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丘生拿鼻子哼他一声,转头跟齐青言嘀嘀咕咕,说有琴越来越像大师兄了,打人都打后脑勺,齐青言忙不迭点头,显然是深有同感。
吃饭的时候不知道谁提的,说吃完饭大家一起去后山水潭里洗澡,叶带霜拍手,拉着有琴要去,有琴点了头,他又让叶之空也一起去,不去他就闹,这么大个个子,闹起来桌子都差点给他掀了。
几个孩子急着要去后山玩水,饭也没吃几口就说饱了,叶带霜看他们几个放下碗,也死活不肯再吃了,就等着有琴和叶之空赶紧吃完好收拾碗筷。
叶之空还在慢慢悠悠地夹菜吃馒头,这时有琴也吃好了,都看着他一个人,叶之空只好说:“你们先去吧,我吃完再去,碗筷不用你们收拾了。”
几个孩子就欢呼一声,站起来,语速极快地说回去拿衣裳,点一盏灯笼免得看不见路,随后就一溜烟走了。有琴带着叶带霜回院子里拿衣裳,又从廊下取了一盏灯笼点着,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着叶带霜,叶带霜怀里抱着衣裳,跟在有琴身后亦步亦趋。
他们到了去后山的路口跟叶昭几个人汇合,一行人可算得上是浩浩荡荡地往后山方向去,一路上喋喋不休,蹚起草来哗啦哗啦,吓得鸟不敢叫了,虫也不敢鸣了,真像是叛军土匪进了城。
几个人到了水潭边上,七手八脚地把衣裳脱了,他们不是往水里下,而是往水里跳,扑通扑通的非得溅起水花才行。叶带霜也是有样学样,衣裳一扯下来,站在水潭边上,两只手前后摆动了两下,扎了个架势,往前一纵,扑通一声跳下了水,溅起好大一片水花,还把齐青言撞到了边上,齐青言叫了一声,却没人理他,几个人嘻嘻哈哈笑着开始互相泼水。
有琴叹了一声气,觉得真是心力交瘁,也脱了衣裳下到水里,却是躲得远远的,一点也不想跟这几个皮猴子一块儿泼水玩儿。
光是他不想那也没用,这几个孩子不好亲自去逗他,只好忽悠叶带霜,叶带霜现在是谁说的话都听,就游到有琴面前,掬起一捧水劈头盖脸地泼了过去。
有琴没防备,还喝下去小半口,气得咬牙切齿,追着叶带霜就打,叶带霜还以为他跟自己玩呢,就嘻嘻哈哈地笑着躲,几个孩子在水里游来游去地打混,本来一潭静水,被他们搅得像一锅滚水,一直到叶之空过来,几个人才终于肯老实下来,也是玩得累了。
章丘生和齐青言真是一会儿都闲不住,泡在水里没事做就去扒拉草丛,蛰伏在草丛里的萤火虫被他们吓得忽高忽低,惶恐不已,都不敢落回去了。
叶带霜本来也跟他们一起扑打萤火虫,玩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回来跟有琴坐一起了,两条手臂在水里晃来晃去地推水玩,玩着玩着小声跟有琴说他想吃西瓜,叶昭听见了,就说我去摘一个来给大师兄吃。
齐青言和章丘生追问,摘什么摘什么,有琴就把叶昭拦住了,说,西瓜,你们俩去菜地里摘两个西瓜来吃。
这俩人吆喝着说了一声好,撑着边上石头从水潭里跳出来,浑身湿淋淋地往下淌着水,趿拉着鞋就去了,没一会儿一人搂了一个西瓜回来,没有刀,直接在地上摔裂,用手掰开吃的。
叶之空感慨,今年雨水少,西瓜比往年的都甜。
吃完了瓜,几个人把西瓜皮扔到稍远一点的草丛里,过不几天瓜皮就腐烂进了土地里,变成肥料,无需归拢烧掉,格外省力。
泡的时间够久了,叶若缩着肩膀,看起来已经开始觉得冷了,叶之空发话说不泡了,赶紧从水里出来,擦擦回去睡觉,几个孩子也都有点困了,一个个从水里爬出来,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天上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几团云彩,把月亮挡住了一半,月光也暗了不少,照在地上朦朦胧胧的,坑坑洼洼都看不太清,他们又把灯笼点起来照路,在叶带霜的院门口分手,各自回房。
院子里草深水多,蚊子泛滥成灾,嗡嗡嗡地在屋里飞来飞去,咬人又痒又疼,没一会儿就把叶带霜咬得哼唧乱叫。他刚才在水潭里跟齐青言他们几个泼水玩儿,中午刚洗的头发又湿了,有琴正在给他擦,叶带霜坐在凳子上困的直点头,又被蚊子咬醒,烦得想发脾气,两只手在周围乱挥。
有琴终于给他擦完头发,说:“赶紧先脱衣裳,去床上。”
叶带霜说痒,有琴让他吐口唾沫抹上,就不痒了,叶带霜听话照做,脱了衣裳爬上床,有琴站在床边把帘子放下来。
用来驱蚊的干艾草没有了,那是端午割来过节了,本来就没几束,有琴把在县里药铺配制的驱蚊的草药包挂起来,叶带霜在床帐子里喊里面还有蚊子。
有琴的头发还没擦干,披在身后把衣裳都沾湿了一片,听到叶带霜喊他,只好点了一支蜡烛,罩上灯罩,端着上了床。
叶带霜脱的就剩一条亵裤,正坐在床头挠痒,有琴举着蜡烛过去看了一眼,就看见叶带霜腿上被蚊子咬出来好几个大包,挠得都快破了,就让叶带霜别抓了,“过会儿就该不痒了,过两天下山多买几包驱蚊的药包,药铺卖的应该还有熏香,以后点着熏香睡,就没蚊子了。”
叶带霜点点头,帐子里嗡嗡嗡地还有几只蚊子在飞,有琴把蜡烛塞到叶带霜手里,让叶带霜给他照着,两个人在床上啪啪啪地打蚊子。
☆、第 14 章
(十四)上
早上一起来天就不太好,云彩多,虽不厚,却也把太阳都遮住了,透过云彩的光有一种朦胧的亮,好像罩了一层薄纱,昏昏沉沉犹在梦中。
叶之空起的比几个孩子早,正在点检今天下山该买哪些东西,往日这些事都是叶带霜做,现下他心智不齐整,叶之空只好亲力亲为。他在前后堂、厨房转了一圈,把该买的东西写在一张纸上,连同钱放在一起,等待会儿交给有琴,又洗手准备做饭,端着木盆到井边淘米洗菜,往东方山头看了一眼,云彩还聚集不散,把太阳挡在身后。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样子今天要下雨咯。”叶之空叹声气,弯腰打水。
几个孩子醒的也不晚,因知道今天要下山,早早就醒了,左等右等,天色总是亮不起来,就多耽误了一会儿。等有琴带着叶带霜到前山时,几个孩子已经把收来的蝉蜕分装到两个布口袋里,早饭也做好了,已经摆上桌,正想着再等一会儿他们还不来,就让齐青言去叫呢。
叶带霜没睡够,是被有琴从床上薅起来的,这会儿坐在饭桌前还摇摇晃晃地打瞌睡,一听见几个师弟说吃完饭下山去县里,立刻就精神起来,逮着章丘生和齐青言问东问西,别看他现在只有六岁,心里也知道就属这两个师弟话最多。
叶之空看他们说起来没完,拿筷子敲了敲碗,让他们赶紧吃饭,今天天色不好,看着有一场雨要下,吃完饭就赶紧下山,早去早回,免得再被雨耽搁住。
老四和老五乖乖地说,知道了师父,低下头又偷偷吐舌头,叶带霜也跟着吐了一下舌头,被有琴看见了,伸手过去捏他耳朵,恐吓他说,再吐我就把你舌头揪下来当下酒菜,吓得叶带霜赶紧闭紧嘴巴。
恐吓完叶带霜,有琴又看向章丘生和齐青言。自从他们大师兄病了以后,有琴就越来越可怕了,看着比大师兄还凶,几个孩子都害怕他,尤其是章丘生和齐青言,一看有琴在看他们赶紧先低头认错,并保证绝无下次。
吃完饭几个人就浩浩荡荡下山了,章丘生和齐青言背着装蝉蜕的布口袋,叶之空把单子和钱交给有琴,有琴也不推辞,接着揣怀里,叶之空又嘱咐让他们下山的时候带把伞,结果就叶若听话,聊胜于无地带了一把伞。
一出了山门叶带霜就跑在最前面,像撒欢的小马驹,叶若怀里搂着伞跟在有琴身边,叶昭走在中间,他得盯着叶带霜,免得他乱跑;至于章丘生和齐青言,这两个人像出来郊游的,身上背着东西还一路走走停停、打闹嬉戏。
到了山脚下是一条平坦的小路,走不多远接到一条宽阔的大路上,一直通到县城。小路另一侧是田地,这时节新种下的庄稼也长到小腿深了,能看到不少人趁着早上天凉在地里拔草,还有少女和妇人走在地头上,胳膊上挎着竹篮,篮子里放着面饼、稀粥和腌菜,是来地里送饭的。
路上遇到好几个人都认识叶昭他们,隔着远远的距离,吆喝声响亮明快,问他们进城去啊?
到半晌午吹起了风,天上云彩被吹开,太阳露出来,天气就开始热了。叶若见状就把伞撑开,挡在有琴头顶上,有琴从叶若手里把伞接过来,两个人一块儿躲在伞底下,叶带霜看见了也要挤进来,还非要三个人同打一把伞,脾气古怪得要命。
到了县城,几个人先去城里最大的药局把蝉蜕卖了,那药局的老东家跟叶之空是熟人,看几个孩子走了一路,累得满头大汗,叫伙计给每人倒了一碗凉茶;又见叶带霜说话行动不似以往,就问我大侄子又犯病了,也没等人回答,就去柜台后边抓了两贴药,让带回去煎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