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爬上来!不要向下看!”
陆观的呼喊及时止住柳平文回头的动作,他紊乱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强迫自己有节奏地一呼一吸,双手紧紧抓着绳索,配合脚在墙上蹬踏,一点一点向墙头挪动。
一支箭破空而来,擦着柳平文的耳朵飞过去。
他的左耳被嗡声占据,短暂的失去了听觉,而柳平文目光专注地盯着手上的绳索,他飞快分出左手利落地在绳子上绕了三圈,朝上每移动两米,就再绕一次。
这么不知道过了多久。
离墙头的距离在缩短,难以遏制的雀跃感从柳平文心底升起。
“去死吧!”
这声恶毒的叫嚷没有钻进柳平文的耳朵,他只专心于眼前救命的绳索,左手掌被钉穿的剧痛令柳平文整个人倒抽了一口气,却连一声惨叫也没有赢得。
柳平文紧紧咬住嘴唇,汗水扎进他的眼睛里,他每动一次手掌,头皮便要麻上一麻,越来越明显的湿润顺着手掌的皮肤,滑进手腕。
“快上来。”
柳平文已有些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只手,他承重的右手分不出,只有伸出被箭射穿的左手,疼痛从手掌蔓延至小臂,他已经感觉不出到底是哪里在痛。
剧烈颤抖着的那只手掌无力地曲着,终于落到陆观的手里。
“上来!”伴随陆观的吼叫,一股大力抓住柳平文的左手,继而他整个人被扯上墙头。
陆观在柳平文腰上扶了一把,半拖半抱地把人弄上了城墙。
三米宽的城墙上响起一声大吼:“有细作出城!抓细作!”
一丛火把在十数米林立而起,铁铠铮然。
陆观瞳孔紧缩,一手架起柳平文,将人拎鸡仔子似的挟在手臂下,一手抓住绳索,双足在墙面上快速点过,一纵身,兔起鹘落地翻下城墙。
“人呢?!”墙上一声暴喝。
火把从墙上往下照,只见得一片随风晃动的越人高的野草。
“妈的,给我射啊!”
箭雨飞射而下,陷没在草丛里,不闻人声,也没见人头冒出,甚至看不见箭是射在了何处。这时节循州的草还没有凋亡,便是扔下去火把,也点不着。
守城将领气得怒声骂娘。
箭雨射过一阵,他连忙大声喝止手下:“别放了!没看见没人影儿了吗?还放!他妈的好刀用在钢刃上不晓得?草,没吃饭啊!这事都给我吞肚子里去,今晚我们这队没碰上逃出城的人,听见没有?!”
夜空里响起数十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没吃饭啊?!再答一遍!”
“是!”
翌日一早,季宏坐在厚厚的虎皮上,两名绝色美姬身披薄纱,一人跪在柔软的毯子上为他穿袜,另一人服侍他戴上皮甲。
堂下跪着柳知行,他一条腿无力地拖在旁边,嘴角破裂,血凝固在下巴上,半边脸都是肿的,鼻梁不自然地歪着,显然是让人打断了。
柳知行原也是风度儒雅的美男子,如今人样都瞧不出来,五官别扭地挤在一起。
季宏眯起他那只过大的眼睛,他生得也算英俊,偏有一个缺陷,打娘胎出来,便是大小眼,一只眼睛鼓如铜铃,另一只眼却窄如柳叶,因此季宏从来便习惯于将大的那只眼眯上一点,以便让自己瞧上去不显得怪异。
而此刻,他是气的。
“人呢?”季宏嗓音沙哑,是宿醉过后,嗓子里火烧火燎出来的音色。
“回禀将军,在外头跪着,将军……来人实在厉害,怪不得苏老四拦不住,潜入城中的几人,都是能够飞檐走壁的高手。末将揣测,恐怕国主便是死在他们手上。将军须得加强防卫才是,以免着了那起子小人的道。”回话者是昨夜没能拦住柳平文的将领,他小心翼翼地瞥季宏。
季宏压根没有看他,眼皮沉沉耷拉下来。
“拖到校场上,腰斩,集合众军一起观刑。”
将领张大了嘴,满头是汗,连忙低下头去,上来碰柳知行。
柳知行一条腿被人打断了,身子歪斜着,背却挺得笔直,厌恶地扭身躲开将领的手。
“蠢货,不是他,是苏老四。”季宏冷道,“区区数人都拦不住,要他何用,要让全军知道知道,无用之人是什么下场。”
一股气从将领胸中拔了出去,他头重脚轻地走出门去,传达季宏的命令。
苏老四被人拖下去时,满脸煞白,完好的双脚却软如面筋,从地上拖出两道痕迹。
将领定睛一看,又闻到一股尿骚味,赶忙夹紧自己的下身。那股窒息感令他双脚僵硬如木,连连喘息,脑子里一阵埋过一阵的剧痛几乎要把他的心活活掏出来。
幸甚至哉,他没有如实禀报昨夜的情形。
苏老四,冤了你替兄弟多挨一刀,这日子,谁知道能多活几天,兄弟多活一年,便多给你坟头烧一沓纸。走在后头的人更惨,将来到了地下,再与你赔罪吧。
陆观回营后等了大半日,许瑞云才回来,没见到柳知行,陆观心里便明白了。怕是有失手。
许瑞云受了伤,伤在腰上,横贯的一条刀痕,幸而没有伤及内腑。
听说柳平文一只手掌被箭射穿,恰好金疮药撒上许瑞云的刀口,他险些跳起来,被军医一把按住。
“操!”许瑞云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
“已经给他包上了,没伤到筋骨,会好的。”让陆观发愁的是,柳知行被抓回去,恐会凶多吉少。
许瑞云叹了口气,他整个腰部被白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回来的路上失血不少,此刻头晕目眩。
“怎么就会被人发现呢?我们从府牢出来的时候,不是一个见着的人都没有吗?”许瑞云嘀咕道。
不太可能两队人都是恰巧被巡逻撞见,但陆观也很注意,至少一路上应该不会有奸细。除非早在他们分头行动时,已经漏了风,柳平文被拽到半空后,显然是遭到的伏击。这是需要预谋的。
“我把他们集中起来。”许瑞云道。
陆观抬起眼看许瑞云:“派几个人,把他们先送回宋州,就说是这一趟他们都立了功,允他们回宋州后方休养。”
这是不打草惊蛇的做法。
许瑞云喘息道:“你安排吧。”
“你伤还挺得住吗?等人送走以后,立刻拔营。”陆观道,“如果这八人之中有人被策反,那此处就已经不安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老人住ICU半个月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医生早已宣布基本不可能醒过来了。一面上班,每天去医院,有时候一整日都是浑浑噩噩的,就没有更新。
等好一些才能稳定地码字,谢谢读者大人们的耐心等待。
☆、惊蛰(陆)
“皮肉小伤,看着吓人,不碍事。”许瑞云略一思量,叮嘱陆观不要多嘴把自己受伤的情况告诉柳平文。
陆观还有事安排,让许瑞云先休息,便离开他的帐篷,招来数人,安排将那八个人送回宋州,并指示他们一路留意这几个人是否有异常,如果有人沿途留记号或是传暗号,一到宋州便抓起来。路上逃跑者,就地处决。
这一小队人马前脚启程,后脚陆观便命所有队伍集结,拔营向西北方向撤退。大军拔营后不到半个时辰,探路的斥候来报,寻得一处开阔地,隐没在树林之中,不易被敌军发现。
全军一夜急行,终于在破晓之前安定下来,扎营完毕后,袅袅炊烟从密林中随清晨笼罩山林的雾霭腾起,与轻轻濛濛的浓雾纠缠在一处,便是从山谷中通行,遥遥望见,也只会以为是山景。
探子再次回报,五个时辰前大军驻扎的山坳已被一把火焚为平地。
许瑞云脸色铁青,几乎把牙咬碎:“真有叛徒!”他一掌拍在桌上,腮帮肌肉僵硬突出,神情骇人。
陆观并无意外,只说:“继续再探,叫上几个弟兄,盯紧循州城,摸清他们城防换防时间,最好能够摸清城墙缺漏之处,或是有没有什么疏于修葺的城墙段。循州这大半年兵乱不休,很可能有兵燹残留的痕迹。换防时间必须摸清楚,城墙一事能弄清最好,弄不清楚,也先回来。给你一日,路上当心,至迟明日日中,必须带人回来复命。”
“是。”侦察兵带了一支小队,一队十二人,这便出发。
许瑞云招呼陆观先吃饭,各营士兵已在各队将领命令下,生火造饭。
陆观带兵有一大忌,便是不许士兵不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训练的第一条原则便是,严守命令,吃好饭,睡好觉。这条军令颁下去时,被各营好一番取笑,到宋州攻下来后,将领们才领会到其中妙处。不让一个人吃饱,便是可举百斤大鼎的壮汉,也只能顶得上一个老弱病残使。
征南这趟,乃是以少打多,讲究策略和偷袭,人数本就是劣势,如果不能人尽其用,则是自伤。
陆观端了碗红薯饭在旁就咸菜吃,重盐腌制的咸菜,这一趟陆观让人带了不少,实在弄不到肉吃时,吃点盐,人身上也有力气,更可下饭。
许瑞云过来跟他说话,才起了个头,不远处俊秀的少年郎东张西顾,许瑞云便顾不得陆观了,笑呵呵地过去找柳平文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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