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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醉亦歌亦山河 (蕉下醉梦)


  “殉城?”滇颖王微微地睁大了眼睛。
  “贪狼说,他只身挡在城门楼之前,简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后上了攻城柱,他竟想只身挡柱……不幸殉城。”
  滇颖王歪了歪头:“以身挡柱?那攻城柱,如何能挡得?”
  “是。然而破城在此一举,他也再无他法。”
  滇颖王撇撇嘴:“干嘛都这么激烈呢,打不过,跑便是了。以后再说,活着才最重要。”
  刘图南摇了摇头,也并未同她多解释,只说:“你不懂。”
  “这位贵客,您是真的不能进去。贵客、贵客,我为您备下二楼雅间,您看合适么?”花重楼老板娘的声音自三楼门口飘来,她好像刻意尖着声音,即使隔着几重木门,也听的清清楚楚。
  “吾乃益州丞相杜四清!谁敢拦我!”
  老板娘瞬间噤若寒蝉。她并非不认识杜相,如此高声一闹,只是想先行知会三楼的贵客。
  世子刘图南果然面色不快,他望向门——
  花重楼的门被一木杖破开,杜相满脸愠怒地看了看滇颖王庄盈,又看向了刘图南,说:“兵符呢?”
  刘图南心中惴惴不安,面上装作镇定自若:“向来丞相司文我司武,怎么忽然向我讨要兵符?”
  杜相将手中的木杖往地面一笃,强抑着怒气说道:“混账!主公未允、私自调兵;勾结他国、泄我内政,此乃大罪!”
  “大罪又如何!夷陵胜了,荆州北部已被我吃了大半,我这也是大功。”刘图南立即嘴硬道。
  “你……!!”
  杜相被他一时气结,立即掩了心口。刘图南心下担忧,但还是佯做理直气壮,并未上前扶住杜相。
  木杖当啷掉落在地。
  杜相一口气没顺过来,重重摔在听茶间的地面上。
作者有话要说:  冬天了!罢戈了!阶下囚了!!
你们懂得,要开始了!!!!!!
此后章章高能,我不会乱说

  ☆、怀炉

  攻陷建平城之后,益州军直接将荆州军建平主营回收利用,连主营都无需额外扎建。
  荆州军建平主营还是祝政首次为荆州挂帅、掩护武陵辎重之时所建,规模宏大、分区合理。尤其是囚车坐落在最为热闹的主营中心、正面对将军主帐这点,一直是祝政心中的神来之笔。
  他当时以为,这其中坐着的,会是常歌。
  祝政还就此,设想了许多或是调戏或是逗弄的场景。
  然而,时移世易,建平陷落、建平太守被生擒,这座为常歌备着的囚车,到头来,居然囚住了祝政自己。
  冬日里的风极冷,又带着些凄苦萧瑟。祝政轻轻呵了口气,想给冻僵了的指尖带来些温度。
  将军主帐中,祝如歌忙前忙后,不住地往储水塔打水,只要最冰最冷的。
  看如歌这反应,想来常歌已然醒了。还服了燧焰蛊毒。
  祝政默默在心中记下昨日日期,将常歌服用次数再添一。
  昨日夜晚,他被押入囚车之时,也是这般光景。祝如歌忙前忙后,一刻不停地在笼怀炉、备热水。
  他来来回回忙活了许多次,这才面色崩溃地去找了张知隐。
  张知隐入常歌主帐时近卯时,他出了主帐之后,祝如歌便开始忙不迭地换冷水。他甚至,还托了些兵士,往远处鹤峰的山里,带了些冰雪回来。
  祝如歌火急火燎地跑前跑后,足足快有一日,他终于见着了常歌出帐。
  常歌抱着兵士带回来的冰雪怀炉,站在主帐门口,怅然地看了看乌糟糟的天。祝如歌怕他看得久了、又冻着了,轻轻帮他披了红披风。常歌拢了披风,目光落在囚车之中的祝政身上,却径直回帐内去了。
  那一眼,要比仇恨、比暴怒都更伤人心。
  常歌眼中,尽是漠不关心。
  祝政低了头,乱了的青丝轻轻落下肩头,遮了他的面色。
  冬日里的建平着实冷的紧。他素爱宽袍广袖,冬日里冷风呼呼地自袖口漫灌,将他的小臂冻得几乎无觉,将他手指冻得僵硬。
  他强行弯了弯快没有知觉的指尖,摸了摸袖袋中的金玉酥。这枚是他上城门楼之前特意换的新的。只是昨日里兵士将他捆的紧,都有些勒坏了。
  他半是惋惜半是惆怅地摸着这枚金玉酥,却见祝如歌急急跑来,塞了个裹着棉布的铜怀炉进了囚车。
  祝政一惊,竟忘了伸手接怀炉。
  “你接着!将军说你没受过冷,别冻着了、还要用我们的军医。”祝如歌见他不接,又将铜怀炉向前伸了伸,急声说道。
  祝政动了动快要无觉的胳膊,轻轻接了怀炉。他在岁暮寒天之中,触到了一点点暖心的温度。
  “你要还冷,就再叫我。”祝如歌说着,脚下打算离开。
  祝政开口叫住了他:“慢着。”
  “你还有什么事?我急着要回去照顾我家将军。”
  祝政捏了捏拳,强行让僵硬的指节恢复些知觉。
  他从左边袖袋中掏出一个挤得有些变形了的油纸包,递予祝如歌。祝政心中尽是情绪翻腾,音色听起来倒颇为平静:
  “将这个,送予你家将军。”
  祝如歌皱着眉头望着这个挤的皱皱巴巴的油纸包,说:“挤成这样子,怎么还送给我家将军啊……”
  祝政将这个油纸包放入祝如歌手心,又合了他的手指强行让如歌握紧这枚金玉酥。他手的冰凉程度,刺得如歌下意识一缩。
  祝政望着他,抱歉道:“对不住,冰着你了。这个你家将军爱吃,他才好,就想吃些爱吃的。”
  “好吧……”祝如歌皱着眉头,带着些嫌弃地看着这枚金玉酥,返身回了将军主帐。
  祝政依旧跪坐在囚车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笼小小的铜怀炉,仿佛在这冬日里,他的性命都是这片弱小的暖意给的。
  ******
  祝如歌回主帐的时候,常歌正坐在桌前,和张知隐叙话。见他二人严肃,如歌猜测话题可能是军机要事,返身便要出帐。
  常歌却叫住了他:“怀炉给了么?”
  祝如歌止了脚步,朝常歌点了点头:“给了。”
  “你再多盯着些,怀炉冷了就换。穿的太单,找些大氅披风之类的,给他披一披。”
  祝如歌点头,应道:“是。”
  常歌一眼扫到他手上皱皱巴巴的油纸包,问道:“手上拿得什么?”
  祝如歌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这个快要挤烂了的油纸包递给常歌,他瞟了一眼张知隐,不敢明说是山河先生给的,开口隐晦地说:“他……给的。托我转交给将军。说将军爱吃。”
  常歌打开油纸包看了一眼,竟轻轻泛起一个笑,他喃喃说道:“我是爱吃。”
  他收了笑容,轻轻将油纸包收好,捏在手心。祝如歌见油纸包已送到,行了礼便出了主帐,在门口候着。
  “荆州军扎的这营地真是奇怪……囚车正对着将军主帐。”
  祝如歌站在帐门口,一眼便望见了低头捧着怀炉的祝政,心下犯起了嘀咕。
  ******
  如歌出帐没多久,常歌便接着方才的话题,说:“你才绷着精神取了夷陵,心神疲惫。实无需亲自回来报捷,下次遣个令兵回来就行。”
  张知隐音色沉静:“夷陵有定山守着,想来无虞。我惦念将军寒毒,还是想回来看看。”
  “我那都是小事,并无大碍。”常歌不以为然道。
  张知隐不再多言,转了话锋,继续汇报道:
  “我们在九畹溪扎假营的时候遇上了定山,约好斑鸠鸣叫为信,每日碰面一次,对对思路。
  头几日都很顺当,配合着各口岸发难,将夷陵辎重尽数截断。又放了水鬼消息出去、还安排了几个兵士带头抗缴粮草。
  我算着,夷陵快要揭不开锅了,正好碰上荆州军斥候偷听我手下兵士汇报辎重事件,便算了时间埋伏在鸣翠谷,待他们渡江之时一举出击。”
  常歌点了点头,说:“南岸实为小队,做这么多事情,真的辛苦你了。”
  张知隐被他夸赞,陡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接着说:“我没什么,做的都是些微小事。定山难受,蹲伏在山林里许久,生怕惊了荆州瞭望兵。”
  常歌问道:“你俩每日见面,却是如何避开瞭望兵耳目的?”
  张知隐答道:“我们深怕露了上下桃坪主力军行踪,本来是约定鸟鸣为信,定山说鸟鸣仅能交换简单讯息,最好还是碰面说,免得两线作战、配合上出了纰漏。于是每晚约了寅时一刻在鸣翠谷见,定山渡了大江来见我。”
  常歌上个月才在襄阳西排子河游过一遭,深知冬日里下河的苦痛滋味,深有感触道:“如歌只在建平城河里泡了些许时候,回来就连着咳了几日。现下时节这么冷,定山还每日渡河,可想其难过隐忍。”
  张知隐沉默了片刻,小声说:“我之前同定山商量过,隔一日便我来渡。他说怕北岸主力埋伏之事暴露,便不许我北渡,只由他避了耳目南渡。”
  常歌颇为钦佩,对张知隐说:“此前我只知你善忍,未曾料到定山也如此坚韧。”
  “他确如此。”
  张知隐接着补充道:“我准备发动进攻之时,已来不及渡江,只学了几声鸟鸣。当时还心下挂念,他是否有注意到。结果南岸战况激烈、引得荆州军主力打算南渡之时,定山便杀了出来,将他们尽数拦在北岸。时机正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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