦胧。醉时难忆玉人容。凤锦帐中频辗转,孤影灯浓。
  任自在春风,抚遍芳丛。飞花又过揽亭东。遥向当时携手处,难觅芳踪。
  春已至,约未践,人隔千里,此情何堪?
  自入京中,虽月月有家书,然于婚事,却无从谈及。每思日下,还恐归去无期,与其叹恨韶华远去,倒不如就此作罢,还省却一番牵念。心意既定,便提笔写起家书,请作罢婚事!然而数语问过大人,便措辞无从,一番苦思斟酌,将近四更才写罢。
  一夜孤梦。
  清早起身,见桌上尚未投出的家书,忽又觉不妥,一时凝眉。左右却怎知他心意,但见信,便问可要送出!南宫霁犹疑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这段时日,允熙允则二人看去尤忙碌,白日里心不在焉不说,晚间一散学便散得比林间的兔子还快!太子渐也察觉到此,问过几回,南宫霁只能胡乱替他等掩饰过去。好在太子不曾深究,偶得散学早,便留南宫下来伴他对弈闲谈,天气好时,或去后苑赏花,倒也不至无趣。
  将至月底,允熙私下告知南宫霁,他等已择中城东一处宅院,然而此宅叫价上万贯,钱绝非一时半阵能凑出,因而当下,还是改买为赁为妥,且赁钱已近凑齐!
  南宫霁自然会意,便以备贺礼之名自府中支了两百贯与他。说来此原为一句戏言,南宫霁并未当真,却不料他等这般神通,撺掇了允宁一道为此!事到如今,南宫霁却也反悔不得了。好在允宁持重,有他主持大局,当不至出甚大纰漏。而此事若果真能成,今后便多了一安心之去处,自然也好!
  三月,宫里将开赏花钓鱼会。
  越凌听说过去年之事,便要南宫霁传授钓鱼“秘技”!南宫霁不好推却,遂旬休时,便陪他去往金明池垂钓。
  夕阳下,御湖明瑟,晚风撩起阵阵涟漪,两少年湖边垂钓嬉戏,甚是欢欣。钓了两个时辰,太子果见长进,下杆必有所得。
  南宫霁遂戏言:“殿下乃是要夺臣这钓鱼状元之位么?难怪民间有俗言道‘技不可倾囊而授’,吾这师傅做到底恐还不如那瘸脚老猫!”
  越凌自不解其意。
  南宫霁遂道来此故事:老虎拜猫为师,孰料出师后不念师恩,反要吃了猫!孰料就在它张大嘴扑去的刹那,猫却闪身轻轻一跃上了树!老虎无奈,只能望树兴叹!原来猫对老虎并非倾囊而授,有意留下爬树这最后一技,果真救了自己一命!
  越凌听罢故事,凝眉有所思。
  南宫霁此话本是随意而出,只欲博他一笑,却不料他是这般反应!此时再回想方才之言,才觉有不妥:纵是戏言,也不该妄称自己是太子之师!再说来他自比为猫,那太子岂不就成了那背恩负义的老虎了么?难怪太子不悦!
  正自懊悔,忖着如何圆场,不料太子已先出言:“既能料到日后或成反目,又何必费心结交?既交之,却不能诚心待之,苦作防备,留下绝技,本意为自保,然老虎必以为其狡诈,岂非又加重猜忌?因而,所谓因果,我看还皆在其中!”
  南宫霁闻之愕然。良久,才道:“殿下此言并非不在理,然而猫之所以收老虎为徒,想必是有不得已之由,世间之事,大抵如此,明知难为,却还不得不为之,乃是情势所迫,多是身不由己罢了。”
  越凌垂眸,似正回味他此言。须臾,抬眸轻一笑:“此话也在理!罢了,一故事耳,也无须吾等为他师徒分出对错恩罪,你我还是好生钓鱼罢。”
  一笑而过,二人便又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手又贱了!《浪淘沙》一曲,总觉最后一句不太顺气,但没那耐心磨了,如果读者中有诗词爱好者还望不吝赐教!


第19章 出宫
  三月十五,园会之日。
  天朗气清,花香袭人,鱼跃碧波,垂钓正适时。
  南宫霁坐在太子身侧,抛钩入水后,便闭目养神。
  半晌,忽听太子轻唤,睁眼看去,见他的鱼漂正在水上微微起伏,便轻声道:“殿下这般快便有所得了?”
  越凌喜形于色。
  南宫霁却又叹道:“可惜多半还要教它跑了。”
  越凌闻之便显焦灼,道:“那如何是好?”
  言方落,忽闻身后有人呼道:“官家起竿了!”
  越凌心中顿喜,忙也起竿,放眼瞧去,钩上果是一条金灿灿的锦鲤!
  所幸众人的目光尚在天子的竿上,南宫霁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将太子的鱼竿压了下去!
  眼见那条出水才几寸的鲤鱼甩了下尾便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回池中,太子顿怔住!南宫霁却长出了口气---好险!方才今上起杆刹那,他已看清:那钩上乃空空如也---鱼已脱钩!
  天子难免扫兴,臣下自也识趣不去点破,只作未曾瞧见。
  天子二度下杆,良久,钓起一条泥鳅。观文殿学士蓝思俦借前朝诗“凡鳞不敢吞香饵,知是君王合钓龙”贺天子得龙!群臣亦附和,一时道贺之声不断,天子这才转喜。
  只是喧腾中,太子的锦鲤早不见了踪影。。。
  园会后,太子有几日闷闷不乐。南宫霁忖来多是当日抢竿钓起锦鲤之事已教今上知晓,想那些个搬弄是非者也着实可恶,太子只是得鱼心切,并非有意,然到别有用心之人口中,却不知又横加了甚么揣测,加之今上本就为首竿脱钩一事不悦,听了这些,难免怪罪太子失礼!
  究竟这深宫人心难测,便是父子兄弟,竟也诸多隔阂,思来令人扼腕。
  这日晚间散学后,太子留南宫霁回宫下棋。
  雨后初晴,花气芬芳,乱红迷眼,太子临时变了主意,便携南宫霁往后苑散步赏花。
  二人一路闲谈,便提到允熙允则,太子道:“吾看此二人日日来去匆急,又未尝闻他宫中有何事,你与他等素来亲近,可知缘故?”
  南宫霁忙说不知,且道:“臣与他等不过数月之交,不敢说亲近。”
  越凌却浅嗔道:“真是如此,他等先前宫中设宴,可未曾邀我!倒是听闻你每宴必赴!”
  南宫霁忙呼冤枉,道:“臣虽确曾赴他宫中之宴,却并非私下过往,而是得今上亲许的。此还是因吾初来,今上体恤,以为臣远离至亲,难免思乡情苦,而平日又无何乐事可供消遣,遂才许臣前往。”
  越凌悻悻道:“官家倒是体恤你!”显是存怨怼。
  南宫霁忙道:“上乃仁君,更是慈父,对臣下(坑)体恤,对殿下自更关爱。”
  越凌一时不言,南宫霁以为他正为方才失言懊悔,便也不再提。
  走了一段,越凌忽道:“你此话,当去与豫章候说!‘因圣眷’二字,惟他体会得深。”话虽尖刻,听来却不似愤懑,倒是颓丧之气多些。
  南宫霁惊道:“殿下怎出此言,您与豫章候虽非一母同胞,却是嫡亲兄弟,今上英明,断不至厚此薄彼!何况您已是太子,所谓长幼有别,嫡庶有分,尊卑高低,早已分明,何须这般多心?”
  越凌长叹一声,苦笑道:“太子。。。又如何?全凭爹爹心意罢了!”转而又问道:“你家中。。。也是这般么?”
  南宫霁略一怔,便回道:“臣家中,尚有二弟一妹,年纪皆幼。吾兄妹间,相处倒。。。尚可!实则说来,家父还是偏爱舍妹多些,臣兄弟每有小过,必得严惩,唯独幼妹,家父从不忍罚之,每思来亦是不平。”
  越凌闻之淡淡一笑。
  南宫霁继而又道:“只是吾幼时不成器,极其顽劣,家父震怒时,尝言要将吾赶出去。”
  太子道:“那汝此回是犯了何过,方教赶到此处来了?”
  南宫霁故作叹息:“无他,只一回偷出宫去吃酒耍戏,彻夜未归,教家父知晓了,将我禁足半载,犹不解气,这才遣吾出使来了。”
  太子虽不信此话,却笑道:“若真是因此故教赶出门,倒不冤枉!”言间举目四望,入眼惟见高矗的宫墙,一时似又感慨起,叹道:“实则吾还甚羡你,不必日日困于这高墙之内!吾若得机也能出宫游玩半日,便是禁足半载倒也情愿!”
  南宫霁见他神色黯淡,便宽慰道:“此也不难,下回若得机,吾定带殿下出宫游走一回!”
  越凌喜道:“此话当真?”
  南宫霁点头:“自然!”
  四月二十五允则生辰,自要庆贺一番!遂提前两日几人便共聚饮宴。恰此时外间的宅子已赁下,便顺道去瞧了。
  宅子在城东南,出了角子门南去二三里便是!此处临靠汴河,可谓偏而不僻,闹中取静!宅中家具等物事本是俱全,众人只又凑了几百贯,随喜好添置了些物事,又雇进一干小厮女婢。诸事顺利,不出两月,便皆妥当了。众人相商后,且将之命名为“平乐居”,乃取自“归来宴平乐”之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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