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云说不上心里是种什么滋味。有冲动,也有感慨。
他没说话,可是想起了京城里那些勾心斗角的文官,想起施家不欲站队结果被太-子党陷害,逐出京城的狼狈和愤懑。
“我觉得,”施云幽幽开口:“你这性子要是在京城,恐怕比我还难过。”寸步难行吧。
萧晫洒脱的耸耸肩:“所以我不回去,天高地远随便他们怎么说,我守好大楚国的国门就行了。我,”萧晫放低了声音,这一刻的男人没有往日里的嬉皮笑脸,更接近传说中那个严肃凛厉的威赫将军:“我不为皇帝打江山,我萧晫是为百姓的安居乐业守住这片疆土的。”
攥了攥冻僵的手指,施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边这么荒凉又凄苦,连我都是流放来的。你就没有不满?毕竟京城才是无数达官贵人最向往的繁华之地。”
“我要那些繁华荣宠作甚?”萧晫双手负在身后,挺胸抬头:“我萧晫一世求的,不过是心安磊落。我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金钱财物都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鬼使神差的,施云问了一句:“那总该要成亲吧?京城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就没有心仪的?”
萧晫神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都多少年没回京城了?谁家的女儿什么样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再说了,也不会有你说的大家闺秀愿意来这蛮夷之地,嫁我这蛮夷之人。”
就在这个当口,施云十分不合时宜又不厚道的想到了那则传闻,然后没憋住,扑哧失笑。
萧晫这厮居然像是摸准了他的脉搏,问都不问,一猜一个准:“我知道你笑什么。你是笑我那桩赐婚是吗?好端端礼部尚书家的姑娘,宁可做姑子也不嫁我。”
施云又是忍不住笑又是觉得自己这样太不合适,一时间憋的脸色泛红,大眼中水盈盈的,莫名有几分楚楚动人的味道。
“笑吧,”萧晫自嘲的摸摸鼻子:“我听说时候已经晚了,不然就是拼着被皇帝责骂,也要先把这桩婚事退了。不过,”男人转过脸,目光清澈明亮,不沾尘垢:“施云你倒是说给我听听看,京城里是不是有传言,那姑娘为什么宁可悬梁也不肯嫁?是有心上人了吗?”
这下子施云更夸张了。口水呛到喉咙管里,咳的惊天动地。
这话可怎么说?传言那么下流,真是说给这人听都怕污了他耳朵。
萧晫无可奈何的帮他拍后背顺气:“我说你怎么回事?呛到风了?实在冷就回去好了。”
施云摆摆手,勉力压住咳,站直身体抹了抹眼角沁出的泪水。浑然不知自己此刻面对着萧晫时,眉梢眼角沾了绯红那种风情,杀伤力有多强。
萧晫呆了呆,盯着他眼珠都不带转的:“施云,你长得真好看。”
“滚蛋。”施云凶巴巴的,外强中干的凶他,连带着转了话题:“哎我问你,你肩膀这处伤,是怎么受的?身为将军,以身犯险不合适吧?何况我也不记得鄂伦县有大金的什么重要人物。”
胡乱说着话,施云背过身去,假装看着辽阔关外的茫茫天地,真实感受只有自己清楚。
完蛋了,他这是发什么神经了?浑身可耻的滚烫着,简直就像是发了烧!居然被这个二愣子一句话给弄的昏头昏脑!
乌云间飞过一只苍鹰,利箭一般俯冲到远处的山头,又极快的振翅直飞九天。
那份翱翔四野无拘无束的畅快淋漓,真令人向往。
“那次啊,”萧晫当了真,回想了下竟然老老实实回答:“那次有线报说,西乐的郎鑫秘密到了鄂伦,别人去我不放心,最后还是自己偷偷去的。结果郎鑫身边有个高手。”
烧乱的大脑慢慢沉淀出理智,施云猝然大惊:“西乐要跟大金联合?!”
萧晫点点头:“准确的说,是郎鑫自己的野心。西乐国的国主年事已高,只想着跟大楚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不然他也不会把小儿子送到京城做质子。”
施云想通了:“郎鑫既然有野心,这样联合起来对大楚威胁极大。何况他这么做可以一石二鸟,逼着大楚恼羞成怒杀掉他做质子的弟弟,从此更是不用担心有人跟他抢皇位。”
“聪明。”萧晫赞许的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施云一把拍掉他的手,翻个白眼:“我又不是傻子。”
“谁敢说你傻?”萧晫每每跟他斗嘴都觉得特别愉快,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要不得的坏毛病:“我第一个不乐意。”
眼前明明已经成年的施云,这样看过去是跟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骨骼纤细身量单薄,即使白皙细致的皮肤被这西北的糙风吹的起了浅淡的风霜,依然好看的惊人。
是少年人的那种唇红齿白,眉目清秀。尤其穿了白的时候,谪仙一般。
只可惜,这西北,这兵营,并没有给他穿白穿绸缎穿长衫的机会。
“施云,”萧晫冒冒失失的:“你的表字是什么?”
施云没答他,也没一贯的针锋相对神奇活现怼他。
不习惯的舔了舔嘴唇,萧晫伸手碰了碰施云的手臂:“问你话呢。我的表字是子恒。你的呢?”顿了顿萧晫又问:“离开京城之前,你没定亲吗?”
朔风还是那个朔风,压到阴霾的天空也还是那个天空。可是两人之间发生了一些只有两个人才能感觉到的微妙变化,连气场都不同了。
施云往边上迈了一步,依旧不看萧晫:“原本订了亲的,家里出了事,就被退了。”
不知道为什么,萧晫竟然松了口气。
那声若有若无的呼气一下子刺激到施云了。少年几乎是挑衅的看过来,挑着眉抬着下巴:“前几天在镇上,有位大娘要代我介绍个好姑娘。反正我这辈子估计也走不了了,不如像方江,找个当地的——”
“不准!”情急之下,萧晫直接喊了出来。只是这声不准出了口,不仅施云愣了,连他自己都有点傻眼。这这这,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会脱口说出不准?
“哈?”施云表情不善,活动了下手指想打人:“凭什么不准?我又不要你贴彩礼钱。”
“反正,就是不准。”想不明白,萧晫脑子乱糟糟的干脆胡搅蛮缠:“你家人不在这里,就算想成亲你也得向我汇报。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萧晫你个神经病!”施云气的没辙,抬脚想踹人,半途中又改了主意,愤愤的跺下脚转身往下城墙的楼梯走去:“懒得理你。”
原本挺好的心情因为“施云可能成亲”这件事变得糟糕无比,萧晫瞪着那个背影,瞪的眼眶都酸了。
☆、第 5 章
施云被扣在了帅帐没走成。
除了野蛮的干脆连理由都懒得给的萧晫,其中也有施云自己的原因。
他很唾弃自己的没骨气。不过是一顶温暖的帐子,一壶热水就把自己收买了。
好吧,不管情愿不情愿,还有里面那个糟心男人的原因。
萧晫,让他心乱又不知如何是好。
他可以装糊涂得过且过,可是他的心,骗不了自己。
除夕那天刚入夜,城门外响起喧哗。
大金鞑子兵临城下。
施云吓得小心脏一个劲的乱跳,忧心忡忡的看着大帐中的男人以极快的速度披挂上甲胄,转眼就是威风凛凛的威赫将军。战无不胜,也浴血拼杀。
“萧晫。”萧将军临出门,被施云一把拽住手腕。
连施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住他,单凭本能,就伸了手。
萧晫低了头看着施云,看着少年白净的脸颊染了淡粉,然后是绯红。
“注意安全。”施云干巴巴的叮嘱,松了手:“大楚的战神可别再闹笑话,动不动就受伤,简直成了笑柄。”
萧晫了然的笑,带着肃杀之气的冰冷盔甲都染了几许铁汉柔情。
男人像那天城墙上一样揉揉他的头发:“不受伤。等我回来吃年夜饭。”
“赵龙!”
“在!”
“王城!”
“在!”
“谢子天!”
“在!”
“随我出城迎敌!”
“得令!”
一帐之隔,训练有素的兵将们很快整装出发,开城门去痛击敌人。哪怕是这样原本该万家团圆的好日子,无人有怨言,无人疲沓拖懒。
施云站在原地没动,眼眶慢慢热了,身体里热血沸腾着,叫嚣着想要寻个出口。
让施云担心纠结的结果并没出现。
不过半个时辰,大金的鞑子就鸣金收兵,短兵相接后匆匆撤退。只是一次骚扰。
“我们的除夕春节,他们经常干这种事儿。”萧晫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帅帐,卸甲挂刀,完全没注意到施云闷不吭声的失常:“就是不让你好过,虚晃一枪就跑。不过今天,我可没让他们得逞,前锋叶尔罗的脑袋给我斩下来挂城墙上了。痛快!”
帅帐外面的喧嚣一点点消停了下去,好好的除夕宴给搅了,好在士兵们并无怨言。
“怎么了这是?”萧晫终于发现施云的不对劲儿,大踏步走过来弯了腰仔细的看着少年不振的眉眼:“不是没受伤吗?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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