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距九畹溪,不过八十多里路。
即便山路难走,一个时辰,无论如何,轻骑快攻队也能到了益州军九畹溪营地。
吴御风心中惴惴不安,他强行安慰自己:至多两个时辰,第一批快攻轻骑兵就要回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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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夜路,马蹄疾疾。
江荣节心中知晓为何吴御风陡然发动突袭,是粮草短缺、已迫在眉睫。
他心下焦虑,不住催促快攻轻骑队伍动作再快些。八十余里山路,他们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已到达。
这是全营最好的轻骑马队、加上轻骑将士全速冲刺得来的结果。
深夜的九畹溪静悄悄,益州军在九畹溪扎的营地渐渐出现在眼前。
全无灯火?
江荣节心下生疑,快马加鞭往益州军九畹溪营地赶去。
他一匹单骑,直入益州九畹溪营地,却全无阻拦。江荣节一路飞驰,直入主帐之前,扬起马刀破帐。
空无一人。
不仅空无一人,甚至连陈设都没有。
“明修栈道……”
江荣节心下一惊,他陡然回身,朝着身后的轻骑兵喝道:“不好!快回戍夷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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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御风未等到江荣节的消息,城外却响起了益州军的战鼓。
他心中陡然一惊,登上城楼,却见南岸喊杀漫天。
益州军全无攻城器械,尽是快刀□□,同荆州军短兵相接。“益”字军旗在夜风中飒飒作响,火把和火箭的星点光芒将这面旗帜照得各外昂扬。
吴御风眯着眼睛,仔细辨认——
原本跟在轻骑快攻队后面出发的三路包抄队伍,竟然在南岸边的鸣翠谷同益州军主力正面遭遇,美美打了场硬仗。
夜风中,还扬着一面旗帜,江风将此旗吹得猎猎作响。然而此旗颜色沉重,夜色掩了旗帜上的字样。
荆州军将将渡过大江,还未来得及分兵三路,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被埋伏许久的益州军一锅端了,根本毫无防线可言。
益州军终而吹起了冲锋铜号,这号声透过湿润的江雾,沉重而来,仿佛寒彻心骨的丧钟。
指挥冲锋的号令兵高举火把、照亮方向,吴御风借着些许的微光,终而看清了另一面将旗——
这是一面黑底红字旗,同前朝常歌将军所用将旗配色一致。这配色,吴御风再熟悉不过。
疾风鼓满,这面将旗劈开夜色立于江边,仿佛在宣告荆州在夷陵统治的亡期。
旗上一个大字:“张”。
吴御风心下一惊。
三路包抄小队,居然正面遭遇了益州主力张知隐!他急下城楼,慌忙点了主力中军,开出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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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岸。
孟定山隐匿在上下桃坪已有数日。此地处在“西陵猴溪”最东侧,靠近夷陵。泼猴顽劣,上下桃坪早已没了人迹。
他现下依旧蹲在山林之间,眸中倒映的,尽是南岸的火光。
知隐此战又出诡兵,着实威风。
他缓缓摩挲着腰间的长命刀,将心中的焦虑尽数掩盖,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
他身后,则跟着蹲伏着的一列益州军士。益州军军纪严明,除了偶尔有些人的箭囊被山中顽猴偷抢去之外,这几日倒是风平浪静、并未被任何荆州人察觉。
守正待时。
守正待时。
孟定山在心中又默念了几次分别时张知隐留下的一语,极力想定下自己焦躁的心情。
他看到夷陵城门大开、荆州主力中军蜂拥而出、严阵以待。
将辇上站着的人倒是同自己想象中不同,只是个约莫二十七八的青年。他早听说荆州车骑将军吴御风傲骨铮铮,还以为是个年逾四十、迂腐的老头。
“……将军。”
他身后伏着的将士见将辇已出,轻声提醒道。
“不急,不急……”
孟定山答道,又着力捏了捏腰间的长命刀,定了定自己的心绪。
南岸的战火依旧在延续,张知隐显著占了上风,要不了多久,这包抄小队即将被全部歼灭。
将辇上的人看的心急,终而还是按捺不住,下了军令。
前排的将士见吴御风手起下令,尽数准备开始渡河。方才列好的兵阵,陡然收缩至大河岸边,全然乱了步伐。
见微知著,守正待时。
孟定山在心中再念了一遍,回身打了手势。
时机,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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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御风不忍看着南岸将士白白送死,没忍住下了渡江命令,却眼见好不容易列好的阵型,瞬间崩溃。
更让他感到无比焦虑的是,另一列益州将士自北岸猴溪方向跃出,直奔岸边。方阵大乱、正准备渡江的荆州军又受了这忽然冒出来的一队益州军阻击,溃不成军。
为首的一位白衫银铠将军,手持一把新月形寒刀手持一把新月形寒刀、刀柄是一仰首朱雀。吴御风瞬间认出了这把小有威名的长刀——长命刀[1]!
此刀的主人,正带着身后的益州将士势如破竹,片刻间便杀入荆州军腹地。
此人抬头,眉目坚毅,有如汇风凝雪,他额前碎发被夜风尽数扬起,身后“孟”字旗当空飘扬。
是孟羽,孟定山!
夷陵之地,居然引来了二位益州虎将!
吴御风愣神了片刻,只见孟定山提着长命刀,一个纵身上了将辇,趁其不备,新月寒刀便搁上了他的脖颈。
“喝你军停手。”
孟定山丝毫不以语气威逼,却有一股自然威压存在。
吴御风仰天大笑:“你要杀便杀,荆州军只知战死,不知和降。”
“好。有骨气。”孟定山简短答道,将欲使力。正在此时,一箭破风而来,直穿孟定山右手小臂。
“将军!”
江荣节驾着棕马疾驰而来,朝着吴御风大声呼喊。
方才那箭正是他所射,用以击落孟定山的长命刀。谁知孟定山挨了此箭,居然一声不吭、咬牙忍了,而且……连抖都没抖一分。
吴御风见状,气急败坏,直朝他喊:“指挥大军,勿要管我!”
荆州军阵形早已溃乱,又被北岸益州军横冲直撞,几欲是一溃千里。有些胆子大的沿着桥渡了河,却又被南岸的张知隐军收拾个干净。
江荣节见状心急,引着身后快攻轻骑兵入阵,指引荆州军列队。
混乱溃逃的荆州军哪里还听得他的号令,江荣节愤恨军中散漫氛围,只得带着快攻轻骑兵独身杀敌。
马队长刀,比起步兵短刃确实更有优势,方才益州军一如破竹的高歌势头,被江荣节这块硬石板尽数塌灭。
孟定山见状,左手将上臂刺入的弓箭拔出,右手收了吴御风脖颈上的长命刀,斜着望了他一眼,说:“我敬你是个好汉。你自便吧。”
他放下这句话,一跃便加入到地面的混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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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的轻骑快攻队将益州军冲得四散,一时挫了益州军士气。江荣节手持马刀,快马路过,一路横尸。
他轻骑快马,正来回肆虐着益州军冲锋阵线,忽然眼前立了一位白衫银铠大将,手持寒月弯刀——正是方才一击劫持吴御风之人。
江荣节抬头望了望场上猎猎作响的“孟”字旗,猜想此人便是“益州五虎将,醉山隐军狼”中的“山”,孟定山、孟羽。
这位孟定山面对疾驰快马倒是毫无畏色,只定定站着,待江荣节驰骋而来。
江荣节知此人为益州大将,更是毫不客气,脚下生力、夹了快马便加速朝着孟定山冲去。心中只盼前蹄踏中此人前胸,一击即中。
孟定山看准了快马,在离他仅剩下两三个身位之时,将身一伏,手起刀落,长命刀怒砍前蹄。
这马悲愤嘶鸣一声,带着冲力摔在远处地上。马背上的江荣节被甩在江边,陡然坠马的疼痛,让他全然站不起身。
孟定山并未趁机上前、给他最后一击,而是等着江荣节起身站定,方才捏了长命刀。他简洁问道:“战?或是和?”
坠马之伤让江荣节口鼻尽是鲜血,他顾不上擦拭,只狂笑一声,喝道:“宁可身死,不让益贼!”
“好!”孟定山应道,将长命刀一举,说:“放马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1]长命刀:原型是春秋五霸晋文公的佩刀“大夏龙雀”。刀身带弧,刀柄为朱雀头,刀背刻字“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
☆、丧钟
江荣节身受重伤,未能挨过两三个回合便被孟定山斩杀。
他死的壮烈,虽已站立不住、单膝跪地,依旧以马刀支撑,昂首不瞑。
孟定山虽将其斩于马下,着实佩服江荣节一身义胆,对着其躯体鞠了一躬,方才提了长命刀返回战场。
方才的轻骑快攻队已被北岸兵士几个一合围,收拾的七七八八。张知隐也收拾干净南岸,渡了大江,同孟定山会和。
他二人相视,虽未明言却均知对方所思所想——
现下的夷陵荆州军,再难成阵、溃不成军。现下,只剩下最后一击。
擒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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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御风着实勇猛。
他使焚天剑,这剑却比一般宝剑更长。招式之间也颇为奇怪,与其说是剑,一些招数,更像是戟,比如拖剑斩、回剑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