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接过羊皮,看到一半,面色铁青,青筋暴起,“小子找死。”
丽接过羊皮,看了之后,脸色也不好,倒不是因为涿部落的口气,而是他们提出的一个条件,以俘虏换俘虏,涿部落不仅想要回以前被抢走的人,还想要走那个中原人。
“来人,”族长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叫来身边人,“召集勇士,我要攻打涿部落。”
“父亲,我们不妨答应他们的要求,”丽道。
“你舍得?”
“不过是暂时寄放在别人那里,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牧以为狼部落定会拖延一段时日,没想到当天下午就有人回报,说他们同意换人,害怕对方有准备,他们还特意多带了些人,整个过程很顺利,狼部落没有发难。
“这跟他们以往不一样,”牧道。
“你们要小心,”颜颐一边躲过枫阵的爪子,一边道。
“孝正,你好像瘦了,”枫阵东扯扯,西看看,“那个族长的女儿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远处,涿族少女悄悄投来目光,小声议论。
“为何?”牧问。
“那个叫丽的不简单,她定然会想办法报复,”颜颐道。
涿族人只感被人浇了一盆冰水,前一刻,大家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此时却有不少人耷拉下脑袋。
胜利归胜利,狼族对他们造成的恐惧依旧在,尤其是这个叫丽的少主,手段狠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此时,族长站起来,举着酒杯道,“我们战胜了狼族,夺回了我们的族人,证明狼族并非不可战胜,大家何不痛饮一番。”
不少族人跟着应和,接连站起,举杯痛饮,宴会又热闹起来。
喝罢酒,便是涿族庆祝胜利的歌舞,和中原的乐舞不同,涿族的歌舞粗犷豪放,众人也没什么讲究,跳到尽兴之时,还有男子向心爱的姑娘求婚。
许是被这种喜悦感染,枫阵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
火光灼灼,映出少女姣好的身形,少女端着牛角做的酒杯,还未品尝,便可知酒是何等香甜。
少女仰着脸,期待地等着枫阵,枫阵轻轻摇头。
远处伸长脖子的少女不解地议论着。
“菱是族中最美的女子,他竟然拒绝了?”
“我听说啊中原人成婚是讲究门当户对的,他定然是看不起菱的身份。”
“瞧不起便瞧不起,追求菱的人多得是。”
“诶呀,你们别说了,菱好像哭了。”
见菱掩面离开,几个少女纷纷追上。
颜颐道,“你可以将她带回去。”
“我不想害她。”
“她若喜欢你,定然能适应中原的生活。”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并非他不爱美色,只是历经种种,他已心在红尘外,若能了结东陵碑一事,便每日读书练字,养花逗鸟。
颜颐轻叹一声,道,“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天命反侧,何佑何罚?”
天命难测,他就算努力了又如何?圣王出,天下未必和乐,暴君乱世,世道仍旧按照既定法则运行。
“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有为而后才能无为,若是什么都不做,日月不会消失,星辰也不会因此坠落,可你我,以及你我的族人又将如何生存?”
“孝正,你说的很对,可如今四国安定,尚有一方清净之所,吾心志不在庙堂,强求也是无用。”
远处,青年男女各自归去,四周渐渐归于平静,火堆依旧燃烧着,却照不亮辽阔的天地。
天地之间,莽莽苍苍,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爬上山谷,天已破晓。
也不知怎的,枫阵醒的很早,可有人比他更早,山谷之上立着一人。
牧一向起得很早,这枫阵也知,可今日有些不寻常,他没有去砍柴,也没有去打猎。
“我以为你一向珍惜时间,”枫阵道。
刚来之初,枫阵整日写字,便被牧嘲笑浪费时间,不如去干活。
牧翻了个白眼,目光注视着山谷的另一端,问道,“你们要走了?”
“嗯。”
牧早便猜到,他们的生活圈子不一样,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但他不是多话的人,自然不可能像顾徽那般,还赠送别诗。
枫阵道,“上回侥幸胜了狼族,但他们很快便能恢复,而上一战又彻底得罪的狼族,他们定然很快便会报复回来,我知道以你们现在的实力,若与他们硬拼十分困难。”
牧眼睛一亮,“你有办法对付他们?”
“狼族个个骁勇,单打独斗,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又懂得训练野兽之法,附近的势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为何你们能赢他们?”
“他们自相残杀,消耗了一部分力量,所以才让我们捡了便宜,”牧道,在战斗结束之后,他便考虑过这个问题,想来想去,这战胜的莫名其妙,还有些胜之不武,与他平日作风不符。
“非也,”枫阵道,“他们自相残杀是一部分,但更重要的是避其锋芒,以往作战,他们都是以最好的状态攻打其余部落,那些部落自然不是狼族的对手,而此次作战中,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们的尖刀砍来时,已经变成了钝刀。”
牧也不是死脑筋,以武力战胜敌人固然威风,若是不行,自然是保全族人为上。
弄清楚了方法,两人又讨论了具体的做法,在狼族的问题上,牧比枫阵了解得多,听了枫阵的意见,往往能举一反三。
谈完,枫阵走下山谷,颜颐已经收拾好,站在那里等他。
“我们可以再留几天,”颜颐道。
枫阵摇头,“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你给他出了什么主意?”
“孝正想知道?”枫阵笑问。
“你若不想说便算了。”
“没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计谋,你想啊,狼族和涿族一直敌对,那若他们能结为同盟,不就解决了。”
“如何结为同盟?”
“联姻啊,如果让牧将丽娶回来,事情不就好办了。”
联姻是家族之间巩固地位常用手段,比如枫家和颜家就是如此,颜颐听到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总觉得其中有猫腻,枫阵什么办法不提,偏偏想了个联姻,还是将对方族长之女娶过来。
愣了半晌,颜颐突然问,“你不会是为了那件事?”
“你可不能在我小妹还没嫁到颜家,就弄了个女子回去。”
“……”
☆、第 40 章
两人沿着林中小道前行,道路之上还有残存的豹子尸体,肉被鸟兽啃食,露出肋骨,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捂住鼻子,等走远了,枫阵才道,“我听牧说这些豹子不喜群居,那日会有这么多豹子攻击我们,会不会是受人操控,就像狼族能操控狼群一样。”
“很有可能,不过这操控豹子的手法更加高明,狼族能操控狼群,主要是通过一种秘药,但也不能完全掌握,像你用火对付它们,狼群便失去了控制,攻击我们的豹子却不一样,它们根本不怕死,完全像是死士。”
“可豹子不是死士,它们不可能不怕死。”
“这便是操控之人高明之处,他能够完全控制豹子,让它们只听他的命令。”
“真有这样的人?那他是通过什么手段操控豹子?”枫阵近乎自言自语,低头沉思,竟不觉前方有块石头,脚尖狠狠踢在石头上,整个人摔倒在地。
树枝之上,几只猴子跳来跳去,欢快地叫着。
“你们这群猴子敢笑我。”
“蕴容,你头上沾了树叶,”说着,颜颐伸手取下树叶,又替他整理发冠。
“孝正,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
颜颐刚想插上簪子,又左右看了看,好像有点没对齐,头发也乱了,还是重新梳过。
“其实在遇到豹群的时候就想起了一部分。”
“嗯,”颜颐随意应了声,继续纠结头发的问题。
“我是枫阵。”
“嗯。”
“所以他们要杀的人就是我。”
“嗯?”
“其实在我醒来后,就忘记了之前的事,”枫阵道,“那时,我还以为我不是枫阵。”
“难怪你会如此问我。”
‘如果我不是枫阵,你会怎么做?’
蝘国之时,枫阵曾如此问,颜颐想了许久,以为枫阵不是枫家血脉,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颜颐又问,“那你以为你是谁?”
“我以为我是没有名姓的孤魂野鬼。”
“我也有事瞒着你。”
“什么事?”
“其实我发现你失忆了。”
“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为了掩盖事实,枫阵花了许多心思,若颜颐早已发现,那他的举动岂不是很可笑。
“刚开始只是有所怀疑,真正确认是在东陵郡,见到顾季乱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