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陆大人就要启程,请侯爷回去。”
安定侯微微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强迫自己狼狈不堪地挤出一句:“那你们一路当心,外面乱……”
宋虔之转身就走。
陆观也走了。
阳光照得安定侯须发泛出白光,他看了看这所院子,太小了。这么小的院子,让他想起自己还没有当上侯爷之前,刚在工部任职时,他购置的第一间院子,比这也差不多。
陆观帮忙收拾好东西,宋虔之先去看了周先。
房间里瞻星在照顾,正在桌边打盹儿。
周先醒了,要坐起身,被宋虔之按了回去。
“你觉得怎么样了?”宋虔之问。
说话声让瞻星也醒了,倒来温水,要喂周先。
宋虔之接了过来,说:“我来喂,你先出去。”
周先一口一口喝着水,边听宋虔之说在宫里的情形,皇帝让他们去给白古游颁旨,听到宋虔之向皇帝提出了裁撤麒麟卫。
“陛下同意了?”周先嗓音沙哑。
“喝水。”宋虔之让周先喝下最后一口,说,“陛下说要考虑,估计八|九不离十。但陛下不可能不培植自己的亲卫,也许会让旁人顶上。这一队麒麟卫问题很大,你应该很清楚,否则你不会被人抓起来,闫立成也跑不掉。我和陆观的行踪一直被人泄露,一举一动仿佛都在对手的监视之下。”
周先神色复杂。
宋虔之道:“这个人不是你,但在麒麟卫之中。高念德很有问题,随他一起到容州来的也有问题,麒麟卫之中更不知道哪些人是谁的人,索性全裁了。况且麒麟卫自建立之初,就只效忠君主,如果不能做到这一条,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良久,周先点了点头,眼神十分黯然。
“你身上伤口虽多,但没有内伤,失血养一养也就好了,只是伤口暂时不能碰水。嗓子也得慢慢养。脸上这道疤暂时是没法治,等朝廷回京以后,我再去太医院找人。你得跟我们一起去白大将军的军中,以免再被人抓住逼问那把剑的下落。”
周先嗯了一声,嗓子干哑,他咳嗽道:“都听大人的。”
宋虔之本还想问周先是否能联系上高念德,想了一想决定先跟陆观商量一下,太后的吩咐,总有原因,在想明白为什么那么做之前,他还不能先联系苻明懋。
当周太后说出让他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秦禹宁和李晔元时,宋虔之意识到一个问题。
朝中有鬼,还不止一只。
☆、妙女(柒)
出发前夜,夯州下雨,小院没有地龙,房里生了两个火盆,一个放在桌下。
宋虔之抠着头皮,叼着笔杆,想了又想,终于下笔。
陆观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收拾明天出发的行李,收拾完了,拧帕子过来给宋虔之擦脸擦脖子,把宋虔之收拾妥当之后,陆观又就着宋虔之洗脸的水洗脸洗手。
等陆观再回来,宋虔之已经写完了,他把和离书吹干,起来伸懒腰,已经困得不行,陆观走近时他便用手环住他的脖子。
陆观抚摸宋虔之的腰,吹了蜡烛,把人抱上床去。
明天一早天不亮就要上路,陆观不折腾宋虔之,只是把他抱着,嘴唇轻轻磨蹭他的耳朵和颈项,沉沉入睡。
周先伤势未愈,只能坐马车,瞻星自己请命随行,宋虔之的娘说带个丫鬟伺候也放心。
瞻星与拜月本就会武,身手不弱。从周先回来,小丫头片子成天围着他打转,宋虔之也看出来些意思,就许瞻星跟着了。
马车到京城附近时,碰上不少豪华富丽的马车,跟宋虔之他们的方向相反,都是往西边去的,不用问,也知道是往夯州避难。
这关头要出京,都得拿秦禹宁亲手批的条子,兵部一下就有钱了,还可以送去前线。
宋虔之想岔了,一时有点乐。
去孟州前,一行人先进京,宋虔之要去找杨文,陆观跟着一路,进城以后,宋虔之本来想要先找客栈给周先住下,谁知京中客栈大多关门不做生意了。
这下只好回去侯府住。
兵部里里外外忙得像是连轴葫芦,看到宋虔之来,秦禹宁疲倦的脸上挂起一丝嫌弃的笑,连忙挥手:“去去去,又来?!”
宋虔之压根不把秦禹宁赶人的话放在心上,上去就是一顿揉。
“看来秦叔心情好些了,战况有转机了?”
秦禹宁长吁出一口气,一连数日没有能从心里纾出的浊气都在这一口里。
“镇北军去了,已将黑狄人撵得退出洪平县,现在跟黑狄人在风平峡僵持不下。你知道风平峡是个易守难攻的要隘,现在风平峡在黑狄人手中,只要把风平峡抢回来,此战必胜。”
这消息听得宋虔之也很高兴。
“总算把他们撵出去了!”
秦禹宁摇手道:“还不能太乐观。”他朝宋虔之身后的陆观点头,看宋虔之,“找我所为何事?希望是件好办的事。”
“好办好办,我听说杨文杨大人先回来京城坐镇了,来不及见他,我给他写了封信,秦叔回头帮我送给他。”宋虔之从袖子里掏出信封。
秦禹宁把信拿在手上,看上面的火漆,苦笑道:“我说你是来讨债的,果然没猜错。”
“还不都为了黎民百姓有口饭吃,秦叔也知道,万民所求不够是有一口热饭,有两件穿得暖的好衣裳,有片瓦陋室遮风避雨。既然当了官,该办的事总要办。”
秦禹宁神色莫名,道:“宋逐星,算我受教了。”
“不敢不敢,秦叔给我写一道往东的批令。”
“你不是带着圣旨么?”秦禹宁猜到,宋虔之这样的国戚,这时候又转回来,还要往东边去,只能是奉旨出京,恐怕还是去做钦差的,说着话,秦禹宁已经写下批令用印。
宋虔之谢过,带着陆观就走,想到什么,刚转过身去。
秦禹宁就一脸头疼。
宋虔之:“……”
“秦叔,夯州那个妙女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可听说过?”
秦禹宁眉头拧起想了一会儿,骂道:“献给皇帝的女人你也打听,还不快去办事!”
全国最为繁盛的京城,家家闭户,街上行人少了一大半,路口坐着满脸风霜找不到活做的大汉,裹着黑色旧棉袄在抽烟。一个蹒跚学步的小男孩摇摇晃晃冲进他怀里,大汉将儿子揽住,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满是褶皱的脸露出了笑容,走进了巷子口。
陆观牵住了宋虔之的手,将他裹在自己的袍子里。
整个街头从天到地笼罩着一层灰蒙,行人纷纷断魂,无暇顾及旁人。
晚上周先来宋虔之的房间,越过他看见陆观在里面铺床,宋虔之回头看了一眼陆观,说:“我出去一下。”
陆观头也没抬。
宋虔之关上门,跟周先走到院子里,树上的水珠啪嗒滴到宋虔之的额上。
“霸下剑……”周先刚起了个头,宋虔之摇了摇手阻止他。
“你知道在哪儿就行。”
“不用告诉你?”
“先不用。”宋虔之道,“回头我们一块儿去取。”
周先脸上的伤口很深,上了药膏,十足十破相了,依稀能够分辨出原是极英俊的男子。
周先意识到宋虔之在仔细打量他的脸,似乎有些迟疑,终于说:“我的脸是被一名女子所伤,她武功很高,不是大楚人。”
不远处的石凳被下午的雨水浸得反光,宋虔之打消了过去坐坐的念头。
“她是哪儿的?”
“我也不清楚,但她有一绝活,能以声音魅人。大人……”
宋虔之神色突然变了,周先的声音静了。
过了一会,宋虔之开口道:“能以声音魅人,怎么个魅人法?”
周先仿佛有些惭愧,道:“那时在外执行任务,为了打听消息,我混到一间花楼里,收到的消息是要与一名歌女接触,从她身上打听她的一名恩客的消息,谁知她一唱歌,那种感受……”周先不知道如何形容,“一刹那里心中便会涌出不少回忆,让人无法集中精神,等到回过神来,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是不是生得很美?”宋虔之问。
周先低下头:“她见我时几乎都是蒙面,我不大能想起她的模样。只记得她的声音,相当好听,是……从未听过的好听。”
跟陆观挤在一个被窝里,宋虔之翻过身去把他抱住,陆观的胸膛一片火热。侯府已经搬空,被子本应十分潮湿,现在闻上去却香香的,该是瞻星下午把被子烘过了。
带个女人上路是不一样。宋虔之暗暗地想。
“你说那个女人……”宋虔之都快睡着了,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就周先说那个声音很好听的女人,该不会是妙女吧?”
“怎么不会。”陆观没有睁开眼,把宋虔之抱过来,嘴唇碰着他的头发。
“回夯州以后,我们第一次求见皇上,他当时正在饮酒作乐,你听到那歌声的时候有什么感受?”
黑暗里,陆观的眼眸亮起来。
“我记得,当时你还掐了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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