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在树林里转了一圈,边收边玩,商量着把蝉蜕卖了之后买些什么东西。
叶若说:“要不给有琴买个东西吧,他不都跟大师兄那……那什么了吗……”
叶若越说声音越小,三个师兄一起笑了,却也没反对,叶昭问:“买什么好呢?”
章丘生说买根簪子呗,到时候就说是大师兄的意思,齐青言接上说这个好,话本里那些用来定情的不都是簪子帕子啥的吗,说完自己嘿嘿嘿地笑了。
四个人互相击了掌,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几个小孩儿走后,有琴带叶带霜回了他们的院子,他早上走时在院子里晒了两盆水,午时太阳毒辣,这会儿已经有些烫手了。有琴搬了两个凳子来,又把木盆垫高一些,喊叶带霜过来坐下,给他解开头发,拍了拍大腿,叶带霜自觉地躺到有琴的腿上,头发落下去掉进木盆里。
树上蝉鸣声刺耳,将偶尔想起的几声鸟鸣声都压下去了,树梢虽然哗啦啦响着,风却时有时无,还不一定是凉风,树影婆娑,摇来摇去很晃眼,有琴被热风吹拂得脸上发烫泛红。
叶带霜眨巴着眼,从下往上看有琴,轻声说:“你长得真好看。”
有琴笑了一声,仍旧一边用手梳着叶带霜的头发,一边将他的头发润湿,“那你愿不愿意跟我成亲,跟我做夫妻啊?”
“愿意愿意,我娶你做媳妇儿。”叶带霜答应的爽快。
有琴拿湿手掌抚着叶带霜的脑门,“那这句话你可得好好记着,等你哪天好了,别再不认帐。”
过了一会儿有琴又说:“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叶带霜说我不傻。
洗完了头发,有琴又给他擦的半干,抹上发油,茶树籽榨制的茶油里还混着茉莉花的香味,有琴抹完还特意闻了闻,叶带霜见状也跟着抓起一把头发闻了闻,又去闻了闻有琴的头发,像只小狗似的来回嗅了几下,最后说香味是一样的。
有琴把东西收拾完,抱了一卷草席出来,拉着叶带霜找了一个树冠浓密阴凉、空旷平坦、清风不绝的好地方,把草席铺开,让叶带霜过来躺下。有琴把叶带霜的头发铺开在草席上晾着,自己也躺了下去,告诫六岁的叶带霜好好,睡觉,不许乱动。
叶带霜点点头说好。
夏风融融催人眠,好像连蝉鸣声都歇了一歇,有琴闭着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中间好像醒了一段时间,只是没睁眼,似梦非梦地听到叶带霜在一下一下地抠草席,不急不缓、很有韵律,抠了一会儿,那声音也渐小渐远,连带着风吹树叶和蝉鸣声也渐小渐远了。
再醒来就是被脚步声吵醒的,有琴想要睁眼,不防备被日光晃了一下,又赶紧闭上,拿手挡着才敢睁开,眼角的余光看到叶若正在往这边走。这时树荫的位置移到了身后,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收敛了许多的日光正好照着他全身,身上衣裳被晒得发烫,衣裳底下也是汗津津的,心头一股子燥热,脑子还有些混沌。
有琴转了下脸避开日光,胳膊撑着草席想要起身,这才发觉叶带霜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枕过来的,正枕在他腰胯上,有琴被他压得半边身子都麻了,难怪一点感觉都没有。
有琴只好又躺回来,叶若这时也走过来了,看到有琴和叶带霜晒在太阳底下,就伸展胳膊,颇有些徒劳地想替他们挡一挡日光。
“你们怎么睡在太阳底下?晒得不热吗?”
有琴竖起手掌挡在自己眼睛旁,眯着眼睛看了叶若一眼,说:“中午正好在树荫底下,这会儿太阳开始落了,树荫就跑了。”
“快傍晚了,起来吧,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有琴嗯了一声,勾着头看了叶带霜一眼,叶若替他挡着光,还在睡呢,听着还有微微的鼾声,有琴就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说:“把你大师兄叫起来,他还怪会享福,枕在我腰上睡,压得我身子都麻了。”
叶若就去叫他大师兄醒醒,叶带霜醒来还迷迷糊糊的,想坐起来,挣了一下又躺了回去,可怜兮兮地叫着疼,有琴被他这么一砸,也哎哟地叫了一声,原来是叶带霜的头发被有琴压住了。
有琴一手托着叶带霜的脑袋,抬着腰把头发从底下扒拉出来。
叶带霜这才坐了起来,揉了两下头,又去揉眼睛,叶若举起一只袖子挡在叶带霜脸前,问大师兄渴不渴,叶带霜说渴,叶若就问,咱们去后山摘西瓜吃好不,叶带霜说好。
叶若把叶带霜从草席上拉起来。
有琴扶着腰揉了几下,感觉好一点了,也坐了起来,把草席卷好,三个人一块儿回了院子。
叶带霜的头发已经晾干,被他睡得乱糟糟的,有琴回屋拿了梳子篦子,给他梳过了头发,又篦了一遍,拿发带绑了一个爽朗利落的高马尾,看着比平时年轻很多,也可能是他现在心智只有六岁的缘故,笑起来眼睛里熠熠生辉,比他沉稳持重的样子讨人喜爱多了。
有琴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叹了一声气,“盼你赶快好,又盼你不要好。”
☆、第 13 章
(十三)
他们师兄弟五个提桶、挑水、端瓢走在前面,有琴提着一个竹篮,慢悠悠地跟着后面,去后山菜地里摘菜浇水。
几个孩子挑水浇菜,叶带霜跟在旁边瞎打混,有琴提着竹篮到一边摘菜,摘了几根黄瓜、几个辣椒,问还有没有肉,叶昭说还有一点腊肉,够吃两顿,过两天就初一了,正好下山去买,有琴就又摘了一把豆角,想着做个豆角炒肉。
有琴摘完菜就把竹篮放在地头,挽起袖子过去跟几个孩子一起浇菜,闹着玩似的浇完了菜。齐青言摘了一个西瓜,叶带霜看见了,吵着说我抱我抱,齐青言乐的不用拿东西,就把西瓜递到叶带霜怀里,说还有两个西瓜也熟了,这两天都有西瓜吃了!
几个孩子欢呼一声,陆续收拾东西回去。
回去后,叶昭叫章丘生和齐青言跟他一起做饭,叶之空在山门前扫地,几只鸡被他赶得咯咯哒乱跑;有琴和叶带霜在门口坐着,看着叶若去鸡窝里收鸡蛋,太阳落了一半,山顶开始吹起了晚风。
叶之空把山门前的杂物连带晒干的西瓜皮扫拢到一处,叶若收了鸡蛋拿回后堂,叶之空就喊有琴拿个火折子来,有琴不想动,就推了推旁边的叶带霜,让他去拿。叶带霜听他的话,站起来就回去拿火折子了,叶之空拄着扫帚看有琴,说有琴欺负他徒弟,什么活儿都指使他徒弟干。
有琴托着腮,懒洋洋的,看着像在走神发呆,过了一会儿才说话,“不想动,拿个火折子也累不着他,您老别这么护犊子,若若他们几个该说你偏心了。”
叶之空哼了一声,还老不乐意,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么就偏心了?”
“反正一碗水端不平。”有琴翻着眼,说完这句就转头看向了其他地方。
过了片刻才听见叶之空说,“那不是大霜有这么个病吗,我岁数一年比一年大了,想照顾他,往后也是越来越不能了,就想着能疼一天是一天吧,保不齐哪天就驾鹤飞升咯!”
有琴不乐意了,张嘴就讽刺他,“您可省省吧,一天天的光会耍嘴皮子了,你这一窝徒弟我也没见你有多上心过,再说,就算你哪天进棺材了,大霜还有我呢,我就不会照顾他了?”
叶之空一听就乐了,一手拄着扫帚一手捋胡子,“好小子,这可是你说的,得,我是瞎操心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儿孙自有儿孙福,还真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有琴这时也回过味来了,又好笑又好气,骂叶之空老人精,“你套我话是吧?”
“我可没有,这是你自己说的。”叶之空装傻,提着扫帚就打算溜了,“大霜拿个火折子这么慢呢,怎么回事,我去看看。”
有琴半是气恼半是羞赧,直拿手拍地。
又过了一会儿叶带霜才拿着火折子出来,叶若也跟着一块儿出来了,有琴也不好当着叶若的面生叶带霜的气,何况他这会儿才六岁,真的是屁都不懂,只好拍拍手站起来,跟着把那堆杂草干瓜皮点起来,看着它烧完,喊叶若把灰烬扫到鸡窝里,鸡在灰堆里扑腾,比在草堆里凉快。
叶若把灰往鸡窝里一倒,这几只鸡好像成了精,都扑腾着翅膀往灰堆里扑,那灰还没凉透,就看见那几只鸡刚扑进去又争先恐后地往外跳,叫得比被人攥住了脖子还难听。叶若愣了愣,有琴也想起来了,叫道:“哎!我忘了,这是刚烧完的灰,估计里面还有压着没烧透的火星呢,若若快!把灰扒出来,别再把鸡窝烧了,我去舀瓢水来!”
叶若又赶紧把灰扒出来,有琴舀了一瓢水回来,一下就把鸡窝泼得水湿,灰堆里传出滋啦一声,算是彻底凉了。
可怜这几只鸡,差点被烤了不说,晚上还得睡树上。
回去后有琴还被笑了一顿,笑着笑着,章丘生说,要是大火就好了,晚上就能吃烧鸡了,有琴一巴掌兜他后脑勺上,骂他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不知道跟老三学学,好好练剑,就你这破剑法,下什么山,闯什么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