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心知这不是唬他。
偏偏宋虔之还拍了拍他的肩,使者惊出一身汗,暗道自己看走眼,怎么会以为这是一个惯于床事的小少爷,让他去服侍闫立成,连闫立成那样能以一挑百的人都会落在这两人手中,龙金山连闫立成都打不过。越想使者越觉万事休矣,面如土色。
“我们是钦差,允诺的事情你们信也得信,不信就只有死。你让龙金山想清楚,拖得越久你们的人没吃的一样打不下来容州。沈玉书已向朝廷求援,援兵就在路上,自己斟酌着办。”
宋虔之话音未落,陆观一脸戾气地走下来,朝使者说:“让龙金山把脖子洗干净,乌合之众,也来攻城。我看他有心运粮进城施给平民,敬他是条汉子,既如此难缠不通事理,就把他的弟兄带过来送死吧!”
使者被放出了城,弓箭手仍未撤去,得令将箭矢掉头瞄着城墙下的匪徒。
宋虔之一脸疲惫,跟着陆观下城楼,坐上陆观的马背,陆观从身后环着他踢踢踏踏回州府衙门。
离衙门还有一整条街,苦臭的药汤味钻进鼻子。
宋虔之眉头一皱,已能见到排队等着何太医把脉的病人,陆观将马朝西拨了拨,避开人群,从府衙后门进去,让下人把马牵去喂了。
府衙后院,两三个妇人打扮的女人在廊庑下围着说话,一人听见响动,示意其余诸人,女人们顿时都不说话了。她们互相看看,走出来一个人。
宋虔之与陆观停下脚。
“是钦差大人吗?”女子行了个礼,眼神不敢与两个男人对视。
“嫂子何事?”宋虔之看陆观那个脸红样子,就知道他不敢和女人说话,打了个眼神让他赶紧走。
女子是来问战况的,几个妇人家中都有人被抓了壮丁。
“我们妇道人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想知道今夜夫君能不能回家,听说外面围城的是黑狼寨的人,他们怎么会围城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妇人后面还有一句硬生生止住,黑狼寨还往她家送过粮,她怎么也难以相信,现在是黑狼寨的人在攻城。
“回去做好饭,等你们的男人回来,天亮之前,他们一定能回家。”
得了宋虔之这话,女人们纷纷朝他行礼,宋虔之脸微微一红,做了个手势,便走了。
周先从一根柱子底下转出来,吓得宋虔之往后退了一步,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周先爆出一声大笑。
宋虔之神情阴郁地在周先搀扶下起身,甩开他的手,气不打一处来,竟被气笑了,埋下头去掸干净袍子。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等大人您。”周先往前走,宋虔之只得与他并肩而行。
“等我干嘛?”宋虔之恶声恶气地问。
周先拿眼瞟宋虔之,宋虔之被他瞟得毛了,毛躁道:“有屁就放,没事快滚,我还有事。”
“宋大人要去与陆大人吃酒了?”周先一脸看穿了一切。
宋虔之神色别扭,不答,两人穿过一架乱七八糟的枯藤条,宋虔之咒骂了一声,把藤条从脸上扒开。
“这些当官的不知道怎么搞的,把容州城搞得个乱七八糟!实在混账!”宋虔之憋了多日的怒气,总算发了出来。沈玉书算是为民着想的,但容州出这么大的事,光知道捂着,不就是怕朝廷知道了问罪。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还不是惊动了上面,还得到处借兵借粮,原本是输了面子就能挽救的局,现在弄得,面子里子都掉了,让人踩着脑袋还未必保得住头。
真他妈的……
宋虔之还想回京城过年,这两天他不知怎么回事,总是觉得心惊肉跳,时不时就想到他娘。
“皇上该把宋大人安排去都察院。”
宋虔之郁郁道:“那也得我考个举人,点个贡士。”想到什么,宋虔之侧过头看了一眼周先,他是看不透麒麟卫的,个个都比他有城府。如果说大楚还有一个机构比秘书省更藏私纳诟,知道的脏事儿更多,那只有麒麟卫了。
“实不相瞒啊,皇上有意让卑职以后就在秘书省任职。”
这倒是宋虔之没想到的,但他吃不准周先是不是在诓他。
“过了这关再说罢。”只有平安离开了容州,才有后话。不知道为什么,宋虔之今夜十分不安,他暗暗地想,兴许是因为陆观那几句话,陆观要说什么?
要是陆观真的喜欢他,他该怎么办?可他不想和陆观这样硬邦邦的男人在一起啊。大楚京城是有不少养漂亮少年的,怎么看宋虔之也觉得,陆观不是个漂亮少年,而且陆观的年纪大了,要是他养了陆观做男宠,那些从小玩到大的纨绔还不笑话死他。到时候他宋虔之一下就在京城出了大名了。
何况他俩同在秘书省任职,如果真在一起,他和陆观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宋虔之做事,能用嘴皮子的不用手杆子,陆观则能动手的根本不想和人哔哔……
到时候秘书监与少监,成天没事就先打一架,他又打不过陆观,这不是吃了大亏吗?
周先突然停了下来。
宋虔之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
“宋大人还不明白为什么陆观会来秘书省,秘书监这个位子空悬多年,皇上却让他领了命?”
“为什么?”来了吗?要挑拨离间了?宋虔之揣起手,冷冷注视周先。
周先站在树下阴影里,面色不清,低沉的声音轻轻传出。
“陛下是想得到小侯爷的忠心,就像周太傅忠于先帝那样。”
宋虔之面无表情了一会儿,笑了起来。
“说笑了说笑了。”
周先不再说什么,再往前走就是迎宾楼外的花圃,陆观约了宋虔之在那里吃酒。一眨眼间,周先便已不知去向。
宋虔之呵出一口白气,抬眼望了望空气里晕散开去的这口气,垂下了眼。
陆观刚在院子里摆好酒,天空中便洋洋洒洒飘下来雪花。
陆观:“……”
宋虔之走出,看到陆观一脸郁闷像个被霜打过的茄子,猛地一拍脑门,哈哈大笑起来。
“走走走,屋里去,这么冷,月亮也没有,坐在外面干什么?”宋虔之叫来两个丫鬟,帮忙把酒菜都挪进屋子里,又着人烧来火盆,把整个屋子烤得暖暖和和的。
桌上有一碟猪肝、一碟猪头肉,又是火腿汤,宋虔之险些吐了,不过闻着还是香,兴许是他饿过了头,加上天气太冷,胃里本就不大舒服。
半只干酥酥的风鸡,一小碟抟成塔的豆皮丝,淋了通红的辣油,油里浸着芝麻,香气扑鼻。
宋虔之先喝了一碗热汤,缓了缓腹中冷痛,边吃猪头肉边看陆观。
“说吧,什么事?”宋虔之嘴里有东西,声音模糊得很。
“饿了?”陆观往宋虔之碗里夹了点菜。
宋虔之埋头苦吃,分出一只眼来看他。心想:要说了要说了要表白了,怎么办啊啊啊啊,拒绝他吗?不能养这么一个一点儿也不漂亮的男宠啊!
“你先吃。”
“你说,没事,我可以边听边吃。”
陆观脸有点黑了。
宋虔之想到,陆观可能觉得他态度不端正不够慎重,于是把嘴胡乱一擦,坐正身。
“说吧。我待会吃。”
“你不饿了?”
“本来就不饿。”宋虔之心说,给你面子看你有心才吃的,快点说吧,早点断了你的念,我好继续吃……
“短短时日,我已救了你两次。”陆观迟疑道。
宋虔之眨着眼看他,下一句该说以身相许报答的话了吧?一时间宋虔之心如擂鼓,脸也红了,红到脖子。他轻嗯了一声,筷子把抟成塔的豆皮丝推开,筷子在豆皮丝里胡乱戳来戳去。
陆观专注地看着宋虔之,他的目光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
宋虔之想起那个傍晚,天色刚刚暗下去,宫里点起灯,这个一身粗莽之气的人领着头走进迎春园,就像根本没有看见他,高傲冷漠得不可一世。
现在还不是被小爷迷得七荤八素控制不住自己?宋虔之嘴角微微扬起了笑意。
小炉上煨的酒渐渐升温,醇香四溢。
宋虔之搓着手,让陆观给他来一杯。
一杯温酒下肚,宋虔之刚放下杯子,就见陆观拿了只碗盛酒,也是一口喝干。
宋虔之:“……”看吧,酒壮怂人胆。
陆观深深吸气,打了个嗝儿,又倒了半碗,喝完还想再倒,倒不出来了。
“让人再拿点酒?”宋虔之善意地建议道。
陆观被那一口酒气杀进冰冷的胃里,一口气缓不过来,眼睛往外一突,把第二个嗝儿打出来,舒服了,脸也涨得发红。
屋外雪落响了声音。
陆观认真地看着宋虔之,呵出的气滚烫,他视线里的宋虔之变得模糊了起来。
“那天车上,我是想试试你发烧没有,失礼之处,请你见谅。”
红晕从宋虔之颊上褪去,他无所谓地提起杯子想喝一口,发现是只空杯,只得作罢。
“我没放在心上。”
“嗯,想必在那家人户后院你见到我时,抱上来也是为了确认我是否安好。”
宋虔之含糊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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