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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醉亦歌亦山河 (蕉下醉梦)


  常歌惨然一笑:“私自脱走,在滇南吃了大亏。以后,再也不敢了。”
  刘图南此时,方才依稀想起前几天滇颖王所述“建威大将军在滇南吃了大亏,滇南的手腕如何,一问便知”。
  “你呀!”刘图南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他,叹了口气,回过身又进了议政殿。
  世子再出议政殿时,带着些洋洋得意的轻松。他站在三人面前,宣布主公和杜相小惩大诫,只罚了俸,免了三人的杖责。
  常歌悄悄望了一眼张知隐,相必,如此结果,世子在殿前出了不少力。
  “走,咱吃兔头去。世子我才发现了一家偏门店,尤其美味。”
  世子这么说着,主动伸手将常歌拉了起来,左手揽着常歌,右手揽着张知隐,三人一排,沿着殿前石阶往宫城外走去。祝如歌见状也慌忙跟上,贪狼则独自殿后。
  锦官城的风,湿润寒凉,同滇南吹的人意乱的暖风全然不同。
  他抬头,恰巧看到风雅清冷的山河先生,沿着另一侧的石阶向着议政殿走去。
  祝政的目光,似乎在追寻着常歌。他些许缓了步子,像是在犹豫该如何行动。
  然而,锦官城的润润凉风带着点寒,将常歌吹的醒神。
  常歌目不斜视,由着图南将他揽着,朝宫城外方向走去。他的一身素衣之上,还残留着图南那一掌拍出来的斑斑血迹。
  祝政眼见了这血迹,不自觉彻底止了步子,望着常歌一行人。然而,他们并无人回头,只留了一排三人远去的背影。
  常歌见了他,一句话也未说。
  甚至,连看都未看祝政一眼。
  祝如歌倒是还想说些什么,讪讪看了看祝政,却又低头跟着离开了。
  祝政和常歌,就在锦官城议政殿前、长长石阶上,擦肩而过。
  *
  等世子、常歌、张知隐都啃上了兔头,世子这才掩不住那颗好奇的心,问道:“方才殿前,好像遇着熟人。”
  常歌眼睛都离不了兔头:“惹不起,我躲得起。”
  张知隐见将军爱吃,又叫了一份兔头。反正是图南世子做东。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啃着兔头的时候想着“高三寸”在干嘛没有?
***将军,你躲不掉啦,为你专人定制大局就在路上

  ☆、旧人

  秦岭是中原的脊骨,悍然破开了南陵的山和北脊的沙。
  过了秦岭北脊,苍岩参差一如石龙出水,跃然山尖、奔腾如生。一汪深潭静水隐匿在秦岭山林之间。湖边苍松连香环绕,别有一番深秋意味。
  一只白鹡鸰立在岸边的水青树尖。此鸟白身、通体少许点墨色彩,生的纤瘦灵动。这只鸟儿扑簌簌抖动羽毛,悉心整理完毕后,轻盈跃动,加入了空中乌泱泱迁徙的鸟群。
  鸟群在空中盘亘,破开秦岭北脊的湿润薄雾,朝北飞去。
  荡开层云,巍峨长安出现在了绵亘的秦岭北侧。万千厅阁楼宇青砖石瓦,鸟群斜斜地掠过这片千里市井,轻轻地扰动了宫城楼飞檐下挂着的惊鸟铃。
  一位浅金色锦衣公子正立在铃下,凭栏遥望长安。此人身姿一如凭风孤松,长身玉立;肤白胜雪,一双瑞凤眼如汇风云。颊上的一颗极小泪痣,为他多添了一分风流神采。
  此人神似敦厚的司徒空,却比游心多了几分精致秀美和凌云志气。
  他抬头望了望叮当作响的惊鸟铃,目光透过云雾遮掩的长安城,似乎飘向了极远的南方。他开口,音色十分温柔:“可有消息。”
  一名青白色劲装青年自屋檐上轻巧跃下,将身一荡,稳稳落入栏杆之中。她回身合手行礼,眉眼间毫无女儿神色、尽是飒爽英气,这位男装女子开口道:“禀太子,此人业已回了锦官城,同益州世子一道吃喝游玩,两日有余。”
  大魏太子司徒玄依旧未回头看这女子,只轻轻眨了眨眼睛,长睫阴影在泪痣上翩然扰动。他开口,语气依旧柔和而冰冷:“他倒是过的开心。”
  这位女子颔首,说:“此人样貌、确与世子所供画像有七八分相似,只行动神色略有不同。”
  司徒玄有些疑惑地转过身,问:“有何不同?”
  “芜花所跟两日之中,此人一脸阴郁神色,不似太子所言欢欣嬉笑之人。除益州世子及其近卫赵潭之外,此人在锦官城并未面见他人。”
  司徒玄点了点头:“接着盯。”
  芜花行了一礼:“是。胡柴仍在盯着,泽兰见完益州尚书仆射后也会轮替。我先行回来同世子知会一声。”
  “别让对方发现了。”司徒玄交待道。
  芜花面上露出难言神色,这一闪而过的为难被司徒玄差距,他转而问道:“已然发现了?”
  芜花立即垂首,行大礼:“属下不才。首日即被发现,后胡柴轮替,也被发现。泽兰尚未轮替,应未暴露。”
  司徒玄面有不快,但极快地压了下去,他又漾起温柔面色,柔和道:“若真是旧人……他素来机敏,被发现,实属正常。”
  芜花点头,赞同道:“此番被发现,也有此人身侧常有斥候之故,我们所发现的、即有荆州中护军乔仪、吴国密使车因二人。他身边密探斥候众多,时时机敏留意,被发现在所难免。”
  一番言论过后,芜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补充道:“属下绝无为己开脱之想,但请太子明察。”
  司徒玄点了点头,说:“我并无怪罪之意。”
  他转念沉思片刻,接着自语:“身边周边斥候密探众多……七八分像,可能真的是旧人。”
  芜花依旧行礼跪在地上,并不敢多言搭话。
  太子司徒玄考虑片刻,吩咐道:“你们只关注,切忌不可贸然插言搭话。如有可能,关注乔仪、车因二人动向,最好能摸清荆州和吴国的目的。”
  芜花行礼应道:“谨遵太子指示。”
  司徒玄点了点头:“去吧。被发现了不打紧,盯着便是。下次可不必亲到长安,着泽兰送密函即可。”
  “是。”
  芜花应完之后,纵身跃出栏杆,飘忽便闪不见了。
  司徒玄抽了腰间的扇子,缓缓展开。此扇题于昨日夜晚,墨痕仍颇新。扇上绘着一红衣卫将军挽弓射月之景,横题一行字句——
  长安空留游心恨,恩恕[1]不识是旧人。
  “祝政不在了。就连兄长你也不在了。再也没人能阻得了我了。”司徒玄将扇一收,神魂随着翩飞的鸟儿,直飞向锦官城。
  ******
  益州。
  锦官城。
  锦官城不同于巍峨磅礴的长安城,别有一番热闹宜居的安乐之意。和以一二层建筑为主的长安城不同,锦官城主干道上鳞次栉比尽是三层小窄楼,飞檐朱漆,每到傍晚掌灯时分,锦官长街万户千灯,人间和乐、莫过于此。
  常歌靠坐在在三楼的窗沿上,手中拿着几枚油纸封住的枇杷酥,朝着对面飞檐顶上的人招手道:“兄台,好久不见!”
  乔匡正蹲在房顶上,一身黑衣,假装不是在喊他。
  常歌将手中的枇杷酥朝他抛出,朗声说:“这可是锦官名品、当年的龙泉驿枇杷做的枇杷酥,你且尝尝吧!”
  油纸包越过两列房屋之间的街道,自空中抛来,乔匡正下意识将它接住,却又怕是毒物暗器,并未打开。
  “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放心吃!给你旁边的弟兄也分点儿。”常歌摆摆手,便离了窗沿进屋去了。
  乔匡正打开油纸瞄了一眼,金黄香酥的外皮、确实涌出一股甜而微酸的枇杷芳香。他转头向左侧不远处一身玄青劲装之人:“兄台,吃么?”
  这玄青劲装之人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往乔匡正反方向挪远了一小步的距离。乔匡正不以为然,自己拿出一个咬了一口。确实满口醇香,回甘带酸,做的极为好吃。
  他又转向右侧那位一身黑衣、以黑布遮面之人,问道:“吃么?”
  那黑衣人侧脸,冷眼扫了他一眼。
  乔匡正见此二人神色紧张,不以为然道:“不用这么紧张。你们都才开始盯他吧,盯盯就知道了。这人,盯的久了,说不定还老请你吃面呢。”
  黑衣人不语,但也不像左侧玄青劲装之人那般如避瘟神一样避开乔匡正。乔匡正咬着手中的枇杷酥,问黑衣人:“你们前几天那个妹子呢?这几天怎么换了你?”
  黑衣人扫了他一眼,冷声说:“与你无关。”
  “好吧好吧,与我无关。枇杷酥,真不吃么?”乔匡正举着油纸包,又问了一次。
  黑衣人轻轻地咽了一口口水。
  乔匡正轻笑一声,将手中的油纸包向右侧的黑衣人抛去。
  ******
  花重楼的三楼,甚少接待外客。
  三楼的客人极重隐私、又好僻静,故而花重楼只一二楼营业,而三楼却只许眼熟的老客进。
  三楼的听茶间古朴宁静,室内除了六人雕花桌和几个蒲团以外,并无多余布置。水墨屏风后方,是茶台。若是一般宾客,花重楼自会着了机灵的婢女备好茶水。
  眼下听茶间的客人来头不小,三楼不说婢女,连隔壁间其余客人都一溜清走。对外只说,有公子包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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