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原路返回,却见有人跟他们同路,枫阵见到那人,心中暗暗吃惊。
那人见到两人,走上前来打招呼,“两位小友怎会在此?”
“下棋,”枫阵道,“上回匆忙,还未请教先生如何称呼。”
“是我疏忽了,你们称我道默就好。”
“原来是道默先生,”枫阵记下名字,又道,“先生来此是为了何事?”
“也是和小友同样,下棋,”道默先生抚须笑道。
一行人来到棋室,双方谦让一番,道默走上前,枫阵和颜颐便坐在旁边观看。
道默显然精通此道,姬望这次下的不再是指导棋,两人有来有往,一时看不出输赢。
过了不知多久,道默扔下手中棋子,道,“老夫认输了。”
姬望道,“黑子还未输。”
“在国手眼中,黑子自然未输,但老夫棋力有限,该放弃时还得放弃。”
姬望听了,也没再反驳。
待道默走后,姬望又问两人,“你们还有何事?”
枫阵将那幅画拿出,问道,“先生可见过此画?”
“见过,”姬望道。
听到姬望承认,枫阵心中难掩激动之情,“那先生在何处见过此画?”
“我不能告诉你。”
“为何不能?”
“我答应了他,不能告诉你。”
枫阵更加确认此人和枫家有关,还知晓很多事情,却不想见他。
“可我们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先生能不能帮个忙,问一下他?”
“我可以帮你问。”
“还有一事,”枫阵犹豫道,“一年前救了我的人是不是先生?”
“不是。”
两人出得棋室,枫阵疑惑道,“我明明见到了宣夜道长,他为何否认?”
棋室之中,待两人走后,姬望道,“你都听到了,回答呢?”
花琼从侧面走入,“你刚刚就该直接拒绝。”
“他为了这件事几次深入险境。”
“这棋尚未下完。”
见花琼不愿谈起此事,姬望也不再问,而是将目光放到棋盘之上,“下棋之人不愿再下,棋局便已经下完。”
“他不过是怕再下下去会暴露身份,”说着,花琼捻起黑子,放在一个微妙的位置,既不像要进攻,也不像要防守,倒是有些莫名其妙。
姬望却读懂了其中含义,也不管那一手,“预判对我无用。”
“谋定而后动,掌控全局,这才是他的风格。”
两人互相落子,黑子想要将白子引入陷阱,却被白子巧妙化解,纵使黑子使用何种手段,都像打在一团棉花上。
☆、第 42 章
“他不愿告诉我们送画之人,线索断了,这该如何是好?”枫阵道。
“我们昨日才向他提出请求,他今日便给了答复,就算昨日出发,一来一回,以最快的马计算,最远不过三四百里,但据府中下人所说,姬宣夜昨晚和今早都在棋室,如果夜晚才出去找人,那距离也不过百多里。”
颜颐一番分析令枫阵陷入沉思,按照颜颐所说,姬宣夜要找的人可能就在本郡,但夜晚出去找人,实在是不合礼数,除了很好的朋友,一般不会有人半夜去找人。
“难道人在姬府?”
“十有八九。”
“可我们并没有见到其他人,”枫阵道,忽的灵光一闪,“昨天那位道默先生?”
说曹操,曹操便到,枫阵正想着如何寻找道默先生,便在一间茶肆见到了人。
说明来意后,枫阵将画拿出,“先生可见过这幅画?”
道默先生接过画轴,手指微不可查地攥紧,细细端详片刻,道,“此画甚佳,颇有枫清翼之风骨,不知是何人所作?”
“先生未曾见过?”
“未曾。”
“此画乃是先祖所作,但先祖交托他人保管,如今不知为何而归还。”
“即是枫清翼真迹,当小心收藏才是,”道默将画轴卷起,递还枫阵。
“先生当真没见过?”
“怎么?你不信老夫的话?”
“先生不必动怒,实在那保管之人十分神秘,不愿与我们相见,我才反复询问,失礼之处还望先生见谅,”说着,枫阵起身施礼。
“既然那人十分神秘,定有什么不能相见的理由,两位已见到画,又何必太过追究保管之人,”道默抚须道。
“先生说的是。”
表面虽是如此说,枫阵却并不相信道默所说的话,从他拿到画的那一刻起,枫阵便一直注视着道默的举动,自然不会忽视他表情的变化,那种变化并非是看到佳作的欣喜,而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
再后来,道默又假装没看出笔迹,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一定在隐瞒什么。
枫阵又以言语试探,此时道默却已恢复镇定。
出了茶馆,枫阵道,“真是古怪,明明只是一幅画,为何大家都对此讳莫如深。”
“也许是画中藏着什么秘密。”
枫阵又将画拿出,玩笑道,“藏宝图?”
“不像。”
“那其中一定有个悲伤的故事。”
“为何如此说?”
“既然不是画本身有问题,那一定是这幅画牵扯到了一件事,若是喜事,大家何必藏着掖着,定然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也许还跟先祖尸骨失踪的事有关,还有惊鸿。”
“如此猜测也未尝不可。”
“孝正,你说这画是用什么画的?”枫阵突然问道。
颜颐一愣,很快回道,“自然是用笔画的。”
“那是什么笔?”
“惊鸿?”
两人皆大喜,但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颜颐道,“可它又不能告诉我们惊鸿在哪。”
“它确实不能告诉我们惊鸿在哪,可它能告诉我们气是如何流动,也许我们还得找一趟若明先生。”
自上回分别,已有月余,施渊带着弟子到处游学,拜访名人大儒,也不知身在何处,想要找他,需要费上一番功夫,但这不必枫阵亲自动手,只需让手下人去打听,两人则饶了另一条路,顺道往广泽郡走一趟。
上回通信,顾徽还在研究那块石壁,不知如今又是如何,枫阵也想让他看看这幅画,不知能不能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还有花琼,几人住在花家,还要向人家送上拜礼,如此算来,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
“此地的食物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喝了一碗汤,枫阵赞道。
“确实与薄郡不同,据闻当地人皆擅长烹煮,尤善羹汤,还曾出过以一道羹汤闻名的贤相。”
颜颐所说之人,人尽皆知,而且关于他的故事流传了千年,枫阵想起此人,也不觉胸中涌现钦慕之意,“真想一尝张卿之羹汤。”
与其说是想尝张卿的羹汤,倒不如说是想听听他的治国理论,虽然后世流传甚广,但能亲眼见到,又是另一番风景。
两人在这感叹唏嘘,门外却传来吵闹之声。
“不如我们找人评评理。”
“好,找人就找人,但可不能找你认识的人。”
“谁会使这种下作手段,我看那边两位并不是本地人,不如就找他们来品评。”
另一人一扫视,“好。”
枫阵忽觉不对劲,咋这吵闹声越来越近,再一回头,一堆人呼啦啦奔了过来,竟全是朝着他们来的。
为首两人自报家门,其中一人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两位定个高下?”
“如何定?”枫阵问。
“我与李兄各手书一帖。”
听闻是比字,枫阵倒是放心不少,颜颐却道,“那你们可以找中正官来品评。”
李释道,“中正官乃是张兄的叔父,自然偏向于他。”
旁边有人道,“我看这两人年纪太小,恐怕连字都写不好。”
“是啊,这么年轻,哪会分辨得出好坏。”
“还有一个拿着把剑,好像是个武夫,会不会写字还难说。”
枫阵心中郁闷,既然这些人这么怀疑他们两人的能力,那怎么不找别人,想想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那就去看看吧,若两人水平差不多,那就糊弄几句,若是水平相差很大,那就头疼了。
水平相差太大,两人还要找人品评,要么是眼瞎了,要么是别人都不敢说真话,他们就来当这个冤大头。
两人跟着来到外面,一行人浩浩荡荡。
“字帖在哪?”枫阵问。
“就在不远处,”李释道,“看见前面那个高台了吗?”
枫阵点头。
“高台左右各挂着一幅字,一幅是张兄的,一幅是我的。”
远远望去,高台两边确实挂着字,白色的绢布之上龙飞凤舞,远远看去,两幅字都不差,这下枫阵倒是收起了之前那点小心思。
“喂,你在干什么?”一人大叫道。
“这个疯子滚远点。”
言语上的驱赶并没有什么作用,那衣衫破烂之人并没有走,反而抓起旁边放的毛笔,在绢布空白之处疾书,一幅好好的字瞬间被破坏。
李释看清发生了什么之后,冲上前去夺走那疯子手中的笔,言语激动,手足无措地看着那副字喃喃,“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