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不少人在看宋虔之,其中一个年轻人磨蹭过来,小心地问:“大人,我们真要出城打仗吗?”
那人明显有些害怕,宋虔之扫过这一群人,几乎从每个人的脸上都读到了相似的情绪,他们都在怕。
“尽量守住吧,我希望不用。”宋虔之实在不知应该说什么好,他完全没有料到到容州以后,先是有人刺杀他和陆观,继而容州最靠谱的大夫也被杀,那便是有人在等着容州乱起来。
这个人会是谁?不是龙金山。闫立成?闫立成还在牢里。闫立成曾经是麒麟卫……
宋虔之猛然站起身,脚底虚浮,还好那年轻人扶了他一把,这才站稳。
“大人您怎么了?”
“周先……”宋虔之喃喃道,就想找个人带他去城墙上找周先,又想起得在这里等陆观,陆观去哪儿了?地道。
旁边人看见宋虔之踉踉跄跄往外跑,就有两个人跟上去,不住口道:“大人,您看上去不大好啊,是不是歇一歇?”
宋虔之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迎面黄五被小吏带到,宋虔之眼内恍惚淡去,抓住黄五。
黄五拄着拐,被吓得够呛,却见宋虔之一脸病容,手上又缠着绷带,不敢造次。
“宋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地道。”宋虔之喘着气,“那天李高带我们去的那家人有一条地道通往城外,那条地道你知道吗?”
黄五下意识就要摇头。
“快说,我知道你知道!”
黄五被宋虔之提着衣襟,像一只斩了脖子的鸡,双膝发软。
“请宋大人松手,小的这就带您去。”黄五二话再不多说,他是本地乡绅,祖上也是有过功名的,已经得了消息黑狼寨打过来了。
这黄五能不知道上黑狼寨去的人都是通过地道出的城吗?自然心里清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要是黑狼寨的山匪打进来,洗劫一番,也是黄五不想看到的,他在城中也有几间铺子。这便带上宋虔之去那户人家找地道。
宋虔之心里慌得不行,心想陆观不会已经带人去了?龙金山呢?如果龙金山更早下手,那么地道附近就很危险。
宋虔之招来一名衙役,让他马上找衙内的官员,将府衙内的地道出口立刻堵了。
在黄五带领下,宋虔之带了二十名才招上来的年轻人,跟着到了那家人的后院,还没进最后一扇门,就听见里面喊打喊杀声不绝。
宋虔之心中咯噔一声,上前推门。
门中一柄铮亮刀锋伸出,刀上带血。
“大人当心!”一人拉开宋虔之。
刀缩了回去,另一人把门踹开。
只见门中官兵与匪徒打成一片,场面惨不忍睹,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死人。
宋虔之呼吸急促,连喘了两下,捕捉到陆观敞亮的胸膛,只有陆观永远不好好穿衣服。
敌方只有几个人了,宋虔之带着人冲进去,下令道:“不必杀光,把人都制住!封地道!快!”
☆、容州之困(拾肆)
宋虔之体力尚未完全恢复,捡起一把刀甩开,大叫着冲进战场,或劈砍敌人手臂、肩膀、大小腿,或以刀背把人敲晕。
眼看匪徒不剩下几个站着的了,地道口中却又爬出来好几个。
陆观就地取材,提起一旁数十斤的水缸,口中爆出一声厉喝,一时间震得匪徒都愣住了。
地道口刚钻出来的半个脑袋立刻缩了回去。
“给我下去!”陆观将水缸往地道口里一填,下面传出好几声痛叫。
其余爬出来的匪徒已被制住,纷纷跪地求饶,要不就是昏迷不醒。
宋虔之一背的汗,跨过横七竖八歪咧在地的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去。
陆观才要说话,被宋虔之一把抱住,宋虔之整个人贴在他的胸膛上,令陆观完全僵在当地,不知所措,从脸到脖子根全都红了,眼神示意跟来的士兵都别看了,大手在宋虔之身后摇来摆去。
宋虔之反手抓住陆观的手掌,短暂摩挲过他的手掌,将他的手掌往自己后腰上按住。
陆观面孔发红,宛如喝醉了酒。
“宋大人……”
“陆大人好身手好胆量。”宋虔之抬头笑看陆观,嘴角三分不正经,想说什么。
这时,黄五带着户主进来,一阵哭天抢地,把宋虔之心里那点感觉全搅合了。
时近黄昏,宋虔之与陆观押着黄五,带着人把城里该封的地道都封了,其实不过两处,一是那天遁出城的那条,二是州府衙门里那条。用泥沙土块填上之后,又派人把守。
真要是有人再从地道出,易守难攻,直接随便拿什么往脑门上砸就是。
回到州府衙门吃饭,宋虔之已饿得头晕眼花,饭菜端上来,只觉得好香好香好香,一顿狼吞虎咽,吃的什么根本没太注意。
把沈玉书看得直哭笑不得。
这一天实在过得太漫长,整个容州城乱成一团,这时沈玉书把筷子放下,颇有些食不甘味。
“饭还是要吃的,黑狼寨还围守在城外,沈大人不吃饱怎么有力气率领军民抵抗?”宋虔之劝道,挣扎着捧腹坐起,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火腿汤。
“我沈玉书为官多年,一直以为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君,想不到在容州任上,竟会出这种事。”沈玉书长叹一口气。
宋虔之与陆观都知道,即便黑狼寨没有攻进城来,沈玉书已递出信去求援,这事再盖不住了。而若黑狼寨攻进来,紧跟着沈玉书就要被押进京问罪。
“皇上面前,我一定为你求情。”宋虔之保证道。这沈玉书已比大部分官员更加尽责尽心,若将他问罪,必然寒了地方命官的心。
沈玉书只是笑笑,没说话,一口饭两口汤地逼自己咽下去。
“宋大人说得对,饭还是要吃的。”沈玉书无奈道,双目无神地望着门边,吃吃发愣。
·
八百里加急军报送进皇宫,苻明韶刚在皇后宫中提起筷子,尚未用膳。
太监总管孙秀冒死入内禀奏,皇后识趣起身,进了内殿。
苻明韶擦净手,将军报展开,顿时变了脸色,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面如死灰地吩咐孙秀:“传李相和六部尚书,即刻进宫,到承元殿议事。”
孙秀才要出去,又被苻明韶叫回,苻明韶焦虑地来回走动。
孙秀俯首帖耳地静待。
数息之后,苻明韶做出了决定,朝孙秀道:“不得不惊动太后凤驾了,去请太后也到承元殿。”
承元殿内灯火通明,最先到的是工部尚书冷定,继而户部杨文,兵部秦禹宁,三人稍坐片刻,茶喝了不到半盏,礼部尚书荣晖年过六旬,脸色很是不好地迈了进来,险些摔倒,让秦禹宁扶了一把。
秦禹宁:“荣老晚膳用了没有?”
荣晖坐下去,擦了擦汗,喘着气摇头。
“几个故友到访,正要开席,只有慢待了。”
刑部姚济渠与李晔元一齐到了,门外一名小太监疾步跑走。
众位尚书起身:“李相。”
李晔元面带疲色,他相貌平平,尤其眉粗而杂乱,唯独一双眼睛,精光迸溅,盯人时给人以凌厉之感,坐上首辅之位多年,气场并不压人,却自然让人有些不敢在他面前胡言乱语。
李相入座之后,其余诸人才纷纷又坐下。
宫人上了茶,李晔元端起来,尚书们也都端起来,秦禹宁是最早得到消息的,在兵部一阵忙活,确实渴得狠了,才喝了一口,李晔元又放下了茶盏。
其余四位尚书也放下了茶。
秦禹宁伸长脖子把那口茶咽下去,声音有些大。
李晔元才从出神中醒过来,笑了起来。
在座的俱是人精,秦禹宁不禁讪讪一笑,不再顾忌,端起茶来一口喝得见底,扬声叫宫人进来添茶。
不片刻,皇帝在太监总管的随侍下步入承元殿,入了主位,官员起身,苻明韶疲惫地摆了摆手。
孙秀忙道:“诸位大人不必多礼了。”旋身退出殿外,承元殿的殿门依然开着。
苻明韶右手边空着一个座位,他侧着头,支颐出神。
户部尚书杨文早已坐不住,就想开口,眼光溜过李晔元的手,见他手掌轻轻摇了一下,只得咬牙强迫自己稳坐着。
一盏宫灯从承元殿门口亮起,随之千万盏宫灯以承元殿所在为中轴,照彻整座皇宫。
“太后驾到。”太监特有的尖嗓通报。
几位尚书俱是一脸惊疑不定。
面无表情的李晔元眉心也微微一动,随其他几位尚书起身。
周太后并未以朝服盛装示人,一身黑红穿花凤袍,头戴金饰,动辄浑身珠翠瑟瑟作声。她容色庄严,近前来时,苻明韶恭敬起身,伸手扶她。
太后便在皇帝右手的位子坐了,紧跟着皇帝坐下,六位官员先后重新坐下。
李晔元是首辅,领着吏部尚书的衔,宫中才得了军报。
秦禹宁赶在杨文开口之前,起身出列。
“陛下,黑狄从白明渡攻入,若是孟勤峰抵挡不住,就得穿过风平峡,经衢州下容州,再从容州道进京。”
“风平峡天险万难,黑狄人攻不破的,请陛下太后万勿过于担忧,只等孟将军的捷报便是。”荣晖说话慢条斯理,温吞得使人想要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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