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了一会,试探道,“绍卿哥啊,这……不大好吧?”
叶绍卿抬起眼皮瞅他,“你怕什么,卓然还在山里头呢。”
他们几人一处戏玩,总是欢而不过的,因是张卓然最不喜荒诞忘形。有次沈寄望同其他几个同岁的公子哥吃酒,喝得酩酊,团抱着要去楼后的池塘里游水,被张卓然撞见后给了他三天的冷脸。
张卓然近日去了山林中取景,总要呆上半月。听闻叶绍卿病了,派了小厮快马送了慰问来,昨日到的,叶绍卿拆开盒子一看,巴掌大一块卵石,还覆了厚厚的青苔泥渍。
张卓然这人虽面上清冷木然,但心思倒是最剔透玲珑的。叶绍卿会得此中意思,苦笑摇头,我踏入这红尘泥淖越陷越深,又如何能静心自处?也不知他这是劝是讽。
沈寄望哼了一声,“我怕他作甚?我就怕我爹罚我……”
叶绍卿摆手,“你绍卿哥是这么不知礼数的人吗?”他点点茶杯,“咱今儿就喝茶聊天,不干别的。”
沈寄望半信半疑地看他,不说话。
叶绍卿就笑,“你可知城中这么个说法,‘不愿龙宫珠十斛,只愿怡香见二吴’?”他扣桌子,“这怡香园两位,不光唱作俱佳,心思也是聪慧十分的,与妙人儿们说说话,多好的消遣。”
“我可听得叶大人夸奖了,不敢当的。”叶绍卿话刚说完,便有个清柔男声接话了,珠帘被拂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从房中出来,坐到两人旁边。
说话的是兄长玉龄,生得粉敷玉琢,眉目温和柔婉,顾盼间却又风情流转。伶人常谓戏在眼中,这玉龄双眸,果然是许多缱绻风流的。
弟弟芸官尚年幼,多做些小花旦的角色,性子也直率大胆些,看向沈寄望就问,“这位小哥哥我是没见过的,也是来捧我们场的?”
沈寄望这才瞧出来,刚听的《碧玉簪》,李秀英和丫鬟就是眼前这二位扮的,当即就夸奖了一通。
几人聊将开来,沈寄望方信了叶绍卿的话,也确赞这吴氏兄弟的品性。
“俗话说,大凡品花,必须于既上妆之后,观其体态;又必于以卸妆后,视其姿容。”叶绍卿撑着下巴笑吟吟地望着玉龄,“今日我二人幸得双全,何不再施舍我们一道新的,就此无妆之时,清唱一段?”
玉龄迎上他目光莞尔一笑,“怎的能叫施舍,叶大人想听,便点一曲吧。”
芸官嚼着点心摇头,“刚下的台,嗓子都哑了,我还是同沈公子说话罢,”他笑得狡黠,“我可是知道的,叶大人定是更想同我哥哥搭戏的。”
沈寄望便拖长调子哦了一声,同笑。
叶绍卿哈哈大笑,“你这弟弟倒越发伶俐起来,也好,也算是说中我心意的。”他想了想,“这剧目啊,都逃不出才子佳人金榜题名的,便来个最俗的西厢好了。”
“你休要一寸鱼雁无消息,我这里青鸾有信频频寄……”玉龄那双剪水黑瞳楚盈盈望来时,叶绍卿也当真是有几分意乱怜惜。
叶绍卿此番来怡香园,当然不是来听戏的。从前叶绍卿,最烦心这些情情爱爱的戏码,骑射蹴鞠,哪个不更有趣些。
户部尚书李裴个老不正经的,平素最爱的就是亵玩年轻的伶官,玉龄清和,最对他胃口。李裴常来这喝得大醉,再做些不齿的勾当。玉龄心知身不由己,便也忍了,只是芸官一月前刚上了台,李裴便也看上了。玉龄自己受辱也就罢了,只希望幼弟能免受此难。叶绍卿便允他,每次套李裴的话来传他,等时机成熟了,他便将兄弟二人一道赎出来,在乡间为二人打点套房产。
然不曾想,玉龄眉目神态见这份温和俊朗,竟是与那龙椅上的人很是相像。
叶绍卿寻到他袖中的手,握了上去。这一段,两人本是不该接触的。
玉龄手指颤颤,仍旧唱着词,眼里浮起淡淡倾许之意,却忽然停了,低下头笑,“见笑了,唱了百遍的词,今日却出错了,惭愧。”他将手垂下,另一只手按上来轻轻拨开叶绍卿的,同时,一只小小的纸卷递进叶绍卿掌心。
叶绍卿却不松他,“再起一遍就好了。”
玉龄摇头,“错了便是错了。”他眼神温和,坦然无暇。
“将军,哎,将军,你可莫要……”外头却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门被啪地推开,来人带进外头一股子湿冷的空气。
“宋将军?”沈寄望奇道。
宋景仪面色清冷,眼里蓄着隐约怒气,见到叶绍卿还拉着玉龄,便将玉龄仔细看了一眼,那分愠意倒是压了下去,变成阴沉沉一片。
“劳烦几位出去,我与叶大人有几句话要说。”
“宋将军,这是人家的屋子……”叶绍卿嗤笑着就要反讥。
“出去。”
沈寄望倒是被镇得先站起来了。玉龄识得情势,见宋景仪面色不善,先对着叶绍卿摇摇头,挣脱出手来,过去拉芸官,赔笑道,“两位大人先慢聊,下头该是演到《蛟龙扇》,我带沈公子去听听。”
“景仪,怎的,吃了炮仗了?”叶绍卿抱住手臂,笑问他。
宋景仪朝他走近,“这么多年,你这脑筋还能不能转弯的?”他冷哼一声,“才得了一分的相像,未免太可悲了些……”
“宋灵蕴!”
“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出门给他办事,未免太殷勤了些?”
“宋灵蕴,你说够了没?”叶绍卿揪住他领口,火冒三丈,“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说三道四?”
他一双圆润眼眸瞪得越发大了,怒极反笑,“呵,既然你想扯白了跟我说话,那我也告诉你,翊林阁那晚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
“方才这语气,倒像是当年的宋灵蕴了,”叶绍卿用拇指狠狠压住宋景仪的下唇,眯起眼睛,“你回来时做的这般温和沉稳的样子,又是学的谁?”
“宋公子你莫不是对我情难自拔十余年?那到底是谁可悲?”
叶绍卿连珠炮似的一句又是一句,最后愤然中带着嘲讽地直望进宋景仪眼里。
宋景仪一双细长眼眸竟是瞬间平静下来,他眼帘微微下落,复又睁开来,居然勾唇笑了,“对,我对你情难自拔十余年,我最可悲,”他盯得叶绍卿动弹不得,“而且我还看不得有人比我更傻!”
宋景仪居然压着叶绍卿的后颈又吻了上来。
叶绍卿先前还被宋景仪这一番坦然承认惊得发愣,到这时彻底化成了满腔的怒火,他泄愤似的啃咬宋景仪的唇肉,抵得他连连后退,最后将他压在屏风上。那屏风斜倒了下去,磕在后头墙上。
叶绍卿并不顾管,只是恶狠狠地吻着。
宋景仪虽是主动,但他的技巧还真是不能和这金陵叶郎相比,此时被吮得眼角通红,泪水盈盈。当叶绍卿将那舌伸进来兀自搜刮时,宋景仪几乎都要站不稳了。
叶绍卿听得他喉间呜咽一声,便望见宋景仪眉头紧皱,双颊绯红的模样,一股子邪火便顺着脊背蹿遍了全身。
叶绍卿头一次明白,除了情悦肉娱,能勾起情欲的,甚至还有愤怒。
叶绍卿将手伸到宋景仪腰后头一勾,两人的胸膛便不留缝隙地贴在了一块,他扯着宋景仪的长发,越发深地吻他。
宋景仪早已失了八分的神智,牢牢地圈住叶绍卿的背脊。
宋景仪今日穿的雪青色袍子,腰腿处秀的银瓣牡丹,本是显得艳丽过头了,穿在他身上却是恰到好处,入目的是种明丽姣好之感。
这种袍子腰带本就束得简单,叶绍卿轻易就将手探了进去,沿着宋景仪的脊骨大力地揉抚。
宋景仪喉咙里泄出声轻轻的吟哦,口里的回应即刻就没了章法。
叶绍卿是他倾慕十余年的人,那时年少懵懂,梦中早不知见了他多少回,那些羞于启齿的事情,自然都是痴妄地想过的。
此时叶绍卿这么样地唇舌纠缠,宋景仪腰腿酸麻,胸口的燥热燃得他血液都仿佛要滚沸起来。
叶绍卿手一路弹下去,拇指压进宋景仪那两处腰窝,手指轻抚,继而揉捏他的臀瓣。
宋景仪睁大眼睛想往后退,但叶绍卿并不放过他,将唇贴近了一分,勾着他舌轻吮。
宋景仪吃不住他这吻法,软倒在他身上。
叶绍卿眼里浮起点戏谑和情欲交织的光芒,他腾出一只手,移到宋景仪身前,拢住了那处。
“嗯……”宋景仪抓紧叶绍卿后背的衣服,低声喟叹。
叶绍卿离开他的唇,咬了咬他的下巴。
宋景仪扬起头,喉结重重地上下一动。他闭着眼,眉毛近蹙,眼睫细细颤动,他眼尾细长,末端泛出点绯红,比那女子的妆容更胜。
叶绍卿松开牙齿,偏头吻住他下颚,擦着他脖颈间滚热的皮肤,缠绵地吻了下去。宋景仪侧下脑袋,贴住他小片脸颊,无意识咬住下唇。
叶绍卿的手指微凉,灵巧老道地顺着那根上下抚摩,拇指轻轻在顶上搔剐。
宋景仪双唇轻轻开合,只是急促地吐息。
叶绍卿的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他慢慢加快手里的动作,埋进宋景仪发间,仿佛想要寻找一丝清凉般深深一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