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断定他就是三年前的大鬼王吗?”邢烟平问。
邢雁鸿思付良久,说:“他的举止行为和三年前的一模一样,而且易安肯定不会骗我,老爹,到底怎么了?”邢雁鸿发觉出不对劲,又问一遍。
邢烟平坐起身,说:“他——”
“不好了!!!主子!!蛮人偷袭了我们西边的指挥部,将军所在的东面也遭袭击,快,快撑不住了!”
邢烟平听此立刻起身,翻上赤焰往回赶,邢雁鸿拉过赤霄跟在邢烟平身后。
邢烟平身上的盔甲脱下来还未放冷,就又穿好,邢雁鸿在他身后,刚想张口随他一同去,便被他制止住:“你守城!我和杏菖去!”
邢凌君在和邢烟平用过晚膳后便回指挥部,本来以为新年第一天怎样都能安稳一些,谁知道胡歌竟然趁所有人防备心降低之时攻过来!
邢雁鸿本想再说几句跟过去,但邢烟平态度坚决,他没给邢雁鸿一丝一毫的犹豫,骑马便带领邢鹰军们出城,凛皓跟在邢雁鸿身后,他能清楚地看清自家主子挺立起的背,邢雁鸿在紧张。
前线打得热火朝天,可他们守城的却没有放下心,他们着急地等待,天渐渐亮起来,新年的第一场雪下起来了,又大又急,没多久便白了地。
城门打开时,邢雁鸿立刻起身望过去,却看见邢凌君完好无损地骑马归来,身后带着一队邢鹰军。
“你......”邢雁鸿右眼皮毫无由来地跳了几下,他刚要开口,就听见邢凌君问:“老爹呢?”
邢雁鸿说:“有人来报说你在东面中了埋伏,老爹带人前去支援。”
鹅毛大雪模糊掉邢雁鸿的双眼,但他依然能看清邢凌君皱紧的眉头和越来越冰的脸:“我接到消息说老爹在西面防守不住,赶过去时却未见老爹身影。”
她的话像是终于找到眼皮跳动的原由,邢雁鸿立刻翻身上马,邢凌君也有所察觉,但她还未阻拦,只见邢雁鸿一骑绝尘直接出了城门向东面去。
距离老爹离开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时辰,没有一个兵赶回来禀报,这意味着什么,邢雁鸿不敢去想,纷纷大雪揉进邢雁鸿的双眼,又融化,混合着滚烫流出,滑下邢雁鸿早就没有知觉的脸。
他穿的不多,也没穿任何盔甲,但大雪挡路,这条路变得泥泞冰滑,从前拉着百石粮草从此过都没觉得有这般长,等他到达,身上早已蒙上一层雪,他无暇顾及,已被眼前的景象僵住身子,甚至不知道是怎么下的马。
东面的指挥营变成一片废墟,大雪掩盖住遍地的尸体,除去依旧飘渺的硝烟,这里似乎平和安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邢雁鸿趿着厚雪弯腰扒过去,那些全是邢鹰军,他们混着鲜血被大雪淹没,无一生还。邢雁鸿不相信,他扒得手指没有知觉,翻过一个个尸体查看。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九原上翱翔驰骋的鹰崽第一次感到无助,他的泪控制不住从眼眶中下滑,一张张都是熟悉的脸,可一张张都不是邢雁鸿希望看到的脸,寒冷近乎吞噬他的骨骼,他双唇发白,浓黑的眉毛沾上雪,像是一瞬间白了头。
他从后方扒到前方,绝望痛苦浮现在狰狞的面庞上,皑皑白雪隐去他这一路的踪迹,他跪在雪地中,万里沉寂,他依旧不认命地扒着,后面赶来的邢凌君见状立刻上去要把他拉起来。
邢雁鸿甩开她的手,依旧俯身在雪地里。
“邢雁鸿!”邢凌君嘶哑着嗓子大喊,她的双眼泛红,却没哭:“你起来,你给我起来!”
“放开我!”邢雁鸿的吼声震彻云霄,他哆嗦着双臂扒开厚实的雪,再次翻过来一个人,却发现那是杏菖。
杏菖伤得不算重,被邢雁鸿打昏埋在尸体里,可等他醒来已经被大雪掩埋,想动也没有力气。
“我老爹呢?”邢雁鸿不管他伤势如何,拽起他瞪大双眼问。
见人张着嘴没出声,又大吼一句:“我老爹呢!!!”
杏菖咽了口唾沫,看向一旁的邢凌君,一瞬间红了眼,虚弱地说:“我们中了埋伏,胡特他手中有种毒像烟一样,点燃之后我们就浑身无力,根本,根本无法抵抗,大帅,大帅他,他被胡特带走了。”
邢雁鸿松开杏菖站起身,吹哨将赤霄唤过来便要上马,却被邢凌君拉住:“你冷静点,这明显就是陷阱。”
“我怎么冷静!老爹在他们手里!”邢雁鸿喊。
杏菖倒在雪中,面上的泪根本无力拭去,他猛地大哭起来,跟在邢凌君身边成熟隐忍的指挥使此刻竟然只会哭。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胡特在带走大帅前,抹了他的脖子。”
第84章 少年郎
邢雁鸿变得疯狂,他不再听劝告,骑马朝北去。
邢凌君命邢鹰军将杏菖带回去,可等她交代完已经见不到邢雁鸿的人影,她立刻上马追过去。
蛮夷所在的地方没有办法建石砖城墙,因此他们是用木栏搭起来的,胡特回来并没多久,那拉坐上座,胡特坐在他旁边,周围全是一片夸赞,橙红的火把映出那拉那张深邃的脸,虽然满上全是皱纹,但并不妨碍他的气势。
胡特一旁的女孩为他倒酒,胡特立刻将酒杯伸过去,等她倒完,这才有些木板地说一句:“谢谢你,阿茹娜。”
阿茹娜听此对他灿烂一笑,露出一对虎牙,说:“这是我该做的,胡特。”
阿茹娜是胡特前些日子刚过门的妻子,胡特对她一直很上心,虽然两人在成亲前根本没见过,但阿茹娜的天真与善良已经打动胡特。
“今日,我的孙子胡特凯旋归来,杀了那九原的鹰王,是我蛮夷的骄傲!”那拉端起酒碗高举向胡特,说罢便一口饮下,周围在座的人也都举起酒碗,对胡特致以最尊敬的仰慕。
胡特看上去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朝大家一笑,回一碗酒,对倒完酒的阿茹娜再次说一声“谢谢”,这才转向那拉,说:“我亲爱的额布格,今日也只是我侥幸才可以获得大捷。”
“胡特不要再谦虚了,九原鹰王这些年一直打压我们蛮夷,我们这里干旱荒地,他们却从不肯让出一亩地来。”
胡特看向那人,安慰道:“阿木格,不要再说了。”
“为何不说?”阿木格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来气,怒喝一碗酒,说:“十年前我们本来已经可以占领中原,都怪他阿克兰,若不是因为他我们还用得着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杀他一家根本难解我心头之恨!”
他这样一说周遭盎然的氛围又压下去,方才兴致勃勃的那拉现在也不做言语。
外面突然来人在胡特身旁耳语一番,胡特便起身告退。
邢雁鸿第一次深入北方,他将赤霄拴在离蛮夷的不远处,这里的人很少,除去两个门卫,几乎无人看守,门外火把烧得亮,在门的正中间似乎吊着一人,那人用粗麻绳勒住脖子吊起来,吊在空中不停晃荡,一点活气都不剩,邢雁鸿几乎感觉要窒息,步伐沉重地走近,便看到乱蓬蓬的头发里那张熟悉的脸。
是老爹。
寒气顺着后衣领侵蚀脊梁骨,邢雁鸿感觉自己被当头一棒打得天旋地转,所有的愤怒懊恼全部被打出来,他要杀了胡特......
他要杀了胡特!
愤怒的杀意蒙蔽掉邢雁鸿的双眼,他管不上其他,拔出擎苍便抹掉那两个蛮人的脖子,翻上木墙砍断麻绳,邢烟平立刻掉下,邢雁鸿伸手扶住老爹的尸身将其背到身后用粗麻绳与自己绑好。
他做这些时又快又准,几乎没有声音,但埋伏在周围的蛮人熙攘着拔刀将邢雁鸿围在中间。
这是场阴谋,邢雁鸿从一开始便知道,但他顾不得这些,他要将老爹带回家!
今日没有太阳,大雪下得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却像黑夜一样发灰,邢雁鸿抬手吹哨,远方的赤焰踏蹄而来,一举越过蛮人行到邢雁鸿身边,跟在它身旁的是阿翡,巨大的狼在冲破人墙时露出尖锐的牙齿叼住一个人的脖颈,一瞬间拧断,跳到邢雁鸿身旁,将嘴里没气的人甩出去,吓得蛮人后退几步。
邢雁鸿翻身上马,将邢烟平的头扶正在自己肩膀上,他双眼泛着红丝,金雕从高空飞下张开利爪站在邢雁鸿另一个肩膀上,一人,一刀,一狼,一马,一鹰,他们警惕又凶狠地盯着蛮人,露出贪婪的獠牙。
胡特从围堵的蛮人中进来,因为喝了酒,他黝黑的脸上生出两片红,双眼也没有从前领兵时那般清醒,拿慵懒地语调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等我抓住你,和你的父亲一同吊在门前为我们那拉花祈福,额布格肯定会因为这个惊喜,更加高兴。”
邢雁鸿扬起头,垂眸仰视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显示出他的拓跋不羁:“这天还没黑,就开始做梦了。”他说着朝前微倾身子,说:“教你个中原的成语,叫白日做梦。”
话音刚落,他驾马前冲,胡特为了抓他不惜一层层包围,骑兵包裹后是弓箭手,邢雁鸿如同一股自成一派的洪水猛烈撞击过去,提刀就砍,阿翡不甘示弱,它和金雕前后夹击,眨眼的功夫便咬死不少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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