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蛟龙嘶吼了一阵即停下来,它一个人都没吃着,还受了重创,已无心恋战,从庙门游了出去,张恶虎顾及大伙安危,也不去追赶。
寻常人听见太大的声响,都会引发心悸,何况蛟龙嘶吼直如天塌,远超常人所能承受。
张恶虎内功深厚,自不受其害;白映阳有张恶虎护着,虽感不适,却也无妨;芙蕖算张恶虎半个弟子,得他真传,亦无太大损伤;甲乙丙丁虽说武艺平平,平日也得张恶虎指点过武功,均有些修为,稍稍能抵御伤害;孟桥妆就完全不能抵抗了,她蜷缩在地,面色惨白,身子不断抽搐。
张恶虎把白映阳放下,让芙蕖照料,奔至孟桥妆身边,按住她手腕,运气将内劲缓缓注入体内,过得片刻,孟桥妆渐渐平复下来。
甲乙丙丁四个家伙虽然无用,张恶虎终不会置之不理,也助他们宁神静气。
芙蕖见白映阳面色铁青,神志模糊,很是担心,想查看一下是哪儿受了伤,怎知才刚扶他身子,白映阳便大叫一声,痛得醒了,眉毛拧作一团,显然十分难受。
张恶虎忙道:“怎么了?”
芙蕖急道:“不知他哪儿受伤!”
张恶虎跑过来道:“小白羊,你哪里痛?”
白映阳已痛得冷汗直冒,如何说得出话?
孟桥妆慢慢爬起来道:“你们先别动他……”让芙蕖把人放平在地,走过去伸手一摸,发现肋骨断了一根。
原来蛟龙缠住白、芙二人时,舌头一收紧,白映阳的肋骨就给勒断了,因此痛得惨叫。
孟桥妆解开他衣衫,摸到断骨,对准接好,又借阿丁的雁翎刀,把张恶虎给自己防身用的木柴,从中切开成两爿,在白映阳胸口后背固定好,撕下裙摆,牢牢缚紧,对张、芙二人道:“他断了一根肋骨,我已接上,只要好好休养半月,自会痊愈,回去后记得让他喝些化淤的汤药,加以调理。”
张恶虎和芙蕖大喜,齐声道:“多谢孟姑娘!”
白映阳也想致谢,但胸口的痛令他难以说话,他看孟桥妆接骨手法娴熟,似是识得医术。
孟桥妆解白映阳衣衫时,见到他怀中有一大包金创药,当即取了一些,撕下裙摆,去替张恶虎包扎手掌和臂膀上的伤。
方才张恶虎徒手去抓蛟龙上下唇,十指、臂膀均被其尖利的牙齿戳得皮开肉绽,当时他只记挂白映阳和芙蕖安危,未觉得疼痛,如今孟桥妆来给他包扎,又心花怒放,当然更感觉不到痛啦,瞧着孟桥妆的脸,傻呼呼地咧嘴笑。
甲乙丙丁却不适时宜地跑来道:“保长,万一蛟龙又回转怎么办,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张恶虎想起适才蛟龙来时,这四个废物吓得魂不附体,只知逃命,半点忙都帮不上,比之女流之辈的孟桥妆尚且不如,暗骂老天没眼,蛟龙为何咬小白羊和芙蕖,却不吃这四个酒囊饭袋!他越想越恨,对甲乙丙丁怒目而视。
孟桥妆道:“你们不用担心,蛟龙受了伤,眼下是不会再来的。”替芙蕖包完肩伤后,她抬头看已摇摇欲坠的庙堂,说道:“保长,这座庙的两根柱子给蛟龙撞断了,怕是要倒塌,咱们到底还是离开为妙。”
甲乙丙丁连声赞成:“孟姑娘所言极是!”
张恶虎看雷电已弱,雨势却不见小,白映阳受了伤,要是再淋雨,回到家非得生一场大病,不禁有些踌躇。
孟桥妆看出他的顾虑,环顾四周,见土地爷像上盖着一张破布,当即扯下来抖去尘土,让张恶虎脱下白映阳身上湿衣,先将自己的薄纱衫给他裹住身子,再把破布包在外头,又取来自己的纸伞,撕开,将白映阳全身罩得严严实实,说道:“保长,你抱着他走,虽然不能完全遮挡雨水,总比没有的强。”
张恶虎道:“你没了伞,岂不是要被雨淋?”
孟桥妆道:“我又没受伤,淋点儿雨不妨事。”
张恶虎关心道:“你身子弱,淋雨恐会感染风寒。”
孟桥妆笑道:“回去煮些热姜汤喝,身子暖了就不会感染风寒。”
第8章 孤苦伶仃
张恶虎肯冒雨赶路,自是为把白映阳尽快送回梅龙县,好让其得到治疗和休息。
他脚下虽越奔越快,上身始终四平八稳,丝毫不会牵痛白映阳伤口;芙蕖本领不差,亦能跟得上他;甲乙丙丁平时随他走惯了,加之逃跑技能出神入化,虽跑得万分狼狈,硬是没跟丢;孟桥妆就完全跟不上了,尽管她一路小跑,仍不免多次被抛下。
张恶虎力气很大,要再背一个孟桥妆,原也不成问题,可若多负个人在后背,身子必然倾斜,到时恐牵痛白映阳,便道:“芙蕖,你背一下孟姑娘。”
芙蕖大吃一惊,心道:“男女有别……我怎能背她?”
张恶虎生性狂放不羁,世俗的繁文缛节甚少放在心上,见芙蕖面露难色,还道他肩伤痛得厉害,故不愿背,当下转对阿丁道:“你来背孟姑娘。”
阿丁一如芙蕖般大吃一惊,其时礼教大防,男女授受不亲,加之他对孟桥妆敬若神明,心道:“她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我若背负,定会碰到她身子,那样岂不是亵渎她么!”
张恶虎见他也不答应,怒道:“难道你也受了伤么?我看未必!”不待阿丁回答,抱起孟桥妆就往他背上放,催促道:“快走快走!”
佳人在背,阿丁只觉全身都发烫了,慌得不知所措,大气不敢喘一个,双手更不敢去碰孟桥妆大腿,只用臂弯轻轻勾住她双脚腘窝。
孟桥妆歉然道:“这位兄弟,我走得慢,劳烦你辛苦背我一程。”
阿丁忙道:“不……不麻烦……”心脏怦怦跳,暗道:“我能背你……死而无憾!”
约莫走得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抵达梅龙县城东青龙门,张恶虎在城下大喊开门,那守城丁役见是恶虎保长,伞都不及打,匆匆放吊桥开门,就这样还被张恶虎骂开得慢。
一得进城,张恶虎便朝“保甲府”狂奔。
“保甲府”是保长办公的地方,位于城东城北交界处,是座颇古旧的老宅院,那里较张府距离青龙门近,因此张恶虎往那儿赶。
府内早晚皆有保丁轮流看守,今夜值夜的保丁叫阿壬和阿癸,二人困得正打瞌睡,张恶虎不敲门就直接闯入,二人被惊醒,见是保长归来,赶紧进屋伺候。
张恶虎进到正堂,把白映阳放在桌上,揭开身上伞纸,见衫布全干,仅鞋面溅湿些雨水。
这时,内堂走出一白衣少年,却是菡萏,他只叫得一声“大少爷”,便看到昏迷不醒的白映阳,惊道:“二少爷怎么了?”
芙蕖道:“他断了肋骨,现下已接上。”
菡萏又惊又急,扯着张恶虎哭道:“你怎么没照顾好二少爷?”
张恶虎给他扯中头发,急道:“哎哟哎哟,好痛啊!菡萏,你怎地在这儿?”
一旁的阿癸道:“他下午就来了,说是伯母炖了鸡汤给你和白公子,他特地拿过来的,你们都不在,他便在此等候。”他口中的“伯母”,自是张恶虎的母亲张夫人。
张恶虎命阿癸去烧热水,命阿壬煮姜汤,抱了白映阳进东厢房间,又领孟桥妆去西厢院。
往日偶有忙于公事赶不及回家,张恶虎就会在保甲府住宿,白映阳一般都留下陪同,因此保甲府常备有他们的换洗衣物。
张恶虎本想拿自己的衣衫给孟桥妆更换,但他魁梧雄壮,孟桥妆纤细如柳,比他矮了一个脑袋,若穿他的衣衫,就如同穿戏台上的戏服,又宽又长,极不合身,倒是白映阳与孟桥妆身形相若,仅比她高寸余。
思及此,张恶虎改取白映阳的旧衣裳,继而来到西厢院,一进门便见院中放有几桶热水。
原来烧水的阿癸看出保长对这位姓孟的姑娘有情,故把热水放在门口,由保长亲自提进房去,向孟姑娘献殷勤,以增进她对保长的好感……照此来看,张恶虎身边的人都为他的婚事操碎了心啊!
张恶虎虽是鲁莽汉子,倒还懂得基本礼数,把热水注入浴桶后,便退出房让孟桥妆沐浴,又恐被孟桥妆误会是轻薄小人,不敢候于门外,出了西厢院,匆匆回到东厢房内。
此时的白映阳已由菡萏擦干净身子,换过衣裳,芙蕖也已清洗完毕,重新包扎肩伤,张恶虎当即宽衣解带,冲掉身上泥污。
须臾,阿壬端上热滚滚的姜汤,张夫人炖的鸡汤也热过了,另还有夜宵:一大锅白粥,配菜是一碟肉片、一碟炒鸡蛋、一碟黄豆芽、一碟竹笋、一碟油菜。
张恶虎端鸡汤去喂白映阳,白映阳身子不适,只喝两口就摇头不喝了,张恶虎逼着他再喝半碗姜汤才准休息,随后又问阿壬道:“可有送夜宵给孟姑娘?”
阿壬笑嘻嘻道:“我把你的夜宵一并送到孟姑娘厢房,如今她正等你一起吃呢。”
张恶虎大喜,伸手在他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笑赞道:“你这鬼灵精!”吩咐菡萏和芙蕖好生照顾白映阳,又匆匆赶去西厢院。
经过正堂时,甲乙丙丁在花厅大快朵颐,见他来到,阿乙搬凳子招呼他一块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