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打那么久。”
宋虔之也知道这场战争是速战速决的好,只是有备无患,如果现在看不到明年开春的粮草在哪,真要是阿莫丹绒能拖,那时措手不及,败局就无可挽回了。
“嗯,未雨绸缪,也是应当。”李宣道,“我就装病,好好休养几日,登基大典迟迟未定,照我的意思,国库吃紧,办不办也是一样。”
宋虔之连忙摆了摆手:“这一定要办,人间君主受命于天,名不正,朝纲必然不稳,春耕陛下也得亲自主持。再等等,最晚十一月,要是还没有好消息,就在南州行宫操办。我今日进宫,就是想同陛下说这事,最好是能回京,南州过于偏南,州城面积只有京城一半,行宫简陋是次要的。要是阿莫丹绒人只要一片新的牧场,定都在南州,就把太大一块肥肉放在狼嘴边了。只要坎达英想起来,随时都会咬一口。哪怕是容州、衢州也好一些,能回京最好。”
“京城的一切也都是现成。”
“对。这样也可以缩减工事所费。不过这都是后话,眼前陛下装病,司马沣要不到右相之位,顺便,敲打敲打这些世家大族,为陛下树立威信。这些不用陛下动手,只是安定之后,如何恢复元气,如何将朝堂上摆满陛下的人,让我朝强盛,扫除各级胥吏冗置……陛下无事的时候,便可常常静思,往年各部重要的奏疏都归在麟台、宰相府和御史寺,陛下可让人取来翻阅,荣宗、牧宗时的奏疏都要细看,盐、铁、粮是重中之重,水利工事也是处处未竟,这些年朝廷内斗,虚耗财富,继而战事不断。下一步,就是要同阿莫丹绒议和,然则此次议和,陛下不能过于乐观。”
“阿莫丹绒也是权宜之计。”
“然也。”宋虔之点头,“坎达英年事已高,纵然狄人自古游牧,善于迁移,人人上马可战,就连妇人也不让须眉。他也一样有这个问题,便是打不起仗。粮食可以就地补给,他们却没有长期可以携带的干粮,乳制品不易保存,牧畜是他们的财产,不可轻易宰杀,能携带的干粮实在有限。长线作战是阿莫丹绒的短处,恰好,去岁至今,我大楚以宾山为界,北方收成不佳,像容州等地,都在等这一季的收成。坎达英虽已攻下容州,紧跟着的丰收季节,他却别想从容州得到一粒米,这都是百姓的保命粮。或许阿莫丹绒攻进来之前,坎达英还不知道大楚境内是何种情形,现在也应该都清楚了。”
“所以他会给我们这个喘气的机会。”
“也是给他自己喘气的机会。”宋虔之道,“大王子多琦多已死,坎达英年事已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吞下整个大楚,在他迟暮的晚年,年幼的赤巴小王子,镇不住阿莫丹绒众多阿乌尔,王庭将会岌岌可危。陛下至少会有十年时间。”
“不用十年。”李宣笃定地说,“五年内,就可一战。”
李宣的话听上去极有底气,宋虔之也发现了,比起自己领兵南下时,李宣确实越来越有信心,也更像是一个皇帝了。但他不像苻明韶多疑,这让宋虔之感到欣慰。
“先将眼前对付过去,我今日来,就是好好看看陛下,也让陛下好好看看大楚。那天杨文一哭穷,我是真……”
李宣拍大腿放声笑了一阵。
“杨文没有一日不穷的。”
“陛下也看出来了。”宋虔之摇头,“这位杨尚书,自我认识他,就觉得偌大一个朝廷,穷得快发不起文武百官的禄米了。”
“没事,我一定让你堂堂正正吃得饱饭。”
宋虔之莞尔:“我现在也能吃得饱饭,只但愿五年后我大楚能四海无饿殍,十年后我大楚国力强盛,威服远方,足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好!”李宣倏然站起,一只手袖在身后。
宋虔之也起身,后退半步,双手交叠,深深望着李宣,一揖到地。
八月初八,以万里云为首的南州世族当朝提出,捐粮三百五十万石,捐银二十五万两。
天子嘉以万里云褚侯之位,世代袭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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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合(陆)
万里云受侯位次日,帖子送到太傅府上,说三日后在府上设宴庆贺,秦禹宁与宋虔之都在受邀之列。
秦禹宁手持一杆滴墨的笔,赶紧在砚台里按捺两下,挤出多余的墨汁,嘴上不忘取笑宋虔之:“万里云得了侯位,司马沣这一阵的谋划全泡了汤,你以为万里云会自己吞下这枚苦果?司马沣回去了吗?”
宋虔之把帖子放一边,看秦禹宁起笔,问他:“秦叔给陆观写信?”
秦禹宁把笔向宋虔之一让:“你来写?”
“不用,我给他写了的。”只是这两日陆观都没有回信,宋虔之心生疑窦,打量秦禹宁的神色。
秦禹宁神情自若地接着写下去,他写字速度极快,一派胸有丘壑的样子。
“他们行军到了何处?跟坎达英的人碰上了吗?”宋虔之问秦禹宁。
秦禹宁笔下不停,眼也未抬,回答道:“交锋两次,陆观没有进城,他跟龙金山商量好了,他带一支一千人的精锐打游击,消磨坎达英的兵力,顺便……”秦禹宁手上笔扬了扬,“把阿莫丹绒人的粮草烧了。已经得手两次,他真的是……”
秦禹宁不知道怎么说好,说游击不重要吧,这种运动战术却相当有用,既可以消磨敌军士气,又能加速消耗阿莫丹绒士兵的口粮。
“就让他和龙金山相互配合,有用就行。”宋虔之眼巴巴把秦禹宁看着。
秦禹宁眼睛迎着宋虔之的直视,也把他看着。
俩人相互看了半天,宋虔之等秦禹宁的话,偏偏秦禹宁不开口,接着写他的信,写完,封口,使唤人发出去,这才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宋虔之:“……”
秦禹宁笑了起来,拍宋虔之的肩膀,说:“陆观这一支士气旺得很,小胜两次更是让他手底下的人,都鼓足了胆气多多立功,他的身手,你还不放心,再说真有什么他自己也会写信说与你,你担心什么?”
“这都两天没信了。”
“啧。”秦禹宁眼带揶揄,走到书桌后坐下,从抽屉里取出一封军报,让宋虔之看。
最近的两场小胜,前天和昨天,陆观手下伤亡几乎可以不计,死一人,轻伤两人,重伤一人。陆观还说,打算带兵绕到阿莫丹绒主力后方,联络容州住民,潜伏隐藏,从西北侧翼与龙金山形成包抄,一举歼灭坎达英的五千骑兵。
“五千?”宋虔之也是意外,阿莫丹绒每下一城,都需要留八千人驻守,这个宋虔之可以想到,却想不到才到衢州,他就只有五千骑兵了,这还打个什么劲?
“你不要低估阿莫丹绒的战力,容州到衢州陆路只需一日,急行军不过数个时辰,这就是一万三。”秦禹宁看出宋虔之轻敌的态度,屈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这都是以一敌百的骑兵,而且阿莫丹绒的战马,就是以马相撞,咱们的马也不行。溪花谷地原是做什么?就是为皇家养马的,现在已经被阿莫丹绒攻占,征北军所用的这一批马,太半是老弱残马。还是有得可打,不能轻率大意。孙逸和季宏的人马跟阿莫丹绒骑兵比起来,就是乌合之众,阿莫丹绒连年征战,你是不知道,现在的阿莫丹绒已经把疆土拓宽到西北部的鬏鬏山一带,已经不是守着西莫西尔河吃奶的狼崽子了。”
“陆观派去王庭的探子有消息吗?”
“有了。”秦禹宁神色愉悦,“他果然是留下了大半兵力在王庭,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一股难以克制的轻松让宋虔之感到肩膀酸软,他拿手捏了捏,紧绷的下颌线也柔和下来。
“还真的是。”宋虔之唇角微微翘起来,“便宜万里云了。”
“有备无患嘛,这笔钱和粮食,军队用不上,也总有地方能用得上。昨日散朝时,杨文那个表情,现在对你他是又爱又恨,恨不得咬你几口,又爱你爱得想往怀里揉吧。这下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给你记一大功。”
宋虔之一哂,问秦禹宁到时去不去万家。
“当然去,他可是咱们朝廷的恩人,封侯不算什么,一个虚名,换这么多钱粮,咱们占大便宜了,这个脸得赏。”
这么着宋虔之才决定也去,眼看秦禹宁这里也问不出什么,辞出回自己院子里,好吩咐人给万里云备一份厚礼。
秦禹宁脸上的笑伴着转阴的天褪了下去,他叹了口气,从旁边堆得高高的文书里抽出一封,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连自己也觉得僵硬,里面的内容他已看过,这时不想再看,他的眼神却不由自主追到门口,宋虔之已经出去,门外两个听使唤的下人站着。
秦禹宁眉心猛然一蹙,狠狠心把信封塞进文书里,信封一角敏感地皱了起来,支起一条折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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