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管你受没受伤。”喜怒无常的施云拧过身不看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矫情个什么劲儿。就是心慌胸闷,想要大喊大叫像个疯子,偏偏找不到合适的出口。
可怜萧将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好声好气的哄人:“施云你别气,大过年的。我去厨房找点吃的,陪你吃年夜饭。”
过了一会儿,萧晫端了两个盘子拎了个油纸包回来,一脸的得意活像捡着便宜的傻小子:“我把厨头老李买的烧鸡顺来了,你可别声张。老李那个暴脾气,回头不得气的吱哇乱叫。”
谁还不知道,老李买的烧鸡就是给你这个笨将军的。
一年四季在这苦寒之地跟兄弟们同甘共苦,一个锅里吃饭,什么都不讲究……
“行了,不生气了,施云。”萧晫一点没个将军样儿,喜滋滋的把菜盘子摆在饭桌上,又打开烧鸡的油纸包:“不能让那些鞑子得逞不是?他们不想咱们好好过个年,咱们非得笑哈哈美美过个年。来,吃饭!老李卤的牛肉,绝对好吃!”
施云心乱如麻,低着头双手握拳,指甲嵌进掌心微微的疼。他不能这样了。
……………………………………………………
大年初一早上,趁着萧晫出去惯例带兵出早操,施云闷不吭声的卷了自己的铺盖卷衣物药箱等物,直接回了自己的帐篷。
有些日子没住人,帐篷里比外头还冷,冰窟窿似的,激的施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转头的功夫,施云连卫生都还没打扫好,萧晫一阵风般的卷进帐篷。
“施云你干嘛?谁让你搬回来的?”
“我自己让的。”施云答的气定悠闲,手上不带停的:“感谢将军好意,施云心领了。”
萧晫很生气,又无计可施,抱着臂站在营帐中间怄气:“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讲话这么阴阳怪气。明明住的好好的,你不用骗我,我看得出你特别怕冷……”
施云打断他的话,直起腰看着萧晫,不躲不闪:“萧晫你拿我当什么?”
“啊?”萧晫给问的一下子没转圜过来:“我,我拿你当兄弟看,我当然,当然要好好照顾你……”
“我没有。”嘴里泛起丝丝苦涩,施云垂下眼睑,面色无波:“我没拿你当兄弟。”
帐篷里奇妙的僵持住了。或许是萧晫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无情的回答,一时间尴尬着,无言以对。
“就算,”萧晫好半晌才找回舌头,讷讷的:“你没当我是兄弟,你也别跟自己过不去。你的手指都生冻疮了。你这细皮嫩肉的,第一年过冬肯定受不了……”
狼狈的转过身,施云深呼吸,压下心底那些悸动和疼痛。怎么就荒唐的动了心?怎么就。
他这会儿只想把这个傻大个揪起来扔出去。只可惜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想想。
从小生长在京城那处繁荣之地,什么事情他施云没见过?不同流合污不代表他不懂。何况太医院直接对着皇帝的三宫六院,腌臜见不得人的事儿,他见得太多太多。
不说皇帝有着三千后宫依旧到处拈花惹草,接了小倌回宫苟且;
那些道貌岸然的文官武官们,逛院子找小倌作陪狎弄,俨然成了风尚;
就连同在太医院比较谈得来的蒋生,明明家里一妻二妾的,依然会时不时去偷腥,找的也是十几岁身软体娇的少年郎。
所以他才厌恶自己的样貌,更厌恶因为那个莫名的样貌排名榜而带来的各色垂涎。
千算万算,终究算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
喜欢一个人。喜欢上萧晫。所以,根本没法拿他看做兄弟。
……………………………………………………
晚上睡觉前,萧晫让人抱了两床厚被褥给施云。一同带过来的还有帅帐那个早已熟悉的炭炉。
小兵手脚麻利的点火生炉子:“将军让咱告诉施军医,你的手金贵着呢,要拿刀拿线做细致活救我们的命,可不能冻坏了。将军还说,你要是推辞,就自己把炭炉给他还回去,反正他是不肯再让人来搬了。”
不大的帐篷很快就暖了。
施云坐在床边怔怔的出神,心里软的不像样子。
怎么有人会这么好?这么坦荡的,毫无保留的对自己好?
萧晫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又怎么能存着那种龌龊的心思?
不如这样——
施云眼睛一亮,瞬间想到了那个要给自己说亲的大娘。
光是自己沾了萧家军的光,都有人愿意给自己介绍。那要是在镇上想办法传出去萧将军有成家想法,那些家有适龄姑娘的人家,不得趋之若鹜,把军营门槛踏平了?
虽说这种边疆之地的姑娘比不得京城或是江南那边少女的柔美动人,可是这种地方,吃苦耐劳健康结实才是生存下去的根本。
施云搔搔头发,摆脱自己心底那点苦涩,认真想着该怎么去做,才是真的为萧晫好,顺带让自己死心。
……………………………………………………
正月初三,城关兵营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洒脱不羁的男子,他披散着头发,锐利的目光不遮不掩,活像天上桀骜不驯的鹰隼。这人高鼻深目的,不是楚国人。
施云警惕的看着,琢磨着难道大金鞑子派人来和谈了?可是真要和谈也轮不到萧晫这么个武将不是?
那么,这人是谁?干嘛的?
值得一提的是,跟随高大男子一同进军营的,除了三四个长随侍卫之流,还有个让人起疑的小个子少年。
圆溜溜不谙世事的大眼睛,秀气的鼻翼小巧的嘴巴,奶白的皮肤像是上好的丝缎。
如果萧晫早见到这个少年,他一定不会说自己是细皮嫩肉的了。
施云总觉得,这个看过去十五六的少年,自己应该见过。眼熟。
高大男子旁若无人的搂着少年进了萧晫的帅帐,其他四个侍卫站在门口,跟萧晫的卫兵一起,警惕的看着四周。
足有两个时辰。一直到天黑。
要开晚饭的时候,帅帐门帘一掀。出来的不是那两位身份不明的客人,倒是萧晫自己,长身玉立的站在门口,朗声吩咐厨头老李备点丰盛的酒菜,他要待客。
施云冷眼旁观,好奇心烧的他百爪挠心,可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施云从帐篷缝隙里看到魏叔背着药箱进了帅帐。
那两个人,有人受伤了?可是为什么不叫自己,叫魏叔去?
知道自己生闷气毫无理由,施云依然气不顺。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施云看到有两个士兵小心翼翼的拎了个热气腾腾的超级大木桶站到帅帐门口,冲里面喊着,将军洗澡水准备好了。
施云鼻子都气歪了。
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好,将睡未睡间,施云恍惚觉得床边站了个人。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因为哪怕天黑不见光线,仅仅是那熟悉的轮廓就能看出来,这人是萧晫。
可是萧晫怎么可能半夜摸进他的帐篷?还站在床头半晌不动地方?还莫名其妙叹口气?还还还伸手摸了下他的脸颊?
所以,一定是做梦。
☆、第 6 章
早上,施云顶着俩黑眼圈爬起来,心情恶劣头脑发胀。
去吃早饭的时候,刚好碰上魏叔端了馒头稀饭打算回帐篷,施云紧赶慢赶的,过去热情打招呼。
“魏叔,早啊。”
魏叔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把粥碗端远点:“要吃自己排队去。”
施云:“……”
“不是,魏叔,我没打算抢你早饭。”施云四下里一打量,小小声的问:“昨晚来的那两人,受伤了?什么伤?”
魏叔的眉毛拧成了倒八字,表情怪异,像是被塞了一嘴土坷垃:“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施云竭力做出心底无私坦荡荡的表情:“就是商讨一下,看看是不是疑难杂症。原来在太医院,我们也经常这样哈哈哈……”
魏叔摆摆手,嘴巴很严:“这个你要问,去问将军,我立了军令状不能说。”
施云讪讪的:“不说算了,我就随口一问。”
刚说完话,施云眼尖的看到远处帅帐门帘一掀,那俩客人出来,跟着四个侍卫围上去,然后边上是萧晫,士兵牵过去的几匹马……
这是,送客了?
果然,那四个侍卫向着萧晫抱拳致谢的样子,随后飞身上马,往前走开几步,留下自家主子跟萧晫道别。
施云无心吃饭了,眼巴巴的瞅着那边,猜测着动向。
高大的男人也就说了两句话就上马了。有意思的是,那个羸弱的少年没有单独骑乘马匹,反而被高大男人圈着手腕轻松一提一带,霸道的抱在了怀里。
施云心跳砰砰的,口干舌燥。
他几乎能猜出来,这俩人是什么关系。
然后连一分钟都没有,满脑子纵马狂奔的施军医就自然而然想到,萧晫力战群狼的夜晚,他也是这样靠在男人胸口的。亲昵,温暖,带着不可言说的暧昧。
方江是将近晚饭的时候回来军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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