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心中知道这一次怕是真要被官家逼着与那杜安适成婚了。但好歹沈氏等人昨日已然坐船出海,躲过了一劫,这让她只觉是神佛保佑,虽则自己怕是再难见到她每,但她每无事对她来说便是最为高兴之事。
如今在表妹面前,她不愿与她说这悲伤之事,反而想得是好生陪她吃晚饭,许是以后再也不能如此。
潘玉茹见她脸上挂笑与她这般亲热说话,自然是极为欢喜便说:“那好,我每先去吃茶,你陪我打一会儿双陆棋,我想一想可还喜欢吃你这边的甚菜,你也叫上几个你喜欢的菜,如今还在年节下,我每且好生乐上一乐。”
赵天福自然答应,便拉了她手两人往花厅旁的暖阁中去。两人在阁中坐下后,侍女泡上茶来,又端上些精致糕点,两人便一面下棋一面吃茶说话。
不过潘玉茹却发现,平常自己和表姐下棋时,她总能轻松赢了自己。今日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一连下了好几局,都是她输,下到后面潘玉茹便不乐意了,将棋子一扔,嘟嘴道:“表姐,你今日是怎的了,可是在让我么?这一连几局棋了,都是你输。你这心意虽好,可我觉着这么下却没趣儿了。”
赵天福拍拍自己的头,歉意笑道:“许是今日进宫有些儿累,这棋便下得不好了……”
潘玉茹一听便站起来道:“你既是累,为何不回来躺躺,非得听我的来陪我下棋。来,我且与你捏捏肩罢。”说完,便走到赵天福身后,伸手替她揉捏起肩膀来。
赵天福往后靠在椅上,闭目由她去替自己揉捏肩膀。她这一捏,倒真让她放松下来,心中开始盘算既是这宅子出不去了,又该想甚么法子才能避开这一场赐婚。在心中略思索一番,一时间并无甚好法子。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这叹气声虽小,到底被潘玉茹听到了耳中。便低首下去在赵天福耳边不满的娇声问:“表姐,我替你捏着肩膀,你却叹气,难不成我捏得不好么?”
赵天福睁开眼,抬手在她捏着自己肩膀的手上轻轻拍了拍,笑道:“我是舒服得叹气。”
恰在此时,外头一名侍女进来回话道:“禀县主,外头厨役来回话,说菜已做好,这会儿便上菜么?”
赵天福看看屋角的漏刻,见已是酉时了,便吩咐道:““把酒菜摆到这暖阁中来。”
那侍女应了出去了。不一时,便见几位侍女提着食盒进来,将菜一一摆到暖阁中的一张圆桌上,落后又有侍女端了两壶烫好的酒来。
赵天福见酒菜摆好了,便叫潘玉茹一起去坐到桌旁。两人坐定后,赵天福便挥退了跟前站着服侍的几位侍女。后又替潘玉茹和自己斟酒。
潘玉茹便端起酒锺笑道:“还是表姐知我心思,知我和你一起吃茶饭时不喜跟前有人,总觉说话不方便。”
“来,我每喝,今晚都是你喜欢的酒菜,勿要多喝一些儿。”赵天福端起酒锺颇有些豪气的说道。
潘玉茹看着赵天福一笑,端起酒锺儿一饮而尽。
赵天福赞了声“爽快”便也端起自己的酒锺仰头喝干。两人边说笑边喝酒,半个时辰后,那两壶酒便被两人喝干了。因心中烦闷,赵天福喝得多些。
“酒……上酒……”赵天福拿筷子敲碗含混的喊。在一旁的潘玉茹见表姐已然醉了,便忙将她手中敲碗的筷子夺下道:“表姐,且别喝了,你都醉了,还是喝些茶醒醒酒罢。”
“不行……我还要陪表妹喝……”赵天福晃着头说道。
潘玉茹摇头,嘴中道:“表姐,你往日这些儿酒喝下去断不会醉的,今日怎的醉成这样?罢了,我扶你去躺着罢。”
“我没有醉……没有醉……我要陪表妹一醉方休……”赵天福趴在桌上断断续续的说道。
潘玉茹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俯□去在她耳边道:“表姐,今日就喝到这里罢,来日方长,以后我每还可以喝。”
“可是……没有来日了啊……没有了……”赵天福闭着眼,语带悲声的说道。
潘玉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过,她短暂失神后即刻明白自己听得很清楚,于是忙摇了摇赵天福的肩膀追问道:“表姐,你怎会说这个?为甚么说没有来日了?”
第一百二十回
赵天福趴在桌上嘴里嘟囔着,却答非所问,念叨了两句,“姑姑……姑姑……”
“姑姑?”潘玉茹心中起疑,不久前她从台州回来大病不起,也是叫得姑姑,难不成她和姑姑妙远真人之间有情。这么一想,不由得心中有些泛酸。
愣了一会儿神,便忙问她:“表姐,你叫姑姑则甚?可是想要见她?”
赵天福支吾了两句,也不知说得甚么,那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潘玉茹又摇了她两下,见她得醉得狠了,便忙去外头招呼侍女进来与自己一起将表姐扶回她寝殿中去洗漱歇息。待她洗漱完躺下后,看看已是初更尽,想起自己来时娘亲交待一定要今日回宅去,因明日是大哥的生辰,便吩咐伺候表姐起居的侍女晚间好生照料她方才出了宅家去。
却说潘玉茹家去后直到过完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正月十六日方从自己娘亲嘴里才知道了表姐被官家赐婚一事。那时她便问娘亲,为何不早些说。吴国长公主却说这旨意是初八下来的,因第二日是自己长子的生辰,这一忙便忘了。
潘玉茹听后自是着急,只对吴国长公主说了一句:“娘,我去看看表姐。”也不等娘亲回话,急急的奔出了宅,令宅中赶车的奴仆将马车赶到乐平县主宅门前。马车停后,下得马车来,便见到乐平县主宅大门紧闭,外头有数位兵士手持明晃晃的刀枪守在大门前。
“表姐……”潘玉茹见状不由得喃喃喊了声,随即提着裙子三两步走过去,便想到宅前去叫宅中守门的内侍开门。
谁知两旁守着的兵士却将手中刀枪交叉一架,阻止她过去。
“我是吴国长公主独女,快让我进去!我要见我表姐!”潘玉茹向那些拦着自己的兵士大声喊道。
内中一位看似头领的人见状便走上前来说:“官家有旨意下来,直到乐平县主成婚之日,任何人不得进宅见她。”
“甚么?这……”潘玉茹听后驻足于乐平县主宅前,望着那紧闭的大门,想起初八日表姐醉酒后说得那句话,一霎时不由得泪如雨下。心中不由埋怨赵天福那一日为甚么不对自己说,为甚么瞒着自己,如今却是见一面也不能。
想起表姐的婚期一日近似一日,难不成自己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出嫁,眼睁睁的舍了这个自己真心*慕的人。潘玉茹年纪虽小,但只立在乐平县主宅门前哭了一会儿便立即打定主意上屏山玉虚观找姑姑妙远真人拿主意。她也不知为甚么会想到去找妙远真人,但现今似乎也只有与她可以说些表姐的事。
打定主意后,潘玉茹立刻重新上了身后的马车,叫赶车的奴仆即刻驱车去屏山。到了屏山后下了马车,潘玉茹提着裙子一口气奔到了玉虚观中,径直往后头姑姑房中去。
挑帘子进妙远房中后,却见姑姑正在窗前书桌旁坐着抄写经文。小道姑敬修在一旁研磨。见到潘玉茹上气不接下气得跑进来,便放下手中笔略有些吃惊的问:“玉茹,你这是怎的了?为何跑得气喘?来姑姑这里可是有甚事么?”
潘玉茹紧走几步到她跟前语带哭声道:“姑姑……不好了……表姐她……”
听她所说得话与赵天福有关,妙远便忙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将她拉着到一旁的绣墩上坐下问:“你表姐她怎么了?”
潘玉茹哭着拿眼看了看敬修,妙远便会意过来,转脸吩咐敬修:“敬修你且出去泡两盏茶来。”
敬修应了出去了,潘玉茹喘两口气方继续说:“官家初八日下了赐婚的旨意……又禁了她足,不许她外出,也不许人进去瞧她……眼看下月初二便是婚期了……”
妙远一听不觉怅然若失,想起那日她下山前与自己说得话,那时自己还以为她会顺利的出海去南洼城,哪想到中间横生枝节,按玉茹所说她不是定要嫁给那状元杜安适了么?按她的脾气,是定不会与那杜安适成婚的。只怕到时候她想不开,做出些傻事……
一想到这个,妙远突觉自己心中承受不住她嫁为人妇或是离开人世。十二年前如萱离去后,她后悔莫及,不曾想如今福儿重蹈覆辙,若真的应了自己心中所想,她不知自己可否再能继续心无旁骛的去修心证道。
“姑姑,这可怎么办?她前几日还说要带我一起走的……”潘玉茹摇着妙远的手哭着问。
妙远抚额,低首下去好半天才说:“玉茹,福儿说要带你走,你和她到底?”
见姑姑如此问,潘玉茹收了泪顿了顿便说:“我喜欢表姐,我和她彼此有情。这一世,我只想伴她左右,白头到老。”
听她爽快说出喜欢福儿之话,又言之凿凿的要与福儿相伴终生,妙远不觉有些羡慕起她来,可以这般大方勇敢的去追寻自己想要得人和想要得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