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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神仙 (谈洲子)


  “你叫了我‘琴卿’,咱们是不是就算是夫妻了,霜卿。”有琴这会儿又不乱了,眼睛里笑意灼灼,又不轻佻。
  叶带霜把他手拍开,拿眼角瞟着他,说:“没见过有这么不害臊的新妇。”
  有琴还手拍回去,嘴上也不甘示弱,“也没见过有你这么脸皮薄的新郎,喜欢还不老实说出来,装什么正人君子,真当自己是柳下惠了。”
  “也不知道是谁,半夜发酒疯,又踢又踹地骂我有毛病。”
  有琴嘻嘻笑起来,从善如流地认错,又直起身子,隔着桌子去搂叶带霜的脖子,“那还不是怪你,早不说清楚,让人家误会了。”
  叶带霜被他逗笑了,伸手接住他袖子,免得带翻桌子上的茶杯,“松开,别搂我,热得慌。”
  有琴没听,又搂了一会儿才松手,坐回去各自看书。
  一清门的四个皮猴子最近有了新的消遣,四个人正事儿不干,天天鬼鬼祟祟盯着叶带霜和有琴,连两个人递碗筷时手碰到一起都要窃窃私语好一会儿,真是比坐在巷子口纺线纳鞋底的老婆婆还多嘴多舌。
  叶带霜倒没说什么,反倒是有琴,觉得这几个孩子太烦人了,这样也不好。有天吃完饭,叶之空去山门前喂鸡,有琴就当着几个孩子的面,搂着叶带霜亲了一口,说:“看好了吧,以后不许鬼鬼祟祟地打探了,烦不烦啊你们,再让我看见、听见你们私底下胡说八道,就让你们大师兄罚你们了!”
  几个孩子先是捂眼不敢看,齐齐啊了一声,听到有琴训他们才讪讪地把手放下,挨个低头认错,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
  晚上回了院子有琴还不太高兴,“你怎么不管管他们啊?背后论人是非多不好,说出去是你们一清门管教无方,丢你们一清门的脸。”
  叶带霜正点了一把干艾草在房间的角落里熏蚊子,飘的满屋子都是烟,有琴嫌熏得慌又跑出门外。叶带霜把窗户开了一半,隔着窗跟他说话,“我不管不是还有你呢么?我看你今天早上训他们的时候比我这个大师兄还厉害呢,过不过瘾?”
  有琴趴在窗户上回他,“谁稀罕过这个瘾!”
  叶带霜笑了一声,举着干艾草在有琴面前晃了一下,有琴立刻捂着口鼻躲开咳了起来。
  熏完以后两个人把门窗都关严实,又去后山的水潭泡了一会儿澡,等回来,房间里的艾草味也淡了,也听不到蚊子的嗡嗡声了,又开门窗换了换气,这才睡觉。
  睡了一夜没什么蚊子,到天快亮了,有琴总觉得脸上痒痒的,却又不像是蚊子在咬他。他心里知道天快亮了,再过不久就该起床了,因此不想睁眼,想抓紧时间多睡一会儿,就随手挥了两下,翻了个身面朝里继续睡。
  过了一会儿,这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又在他脸上动来动去,他挥了几下手,却没有打到。如此反复了三四次,有琴终于恼了,也醒了,他知道不是蚊子,不知道是谁拿着头发在他脸上拂弄,大早上的扰人清梦,打死完事儿!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叶带霜盘着腿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撮他的头发,笑嘻嘻地在他脸上动来动去,兴致盎然。有琴愣了愣,以为是自己没睡醒,他本以为会是齐青言他们几个皮猴子见他起晚了来逗他的,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叶带霜。
  有琴坐起来把自己的头发从叶带霜手里夺回来,眉间还带着被人吵醒的微愠,“你干什么?大早上的不睡了就起床,玩我头发干什么,还不让我睡。”
  叶带霜不说话,毛手毛脚地又去抓他头发,他被叶带霜没轻没重地拽了一把,这才觉得不对劲,他拍了拍脑门确定自己是真的醒了,这才试探着去摸叶带霜的脑门。
  “大霜,霜卿,你发没发烧?”
  叶带霜低头用脑门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话倒还正常,就是有点傻不兮兮的,他说:“我没发烧,天都快亮了,你别睡了,起来跟我一起玩。咱们去做个粘竿捉知了好不好?”
  有琴盯着叶带霜看了半晌,最后一拍脑门,“是我发烧了吧,没听说过有什么病是能让人返老还童的,完了完了,这回亏大发了!你几岁啊?”
  “六岁!”
  有琴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眼前发黑。
  

  ☆、第 12 章

  (十二)
  有琴这几天又忧又愁,忧得眉间都多了皱纹,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叶带霜又犯了病,这回的症状是返老还童,心智退化到了六岁,一天天的比四个小的还皮,要捉鸟捉知了捉虫,上要爬树掏鸟窝,下要趴地上看蚂蚁搬家,还会哭闹、撒娇、耍赖,比他们四个加起来还难管教,幸亏他六岁不会使武功,不然真就只有叶之空能治住他了。
  饶是如此,一清门上下也有些慌乱。
  叶带霜这回症状持续了快十天还没好,大概以前也从来没这么严重过,师徒几个人总是时时盯着叶带霜,连带的有琴也跟着紧张起来,生怕叶带霜再也好不过来,就这么像个小孩儿一样过完下半辈子,前几天才刚订完终身,现在终身就鸡飞了,留下这么一个挨不得碰不得的蛋,孵不出鸡来啊!
  叶之空看着有琴唉声叹气的样子,觉得又好玩又好笑,搬了桌子出来喊他过来喝杯茶。
  叶带霜在后堂院里看叶昭和章丘生练剑,叶昭的招式走的平稳连贯,章丘生边看边学,磕磕绊绊,总记不住下一招该怎么走,尤其是叶带霜也拿了一根木棍在旁边乱比划,老是打到章丘生的木剑,章丘生就更不会了,气得他冲叶之空直喊:“师父!你看大师兄!老打我岔!你让他去其他地方玩儿!”
  叶之空看他一眼,偏心偏得光明正大,“你怎么就不谦让谦让你大师兄,你去其他地方练呢?”
  章丘生直跳脚,“我不会!我还要看着三师兄怎么练的呢!”
  “让你背书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现在不会,不会还不好好背,看你三师兄能看会吗?”
  齐青言在旁边练字,一边写字一边嘿嘿低笑,跟小老鼠似的,章丘生更气了,他不敢丢剑,怕师父罚他,只好又跺了几脚,回去翻剑谱背招式去了。
  章丘生一走,叶带霜看了一圈发现没人跟他玩了,叶昭的剑走的如同行云流水,又快又流畅,他强插不进,另外两个在练字他觉得自己不会,也不好去打岔,只好坐在有琴旁边玩有琴头发。
  有琴趴在桌子上,端着茶杯一下一下往桌子上磕,叶之空提起茶壶又给他添了一杯,有琴不磕了,转头看着玩头发玩得正起劲的叶带霜,看了一会儿坐起来,两手捧起他的脸像揉面团一样搓了几下,搓得叶带霜哼哼唧唧,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叫师父,往后仰着想要挣脱。
  叶之空说:“你这么欺负我徒弟可不好,他这会儿傻了,不能跟你还手,可我这个师父还在呢。”
  有琴咬着牙愤愤然,“气得慌!这王八蛋,气死我了!”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当初是你要跟我徒弟好,跟着他来一清门,虽然大霜有时候是缺根弦,可我这徒弟除了这点毛病以外,人还是顶顶好的,我跟你说,你可不能这么忘恩负义,这孩子怪可怜的。”
  有琴转头瞪叶之空,“我怎么就忘恩负义了,我发发牢骚怎么了?”
  “好好,你发牢骚。”叶之空连连摆手,又叹了一声气,“就欺负我糟老头子,跟我徒弟面前装得跟个乖猫儿似的。”
  叶带霜看看有琴,又看看叶之空,伸长胳膊去拽叶之空的衣裳,叫师父师父,救我。
  叶之空看看有琴,有琴哼了一声,也只好松手,叶带霜爬到叶之空旁边揉自己的脸,嘴里嘟嘟囔囔很是委屈,过了一会儿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又跑到有琴身旁去玩他的头发,也不知道这头发到底哪里好玩了。
  天气热,热茶水冷得慢,两个人坐了一上午才喝完一壶茶。因想着天热,中午做饭太折磨人,早上就熬好了绿豆粥放在锅里,中午一人喝了一碗,又吃了几块西瓜,就权当是午饭了。天气愈热,渐渐有些酷暑难耐的意思,他们也不在山门前午睡了,都各自找凉快的地方待着,或者打会儿瞌睡、看看闲书、说会儿话。
  叶昭喊着叶若一块儿去收树上蝉蜕,章丘生和齐青言没事儿干,就跟着一块儿去了,他们也没多勤快,只隔几天收一次,却也已经收了有一竹笸箩。
  这东西只有夏秋两季见得着,是个季节性产物,平日里用得着的地方也不少,寻常人家的家里都会备着一点,用来治些麻疹不透,风热感冒,目赤翳障,小儿夜啼等病症。
  县里小药铺和杂货铺子都有卖,大多是老板家里人亲自去树上收的;那些大的药局也会派伙计到乡下收蝉蜕,价格不怎么高,但对于那些家里孩子多、田产少、又没其他收入的人家来说,也是个进项。
  叶昭他们收蝉蜕只当是个打发时间的消遣,卖得的钱要么给叶之空打酒,要么就给叶带霜买几块好木头,不过多数是给自己买好吃的了;陆襄走南闯北,走一趟镖赚的银子也不多,几个孩子有回卖了蝉蜕,得了小四两银子,想给陆襄买副护手,看中一副问了价格,竟要七两多,差了一半呢,最后还是叶带霜把另一半钱垫上的,不说陆襄收到护手有多高兴,几个孩子那段时间围着叶带霜大师兄长大师兄短的,忙前忙后、端茶送水、洗衣晒被,殷勤得跟变了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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