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
1 司徒衡南这日也起得早,不过不是因为练武,是因为霍风的生辰。
他出门在外,也带了不少金银锭子,本是准备用这些钱买礼物的。不过一日霍风在暗暗写着生活上的开支明细,他一头闯进门,霍风还掩袖遮挡。
他看到了纸上的字,心里却不是滋味。
当然,霍风没有同意他将将军府的金子拿出来用。
“司徒,你可知道,一枚银锭便抵得上普通一家人近一年的基本开支,甚至可能有余?”霍风最终对他如是说。
经霍风的提醒,他也不随意拿金银锭子出来了,身上也只带些散银和铜钱。
一月前他就在想该准备什么礼物。从前霍风刚来时他没有给他过生辰,是第二个年头开始家中才会一同庆贺一番,宸御也会送些奇珍异宝过来,但霍风并没有多喜欢,倒是杏儿每年都会准备些手制的东西给他和霍风,像荷包和护膝。杏儿尚小,女红不太熟练,虽不精巧,但霍风每次都会特别温柔地收下。
果然,还是融入心意的东西最好。
此前天气入秋,逐渐凉了下来。山间早晚也有些冷意,司徒衡南便想好要买什么了,不过他出门得急,身上的散银不算很多。他突然不太想花从家里带来的金锭子了。
司徒衡南迈入街巷布坊,老板娘便问他需要什么。司徒衡南左看右看看中了块蓝纹厚布。
“店家可能订做披风?”司徒问。
“肯定的呀,公子。”老板娘笑了起来,“公子挑好布色,说好尺寸,付好定钱就可,十日后付好钱即可拿走成品。”
司徒衡南付好了定钱,想来霍风身量与他相近,他也就按照自己的尺寸订下了。
于是司徒衡南便开始跟随樵夫砍柴,顺便识得了几种可入药的草药,偶尔采集些,柴薪和药材都可换些钱。临黄昏时便帮船夫摆渡,偶有行人过往会给些路费。如此积累,倒换了些文钱。自从霍风在学舍做起了先生,不肯收钱,那些孩子的父母就经常送些新鲜蔬菜肉食和果子,霍风便收下了,他们也就不会在食物这方面费心。司徒衡南当然不会做饭,自然是霍风生火做饭。
司徒衡南终于在半月后攒够了文钱,得了那件准备给霍风的披风。
“司徒,近日你早出晚归的,是找到什么新鲜玩意儿了?”霍风备好了晚饭,是一碟青菜,一碗鱼汤,和一碟碎肉。
“嗯……街上挺好玩的。”司徒衡南坐了下来,“跟皇城不一样,小东西挺多。”
霍风忽然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司徒衡南一下子被汤给呛着了。
“我……我没去找什么姑娘!咳咳……”司徒不服气地说。
“我知道了。”霍风给他添满了饭,“小孩还问你去哪里了呢?”
“哦?”司徒衡南抖了抖眉毛,“他们不是不乐意我在学舍么?”
“非也,司徒。”霍风轻轻摇头,“他们很想跟你一同玩的,那几个吵得厉害的都想让你去教武功,都想做大将军呢。”
司徒衡南吃着饭,有些含糊地说:“这群小孩真是调皮!又不明说。”
“他们喜欢你,才会同你玩笑。”霍风拿起筷子细嚼慢咽起来。
“哼,过几日去收拾他们!”司徒衡南有些满意地说着。
夜了,霍风上了阁间歇息,司徒衡南则在里屋。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布袋,再次将披风仔细地瞧了瞧,随即收了回去。
窗棂透着浓重的夜色,山间夜晚的凉意悄然窜了进来,司徒衡南嘴角含着笑意,沉沉睡去。
而睡在阁间的霍风却并未轻松入眠,司徒杏儿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说的是叫司徒衡南尽早归城,而司徒衡南滞留了两月有余,却没有什么回去的意思。起初他觉得他只是想在西南玩一玩,不可能真的随他守完剩下的两年有余。况且将军府公子长久不归,也定会有人亲自接他回去。司徒府早已有与丞相府结亲的打算,司徒衡南就更不能留下太久。
霍风凝视着眼前的黑暗与空虚,知道其实内心深处也有些不舍。而后,他内心的是感激还是另一种不知何名感情,他自己也说不清。
有谁会爱着孤独呢?
但他此生更重的,是父亲生前未了的心愿。
思及此,霍风浅浅地皱起了眉头。
这晚睡得不沉也不浅,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已是曙光微泛。
这两日他放了学生去休息,自己也可讨个清闲。
灶台上放置着些吃食,用纸包着放在木盖子上。揭开来,是两个肉包子和一个大馒头。
想来司徒起得早,便留下了些食物。但霍风总感觉灶台上的东西比昨天凌乱一些,似乎被人动过,灶洞也像是刚燃过柴火。不过一切还算整洁,霍风便也没多想。
简单收拾一番,霍风走出木舍,才看到学舍那处有人影窜动。霍风有些好奇地朝山下走近了些,才看清是司徒和阿成,小谷,还有陈凝。
“再来一招新的!”
“不不!上几招我还没记住呢!”
“哈,你真笨!”
“你才笨呢!”
“行了,阿成,我看你前面几招也没练好。”
司徒衡南刹住了阿成和小谷的吵闹,才继续说:“看好了,这三招我就再演示一次!”
司徒衡南拿起把临时削得极其粗糙的木剑,表情也严肃了起来,然后就开始了几招基本剑式的演示,利落地收剑出剑,身形灵活地回旋,似是身随剑动,又像是剑由身起。
三人都看得十分认真,身体略微移动,手上比划着,记着动作。
霍风也在看着,心想若没记错,这应当是将军所创的其中一套剑法,灵活多变,起初三招算是基础,初学者也容易掌握。
司徒衡南在第二招收剑时看到了他,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高兴地喊道:“子新!”
三人也一一别过脸望向了霍风,道:“小风哥哥!”
霍风再走近了些,摸了摸大牛和二虎的头,说:“没想到你们学武学得这么认真。”
阿成和小谷也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后脑勺,想来也知道霍风没说出来的下半句。
“今日没去打猎么?”霍风朝陈凝问道。
“前几日农忙,我爹这两日讨个闲,过些日子便会去了。”陈凝回答。
霍风会意,道:“司徒,你的演示还没结束呢。”
司徒衡南才说:“好,我把没演示完的演示完。”
司徒衡南于是开始了接下来的演示,将难度较大的动作细致地说了一番,于是便向三人告辞,拉着霍风回了木舍。
2 “你今日起得似乎比往常还早。”霍风边走边说着,“最近都很忙。”
司徒衡南轻轻抓了抓头,心想着霍风是把自己生辰给忘了。
霍风见他没说话,便继续说:“杏儿早些日子就来信了,催你回家呢。”
司徒衡南才停下抓头发,脑海中浮现出了杏儿的样子。离家快近三月了,他最想念的其实就是杏儿。爹娘的样子也随即浮现出来,还有府里的管家,家仆,侍卫,还有宸御。
一抬眼,凝望着眼前的人,却是一点也不想走。木舍虽是简陋的住处,但却有霍风相伴,同在一处屋檐,无论苏醒还是入夜,他们不会相距太远;每日虽是粗茶淡饭,但却是霍风亲手所做。
司徒衡南想着,心中非常无奈,抬手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一声“嚓”的声音,似乎有什么裂开了。
司徒衡南看向自己的衣袖,才发觉腋下的衣料脱线了。他出门匆忙,随行的衣物也很少。这件常服是他最常穿的一件。
“司徒,我看看。”霍风凑了过来,看了他裂开的一寸衣角,“无妨,回去我给你补补。”
“你会做这些?”司徒衡南有些惊讶,虽然霍风偏好读书,但也有大半时间都在随他练武,何时会做女工的活儿了?
“这个,很简单的。”霍风温和地笑了起来。
待他们回到木舍,霍风便从里屋的柜子里拿出了个小锦盒,锦盒已经很老了,外壳上都掉了色。
锦盒里是收敛整齐的针线,顶针,剪刀和一些不同颜色的碎布。
司徒衡南才想起霍风说过,他娘是个绣娘啊。他暂且披了件霍风的外衣,撑着脑袋专注地看着霍风穿线缝织。
霍风也专注地一针一线补上那处裂缝,墨色瞳仁明亮又温柔。
不一会儿,霍风就缝好了那处裂缝。
司徒衡南接过外衣,先前的裂缝已然消失不见。
“子新,认识这么久,真没发现你会做针线。”司徒衡南说着便穿上了外衣。
霍风将针线收好,才说:“只是会这基本的,若是要改尺寸那些,我就没办法了。小时候我娘缝制衣服时,我总在旁边看,说着想学。她却总说这是女儿家做的事,男孩不用学。”
司徒衡南撑着脑袋,说:“你娘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霍风抚过那个锦盒,说:“嗯。我回来时,村里人都说我长得很像我娘。”
司徒衡南的眼睛亮了起来。
女性版的霍风?那会是什么样?只不过霍风的确长得秀气清俊,尤其是那动人的长睫毛。若是个女孩,也该是倾城娇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