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虔之打了个哈欠:“她原本可以救下我,这就和我攀上了关系,拉拢我。”至于拉拢他的目的,是为了接近周先。只是周先现在还不知道,可能也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在花楼里与他两心相知的女子,就是这一次抓他起来拷问霸下剑下落那伙人的头目。
“谁知道没找着我,于是她就扮作一个弱女子。至于你们俩,她又不知道那天晚上你们俩都在,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她追上高念德,在高念德面前现出真容的时候,我也不在。所以,她以为我们不知道她是柳素光,假托自己姓白,在夯州本来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都以妙女代称。不过,高念德和闫立成也被我们抓了起来,千万不能让柳素光发现。”
陆观一条腿压在宋虔之腿上,轻拍了一下他的脸:“睡觉,天都要亮了。”
宋虔之嗯了一声,脑子迷糊起来,竟真的就不能想事情了。
陷入熟睡之前,宋虔之最后一个念头是:陆观到底给他下什么迷药了……
·
林红离家两天不归,林家员外只得到县衙报案,一查明从黑狄人手中救下他们全家的两个恩人也都失踪了。
县令认为,此案脉络清晰,两个大男人,林红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每天孤身一人给他们两个送吃的,多半是这两个男人见色起意,对林红做了什么。
“事后把你女儿杀了,随意找个地方一埋,这年头,满地随便一挖,都有一副死人骨头。林员外,这么着,你交五十两银子,全衙差役出动,活见人死见尸,我们把林红给你找回来。”
林员外祖上也是读书人,年纪四五十上下,圆脸盘子,慈眉善目,此时正在悲痛,双目通红,眼睛里汪着泪雾。
“这两个畜生。”林员外双手紧攥成拳,一顿捶胸顿足,只觉心窝子被谁挖空了去,在家人搀扶下,才没有晕过去。
“师爷,五十两,能找到这两个凶手吗?”
师爷八字胡子一抖:“五十两,就要抓这两个江洋大盗,哪儿有那么容易呀。你以为衙门是为你们家开的呀?”
“这,五十两买一间上好的宅子都绰绰有余,师爷,只是搜寻小女的遗体……”陈员外一时又有些站不住,要厥过去。
“员外爷,上上下下的差役,咱们县城里的暗线,一个人一两总要有吧。再说谁知道你闺女是被拐到哪座山上还是沉尸湖底了,挖人捞人不买工具不要钱的啊?”师爷食指在舌头上轻轻一点,以唾沫推开手里的账本,翻了一页,抬头斜眼看林员外,“您要是愿意,现在把银子给了,我马上派人前去搜山,不愿意拉倒,衙门忙着呢,您回头看看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等伸冤。咱们溯溪县正是百业待兴的时候,林员外也读过圣贤书,该知道家国天下,生民大事,活人的事情,排在死人前头。”
“师爷,我要告状。”一个女子越众而出,正是瞻星。
师爷一看,俏生生的姑娘家,佩剑上街,多半是个练家子,说起来也怪事,前天晚上县里来了一队二三十张生面孔,都是女的,都是一身黑衣身携兵器。眼前的女子穿的虽然是一身的湖色,却是生面孔,不是溯溪县里人,一口标准官话。奸细最不好学的是地方话,因为大楚地方广,方言多,因此奸细会说官话是正常的。
师爷拿眼上下打量瞻星,心道:搞不好这也是个奸细。
“告什么状?状子写了没有?”师爷一脸的不耐烦,呵开冻笔,两眼成斗鸡之势盯着眼前的兔毫笔尖。
“状子在这儿。”宋虔之手握一卷纸走了出来。
师爷睨起眼,眉头皱了起来:“哪儿来的野小子,怎么?这是你媳妇儿?”又是生人,师爷放下笔,心生警惕。
“这是我们家少爷。”瞻星抱臂往旁边一站,俨然是个女护卫。
“呵,还是少爷呀?谁家的大少爷,来县衙摆谱,走错地了吧?”师爷双臂打开,向后椅背中一靠,眼放精光,脸色不善地看着宋虔之。
“你们县太爷呢?”宋虔之道。
师爷:“在后堂。”
“把他叫出来。”
“放肆,你一介平民,张嘴就让堂堂的七品县令出来见你,你是有多大的面儿啊?!”
“这里有人家中丢了女儿,来你们衙门报官,依照师爷的说法,陈员外的女儿已经死了,那就是出了命案。既然如此,应当作重案处理,你却叫他交银子才肯派人去找。而且只管找受害人的尸体,却不管缉拿凶犯。堂堂七品,朝廷命官,一方父母,溯溪县令是不是忘了服民以道德,渐民以教化?你这样的师爷,简直罔顾人命,有你在侧,难怪溯溪县至今没有筹出供养镇北军的军粮。”
听到这儿,师爷突然聪明了一下。这语气,不像是寻常百姓,虽然很不情愿,师爷的屁股还是离开了座椅,跑下堂来,硬觍着脸皮,朝宋虔之作了一揖,小声道:“这位,您说要告状,状子给我,我看看,您是要报什么案?”
宋虔之拿起状子给他,将要放到师爷手里时,突然收回手,不信任地打量师爷:“你不能看,拿去后堂给你们县太爷看。”
师爷带着两个小吏去后堂,宋虔之站着等,看了看那气得站不稳,让人扶着坐到地上大喘气的圆脸中年男人。
这人痛失爱女,却是高念德杀了人,现在高念德交不出来,留着还有用处。
宋虔之想了想,走上前去,在林员外跟前蹲下身来。
“这位大叔,方才听您说,家中女儿走失了?”
林员外一手捶在胸口,叹气摇头:“引狼入室,都是我引狼入室。”他两腮苍白的肉皮抖动不已,眼圈通红,将前些日子带着家人回溯溪县老家来,两军激战时,是如何来了两位外乡人救他们全家于水火的事又说了一遍。
“那这两人应当不坏。”宋虔之道,“等会我见到县令,一定让他派人仔细在县城中搜寻您的女儿,一定把人找回家。”
“你的意思是,我女儿还没有死?”
宋虔之不忍地避开林员外的眼,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是生是死,总也要找到人。还没有找到人之前,总不能就当她是死了,对吧?”
林员外忙道是是,心里想着女儿兴许还没有死,喜上眉梢,一定要请宋虔之过府吃个便饭。宋虔之还有事找县令,一辞再辞,又说了几句话宽慰林员外。
搀着林员外的一名女子,穿红挂绿,看上去不怎样难受,这时在旁软语劝道:“老爷,既然小姐无事,咱们就回家等信儿吧,奴家看这位公子哥儿像是稳重人,老爷您堵在县衙里这也不是个事呀,衙门也不专为咱们家开,还是回家等消息吧。”
临去,那女子一步三回头地又看了几次宋虔之。
等到人出去了,其余等着递状子的人中有人问什么时候才能报案,一个书吏过来,接了方才师爷的笔墨,叫道:“着什么急?下一个下一个。”他朝旁边人使眼色。
这时衙门里有人想起来,过来请他去旁边小室里先喝茶,喝着茶慢慢地等。
·
军营里,柳素光到陆观的帐子里一坐就是半个时辰,纤纤素手优雅万端地托着下巴,静静看着陆观。
陆观提起笔,将信纸吹干,封入信封,落漆,置于另一封信上。两封分别是写给苻明韶和李晔元的,一是向苻明韶复命,白古游已经接了圣旨,预备伺机而动,同时分析了风平峡山险,几次短兵相接,效果均不理想。
给李晔元的信则是催开春的春衣和粮饷,请李晔元要求户部调集粮草。陆观在信中说,如果就地征调,镇北军南下前,黑狄一直打到了州城门下,孟州全境已很难再抽出粮食来,即便有粮,用以养军,何以养民。所以粮饷还得从户部出。同时陆观向李晔元请示,是否可以让孟州知府孙俊业先调运一部分军粮解燃眉之急。
柳素光无聊地拨亮桌上的灯烛,将裙子理了一遍又一遍。
“陆大人,周大人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陆观抬起头:“不知。”
“那宋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他去城里办事,兴许半天,兴许一天。你有事?”陆观眉毛一扬。
“是呀,有事。”
“有事同我说也是一样,你仔细想想,要说什么事。”陆观起身,说出去一下,让柳素光在帐子里等,就去找白古游,让白古游吩咐人把两封信送到夯州去。
柳素光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耳朵里听见陆观的脚步越来越远,连忙起身,在帐子里翻找他们的行李,包袱里只有衣服,两三本书,几张银票一点碎银子,没有兵器。
柳素光摸遍了两张行军床,都没找到想找的东西。这帐子里的布置很是简陋,进门就能一览无余,藏不住东西,也没有柜子。柳素光皱着眉想了一会,把毛毯也都翻了个底儿掉,确实没有霸下剑的踪迹。
突然,帐门开了。
“哎哟。”柳素光跌坐在铺地的兽毯上,垂着头,两手捂着脚踝,她心跳如雷,强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尽量自然地抬起头,“周大人!”
周先才把高念德和闫立成押送到另外一片营地去看押,乍然一见柳素光,不敢与她直视。
相似小说推荐
-
死敌总想和我he (狐不仙) 晋江2019-06-01完结年下醋坛子痴情攻VS自以为是痴情攻的强受一代大天师唐见怎么也没料到,生前呼风唤雨、深得...
-
猎户家的娇夫郎 (左木茶茶君) 2018-2-5完结5796“什么?!”赵文的双手用力的拍在桌上,那双魅惑的桃花眼恶狠狠的瞪着对面一身绸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