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在太子爷的世界里,所有不是为了物品本身功能提升而做出的改变,都没有任何价值,哪怕这个东西因此变得好看。
这是浪费。年轻一些的白佑澜曾义正言辞地跟沈长清强调。
年轻一些的沈长清也很疑惑,白佑澜是跟谁学的?谢相也是个文人雅士,家里摆了不少按白佑澜眼光看来很浪费的东西。后来沈长清认识了不是很着调的翁老爷子翁帝师。
但平心而论,这件狐裘做的还是挺不错,可是太子爷平时的要求就摆在那里,突然让府里的绣娘提升,能提到哪去?连沈长清都觉得不合格,更不要说更加挑剔的顾景。
顾景的母妃对顾景虽然严苛到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但小顾景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最好的。他母妃还特意教过他怎样让自己活得最舒适精致,其实就一句话,不怕花钱。他父皇又疼他母妃,顾景子凭母贵,自小用的就高档。后来他父皇驾崩,遗旨里把皇家的内帑划给他五分之一,珍宝阁也给他五分之一,南夏第二富庶的贡税有七成是他的,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小产业。除了顾烨他们一支,顾景大概是南夏最有钱的了。
再加上顾烨顾旻为了让顾景有个奢靡的名声,好东西也是不予余力地送。
顾景:你敢给我就敢接。
两个人态度上的巨大差异在今天体现出来,白佑澜送的狐裘一看就处理的不错,料子也是上乘,但是跟顾景精心打理过的衣物还是有差别。迟钝点的阶层低一点没见过太多好料子的或许看不出来,但在场那个不是人精?就算各位大臣没穿过,还有各位夫人呢。
“福王是没有别的了么?”东辰帝可是不依不饶。“说来惭愧,这件料子不是本王自己买的而是别人送的,那人的意思是让本王在今日穿上。本王又怎好拂人一片心意?”顾景眼光上扬,与东辰帝直直相对,嘴角的笑没有任何变化。“原来如此,福王还真是有情人。”东辰帝转口转移话题,“南夏常年无冬,福王见雪的几率想必不大,朕看天色还早,不如前往御花园观雪?”“多谢陛下。”顾景行了礼,随着众人走出。
出了门,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脸上。
又下雪了,顾景看着满天大雪,皱皱眉。
雪景很美,可这无论是对于百姓还是自己,都没好处。今冬太冷,只怕冻死的人不在少数。而这种天气,绝对不适合自己出去。
他的身体太弱了。
莫谷尘显然也是不满,可这不是南夏。飞快地扫看四周,莫谷尘将手贴在顾景的胳膊内部,就像一个小厮搀扶主子走路一样,偷偷把内力度过去给顾景取暖。
“莫谷,收回去。”以前情况特殊的时候莫谷尘也这么做过,但是现在不一样。顾景将莫谷尘的手掰下,一边走一边度内力着实是危险,还是在这么多人的监视下。
再说了,白佑澜送的这件狐裘还是挺暖和的。
就是毛有点硬,也不像原来的轻。
莫谷尘显然还想再尝试一下,结果来了个碍事的。
“王爷初来乍到,不如让孤给王爷做个介绍?”白佑澜笑眯眯地凑过来,然后转身指着路过的一棵红梅树,“王爷不觉得那棵红梅树的颜色很艳丽么?就像从心口涌出的血一样。”
一旁听着的莫谷尘:这是什么比喻?
“太子的比喻倒是脱俗。”顾景轻笑一声。“还是王爷明白。孤和他们说时他们只会震惊。”白佑澜眼角一挑,“竟然没人意会孤。嗯?王爷这是什么东西?”说着,白佑澜探过身去,扫了一把顾景肩头。“大概是雪吧。”顾景一只手曲起,把白佑澜推回原位,“太子殿下,你挡道了。”“一时好奇,没想那么多。”白佑澜意意思思道个歉,“孤该走了,再不走,肉就要被眼睛剜下来了。”讲完,又回到原位。
莫谷尘扫了眼顾景和白佑澜之间,没明白过来这两人刚刚达成了什么约定。顾景不动神色地拍了下他的衣摆,莫谷尘也就收回了自己的好奇心。
看王爷这反应,姓白的没干什么坏事。
顾景依旧慢慢走着,听着别人对这雪景的评价。
最后给的那张纸条已经收到袖袋里,至于一开始的那块暖玉。
正在胸口处发热呢。
果然,白佑澜不好惹。
第6章
东辰帝在御花园绕了一圈,没有发现顾景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眼神随即就飘向了安安静静欣赏雪景的白佑澜。
他敢拿皇位做担保,他这个不省心的太子又做了什么。
东辰帝对顾景其实没有太大的敌意,人都到东辰来了还苛求什么?效忠么?他只是对顾景的态度不太满意。来当质子,就要有质子的觉悟,居然让皇子前去看望他?顾景究竟想干什么?南夏可有实力承担他不敬带来的后果?
本来想借大雪寒风敲打敲打顾景,自己这个儿子却来捣乱。东辰帝眯眯眼,难道白佑澜真的想跟顾景联手推翻自己?所以顾景也借此肆无忌惮?也许,顾景素来小心谨慎,四国之间的大事向来是在南夏国内遥控,各路使者见得不少,可是重量级的一个都没去成南夏,包括顾烨登基和大婚。明着看是三国瞧不起南夏,不肯放同等人物前去,实际上是顾景不惜暴露三国境内的线人也要拖住重点目标。
自从顾景执政,东辰帝再了解南夏境内的情况,总有一种滑不留手的感觉。因为顾景太小心了。
各种人事调动,各种职务安排,上上下下严丝合缝,就连皇宫都来了次大换血。以前埋得不够深的线几乎作废,情报网差不多要重新建立。
这不是顾景有多慧眼,再怎么厉害他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有些线他没有揪出来,甚至没有察觉,但这条线依旧没有了用处。
在顾景眼里,刚刚接手的南夏他并不熟悉,谁也不知道其他三国有没有利用他父皇最后这几年神志不太清醒的时间安插奸细,这些人又都安插在什么地方。他还太小,太嫩,轮斗法,自然比不过那些幕后人。
可他有权。
这时顾旻的权力不值一提,顾烨的母族势力还在韬光养晦。整个南夏,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既然不知道潜在的危险在哪里,那就换个地方。
摧毁原来的关系网络,彻底洗涮朝堂上的势力,只保留极少部分能绝对保持忠心的人。不管他忠于谁,只要不是外人。
顾景用了四年时间把南夏彻底改头换面,旧的势力迅速消亡,但是南夏不能只有他一家的人。所以顾旻和陈几道崛起,最终和顾景分庭抗礼。南夏朝堂形成了新的平衡。老臣几乎消失,官员年龄平均值直线下降。
顾景的身体,大概就是那是被拖垮的。
他要考虑官员的任命、百姓的生活,还要应对舆论的抨击、顾旻的找茬,以及层出不穷的暗杀。陈几道是聪明人,他清楚顾景的用意,所以并不阻拦。可顾景毕竟挡在顾烨面前,所以他也并不出手相助。
这样小心谨慎的顾景,会一来东辰就大张旗鼓,生怕别人看轻,所以尽显骄傲么?
反正他不信。
东辰帝的眼神在白佑澜跟顾景之间转了两圈,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他不知道事情。
算好时机,白佑澜在东辰帝准备收回目光的一瞬间对上东辰帝,挑挑眉,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刚刚他特意去接近顾景东辰帝不可能没注意,他又不是瞎子,那么他父皇心中现在估计正在怀疑顾景跟他的关系。可是他们真的没关系。
如果债务关系算的话,顾景现在欠他一块暖玉。
估计东辰帝接下来该去搜集他和顾景有来往有阴谋的资料了,该忙活一阵子了。白佑澜翘着嘴角,注意力这东西可不能转,转了,有时可就会错过大事了。
宴会开始,一切又都是顾景熟悉的模样。有点无聊,顾景摇摇酒杯,喝下去一口,白佑澜拿他当筏子引开东辰帝的注意,过几日也该把白佑澄调出京城了。一报还一报,白佑澜这是让自己还借他的名义杀王翠的情,顾景靠在椅子上,谁让自己行事在前?人家看自己不准备给报酬,就是不问自取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好歹不算吃亏。
顾景:事到如今,强行安慰自己。
引凰殿。
“嫣儿。”东辰帝止住柳嫣的行礼,“没人的时候这么麻烦干什么?”“皇上今日怎么了,心情似乎有些不佳。”柳嫣被东辰帝顺势抱在怀里,用手抚摸东辰帝的额头。尽管她不问东辰帝也会说,但为什么不给东辰帝留个自己关心他的印象呢?“我感觉白佑澜跟顾景已经联手了。”东辰帝叹口气,“澄儿本来连白佑澜都对付不过来,又怎么能应对这两人联手?我老了,以后还能护着他多久?”“皇上不算老呢,再说,就算太子登基又如何?还能杀了澄儿不成?”柳嫣没有这些顾虑,语气轻快。“老了就是老了,不服老不行。”东辰帝笑了两声,“这几日就疲累的不行。白佑澜要是登基,未必会留下你们母子性命。况且澄儿不差,为什么要屈居?”柳嫣沉默了一会儿:“皇上,太子不是那样的人,他是肃贵妃的亲生儿子。”“嫣儿,当初肃贵妃薨的时候,满朝都认为是你动的手。”东辰帝悠悠叹到,“白佑澜肯信不是你么?那是他的生母,他怎么可能不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