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抓住十分慌乱,倒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时看清抓他的人穿着打扮,结巴道:“大将军遇袭,你是孟州驻军,为何不下去、下去援助……”后半截话被眼前人冷冰冰的眼神逼得生咽了下去。
“我这里只有二十余人,下去助力也不大,你前面带路,先找到安定侯。”
来人定了定神,伸长脖子紧张地吞咽下口水,他脑子虽仍发懵,却也想明白了,凭他们这几个人,确实没什么用。
“好吧……你们跟上。”他尴尬地低头看了一眼被紧紧拽住的衣襟,“这位将军……”
陆观松开手,他右手紧紧握成拳头,收在身侧。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只手轻轻发着抖,指尖也传来冰冷的麻痹感。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忘记给一些词语做分隔,改了一下。
☆、回京(拾)
洞穴里,横七竖八睡着人,从祁州昼夜兼程赶到这里,离京城不过数日,积攒在皮肉里的疲困,使这些壮汉倒头就能睡熟,发出阵阵鼾声。
但他们也同样能随一声极轻的命令翻身而起,随时进入作战状态。
“快过午了。”妇人隐隐担忧地望向洞外
失却粉黛装饰,东明王妃显露出了真容,她的眉极细,稍有些稀疏,但无伤大雅,皮肤中堑着些许细纹,肤色散发出微黄。依在母亲胸前的少年显然没有睡着,眼珠在薄薄、白玉一般的眼睑下滚来滚去。
许瑞云睡了,宋虔之没睡,柳平文眼下积着一圈乌青,李宣上半身赖在柳平文身上,手却抓着宋虔之的袖子睡着。周先与吕临出去巡视,尚未回来。
“设伏等了一个时辰,大伙都累,我们人不多,不如保存体力,让他们睡一会。”宋虔之低声朝王妃说。
“白大将军不应当在清晨就与孟州驻军会合了吗?”东明王妃斟酌片刻,口齿之中一个个字问出来,她的声音听上去圆润清亮,如珠似玉,“再久,也够久了。若是傍晚还无人来,我们依然等下去吗?侯爷,我是一介妇人,此事要你做主。要是不进城,哪怕返回上一座城镇也可,小王爷需要好好休息,这些时日他喉咙一直发热不适,路上煎药不便,药材也是时有时无,请侯爷体谅我这个母亲。我不能看着孩子日渐消瘦病弱而无动于衷。”
埋在东明王妃胸前的苻璟睿只有半边脸露在外面,原本玉雪可爱的小脸两腮凹陷,睡觉时的苻璟睿嘴唇微微张开,唇上起了一层干壳子。苻璟睿身份尊贵,即使是赶路,路上也从未短过他的水,显然是身体确实不舒服。
“再等一个时辰,还无人来的话,我派人去跟白大将军禀报,我们回上一个镇子。”
东明王妃犹豫地点了点头。
宋虔之起身走出洞外,险些被过于灿烂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山间纵生许多细细的枝蔓,叶片只有指甲盖大小,随风窸窸窣窣摆荡。
底下走上来个人,看帽子宋虔之认出是吕临。
“附近没发现有人马,怎么样,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吗?”吕临喘着气。
宋虔之解下水囊给他。
“没有。你看见周先了吗?”
“我去的西南面,周先奔着东北方向去的,不过也该回来了。”
两人一时都无话,吕临渐渐把气喘顺了,目光溜下岩层,定在他们清理过的营地,喃喃道:“白古游不会吃败仗吧?”这话轻飘飘一出口,吕临立刻抬手轻轻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当没说过。
宋虔之没有接话。
实际上他也在想这个问题,在对阵孙逸前,白古游几乎从无败绩,白古游带人去祁州前,在孟州跟黑狄人也交火过,问题不应当很大。何况白古游的大军是悄悄靠近孟州,本不是冲着黑狄人去的,遇上主力的可能性不大,还没有消息来,确实让人害怕会是坏消息。
不过,如果白古游真折在孟州……
宋虔之轻轻翕张着唇,任由山间苍劲的风化作清冽的冷空气杀进胸腔,他一只手袖在身后,拇指与食指在袖里不住互相摩挲。
“也许不巧,白古游碰上了黑狄主力部队,战况激烈敌军强劲的话,打上一整日实属寻常。再等等。”
没过多久,周先也回来了,当着众人他说同吕临一样,没探到什么有用的情况。
宋虔之出去尿尿,周先跟出来。
俩人找了一处僻静之地面对天地释放人生的大和谐。
周先道:“白古游的军队跟黑狄人在孟州城外陷入激战,昨夜孟州城被偷袭,知州孙俊业已经疯了,带着他那帮衙差在城里救火,孟州军现在归李奇手下,跟陆将军带到孟州援助的新兵蛋子们不和,黑狄人偷袭得手,孙秀带人到城里帮忙灭火,李奇看不上孙秀是个太监,原已经集结人马要杀黑狄主力军,让孙秀激了两句,没追。”
宋虔之尿得差不多了,抖了抖自己的那个,扎好腰带。
“李奇是不是打仗打傻了。”宋虔之脱口而出。战场上跟自己人置气,索性不发兵了,宋虔之顿时觉得眼界大开,怪不得龙金山那个山匪爬得这么快,敢情李奇就是仗着老爹有点旧部,都听他的话吗?
“也不怪他,突然降下来个人压他一头就算了,还是个太监。”
“太监怎么了,袁公不也是太监。”宋虔之无语道。
“认真算起来,袁公不能算太监。”
好吧,这宋虔之也不得不承认,袁歆沛那是在特殊的历史时期,麒麟卫机制还不成熟的时候,为了成功混到皇帝身边,伪装成的太监。不过到底袁歆沛没有后代,人已死了这么久,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太监。宋虔之自己在麟台任职,深知史官写的那些玩意儿,多少得看皇帝是谁,被写下来的人跟皇帝关系如何,可以参考,不过也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随便看看就是。
宋虔之瞥周先一眼:“你这消息打哪儿听来的?”
“碰到两个逃兵。”周先顿了顿,补充道,“孟州驻军里逃出来的,是两兄弟,家中已无人,说是原就是被抓了壮丁,打算先去别的州避一避,过一段时日再回家,孟州城遭了灾,他们兄弟也无心打仗,只想回家尽孝。”
“人呢?”
周先:“要是带人过来,就连我都不见了。而且两兄弟在我跟前抱头痛哭,我何时见过这等阵仗。”
麒麟卫都是几岁就被选去麒麟冢训练,打交道的只有那圈同甘共苦的兄弟,能顺利通过考核被选进宫保护皇帝,身份可谓一步登天,见的都是人上人,正是这样的人,与寻常市井中玩耍,在父母膝下撒娇逗趣长大的人相比,多了沉稳,少了怜悯。
但认识周先,宋虔之的看法改变了。一个人能被周遭的人事改变浸染多少,取决于这人的本质。
而周先的本质不坏,才会两次落在柳素光手里遭受严刑拷问,也没有生出报复之心。这不是软弱,而是另一种选择。
宋虔之无意中叹了口气。
周先看了他一眼,安慰道:“侯爷不必多虑,白大将军一定会胜。”
宋虔之本来很担心,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似乎也有了底气。从实力上看,宋虔之不觉得白古游会输,只是孟州若能胜,那很快就能回京,一切顺利得竟让人有几分心虚。
宋虔之跟周先哥俩好地尿完尿回去,吕临已把所有人叫醒,分了点吃的,手下们沉默无声地在啃饼子。
宋虔之最不爱吃这种没滋没味更谈不上嚼劲的面饼,边吃边把手里的东西当成千层牛肉锅盔,喝了口水,当是喝的人参鸡汤。
谁也不想说话,洞中一二十号人,空气也变得滞闷。
王妃照样没有胃口,咬了两口饼,小声哄着儿子吃了点,起身出去。
大家都是男人,都以为她是去找地方解手,只有周先站起来。宋虔之和他四目相对看了一眼,知道周先出去保护王妃,没有出声。
许瑞云嗤了一声:“到底是暗卫出身。”
许瑞云的嘴讨人嫌,做事却细心,粗声粗气地催着柳平文多塞了几口,柳平文实在是吞不下去,许瑞云便跑去找吕临要了个碗,拿水给他泡开,如同一头大狗摇头摆尾地凑过去。
饼子被掰碎了泡在水里,像一碗稀粥,只是是凉的,好在天不寒,也能凑合吃。
柳平文眼前一亮。
许瑞云嘴边扯出来点儿洋洋自得的笑意。
柳平文端过碗去,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抖落出来两圆粒粉红色的玫瑰糖,化开在水里,碗里顿时沁开一片粉红。
李宣眼睛睁大,哎了一声。
柳平文放低嗓音,温柔地哄他:“你爱吃的花蜜汤羹,尝尝?”
宋虔之暗暗地想。柳平文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在照看李宣,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听李宣无意中提及,就记下来了,柳平文的心是细。但李宣是要登基的,总不能让柳平文到时候去宫里做太监,李宣身边离不开人,放在哪个宫人的手里都难保不会出岔子。得想个办法,让柳平文留在宫里照顾他,兴许可以设几个官职,也要问柳平文愿不愿意。
这下换许瑞云不乐意了,要插嘴,被柳平文瞪了一眼,登时他就怂了。没话找话想跟宋虔之叨叨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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