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刘赟是个什么样的人。”宋虔之道,“能得荣宗信赖多年,还被选择做太子的骑射老师,不在官位这么多年,他的旧部,还能听令行事,说明他在军中余威尚存。刘赟绝不是个简单人物,就不知道他疼不疼女儿。”
宋虔之决定明日再去走访几个朋友,本想赶着今夜进宫去看望他娘,不想麟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秦禹宁走进来就脱帽,他整个头顶大汗淋漓,头发被浸得黑亮。
“秦叔?”宋虔之相当意外,刚要问个问题,被秦禹宁急促的说话声给止住。
“我戴一顶帽子免得被人认出来,你这麟台附近都是眼线,你前脚进城门,我立刻就知道了。兵部能盯得住你,宫里这会儿也早得到消息了。我从给秘书省送菜的东侧角门进来的。”
宋虔之这时才发现,秦禹宁穿一身粗布麻衣,戴寻常百姓的帽子,两手袖着,微微佝偻下来,在夜色中从远处看他,就像个常随。
“你带回来的那几个人呢?”秦禹宁皱着眉头,“怎么就你们俩?”
宋虔之警觉起来,不动声色道:“宋州遇袭,军曹孙逸派了三个得力手下护送我们走陆路回京,连日赶路,都很疲乏,我让他们先休息去了。”
秦禹宁点头:“上哪儿休息去了?就在这里?”
“没有,我让周先带他们去麒麟卫那儿先住。”宋虔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那行。麒麟卫虽然要撤,也不是一天就能撤下来的,几间空屋子腾挪得出来。你小子,”秦禹宁拍了拍宋虔之的肩,眸光很是复杂,“突然离京,皇上那边险些交代不过去,只有说你回白古游军中去了。皇上面前,该帮你说的好话,我可都说了。”秦禹宁似乎还有话想说,目光逡巡一圈,看了看陆观,再看回宋虔之,终于没说。
秦禹宁站起来,要往外走,突然顿住脚步,他转过身来。
宋虔之眉毛动了动。
“差点忘了正事,你明天先不要进宫。”
“为什么?”宋虔之心中一沉,“我母亲……”
秦禹宁脸色发青,沉声道:“你母亲没事,你们跟刘赟前后脚,明日皇上要在宫里为刘赟接风洗尘,我们几个尚书也得去陪坐,陪吃,陪笑。”秦禹宁自嘲地摇了摇头,右手将帽子盖在脑袋上,“走了。”
秦禹宁来过之后,宋虔之一直有些心绪不宁。他今晚本来想就和陆观住在平日里他午间小憩的房间,整个麟台空荡荡的,这一阵两个主事的都不在,不到天黑,当值的小吏就都回家去了。
另外有两名从早到晚的粗使杂役,负责烧茶,门房有两个人。
宋虔之摸到床上的褥子潮湿冰冷,直起腰,扭头朝背后的陆观说:“不行,太湿了,睡一晚肯定生病,要不去找周先?”
“这么想去章静居?”陆观过来抱宋虔之,低头吻他的耳朵,一只手绕过腰去,摸了摸宋虔之的肚子。
宋虔之:“……”他察觉到陆观紧紧贴上来,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如同一把烈火,火焰将他整个人吞了进去。
宋虔之转过身,抬手抹了一把陆观的耳朵,陆观的耳朵烫得跟火烧似的。
宋虔之轻笑了一声,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在虚张声势。
“笑什么?”陆观拍了一下宋虔之的屁股。
“没什么。”
拍的那一下变成了拧。
宋虔之特别无奈,只好说:“我们第一次去章静居查案,你拉开一个暗格,把人家姑娘的小衣拖得一坐榻都是……唔。”宋虔之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的唇让陆观那个不要脸的啃住了,不让他说下去,他还捏他的屁股。
两人亲了一会,宋虔之本来十分被动,后来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反客为主,两人用舌头较劲,结果宋虔之嘴唇都被亲肿了,连连摆手,又将陆观往外推,声音极低伴随喘息地认输道:“不来了不来了,算你赢。”
陆观没有失忆,他也很清楚地记得,刚到秘书省时,青年被人压一头,自然很不高兴,但宋虔之从来没有失了风度。陆观要查案,他就陪着,给他当副手,有什么想法,也都不藏着掖着。
后来陆观才知道,他那不是风度,他只是不忍心看自己去死。
这也是陆观一直佩服宋虔之的一点,他才不到二十岁,却把生死看得很淡,或者说,他只看重身边人的性命,视他自己,却不过是一只放长线飞在高空的风筝,线断与否,都属随缘。
☆、剧变(叁)
周先带着李宣,许瑞云带着柳平文,在章静居开了三间房,李宣是离不开人的,许瑞云虽没说什么,脸色却一直不好。
结果宋虔之和陆观到的时候,章静居没有多的房间了。
许瑞云嘿嘿笑道:“那只能委屈二位大人了。”他转过去对一脸憔悴,赶路消瘦不少的柳平文说,“也委屈柳小弟又要跟我这个大老粗挤一间房了。”
宋虔之完全没想到,周先能让章静居的老板娘瞒下他们的身份,报上去的都是假名字。
草草叫了晚膳上来吃,边吃,陆观边把事情简单交代了一下。
一听,周先就明白过来,微微张大嘴,有点难以置信:“秦大人有问题?”
宋虔之刚吃完碗里的盐水鸡,陆观又给他夹了一块皮黄肉白的鸡,宋虔之把嘴里的吞下去,喝了一口汤。
“现在不好说,得看今晚宫里有没有动静。”宋虔之问周先,“你还能和麒麟卫队里的人通消息吧?有值得信任的人没?”
“有,这人绝对没问题。”
宋虔之眉毛一动。
麒麟卫队自闫立成叛出之后,陆陆续续暴露出许多问题,包括宋虔之离京去容州,不在京城的日子里,他的行踪和举动多次被泄露给不同的人,麒麟卫队的存在不仅对皇室是潜在的威胁,对天子身边的近臣,也十分不利。
多次跟周先出生入死,周先的忠诚毋庸置疑,何况还有数次救命的恩情。宋虔之暗暗地想,周先许多时候行事都透露着一种不符合身份的天真直率,能与这样的人做朋友是人生幸事。
“逐星?”陆观在桌子下摸了一下宋虔之的手。
宋虔之立即回过神,惊讶于陆观会偷偷摸他的手,他没有害羞地避开,反而跟陆观十指相扣,看得对桌的许瑞云大呼受不了。
“嗯,今夜就留意消息吧。”宋虔之不用把话说明,除了柳平文什么也不懂,其余人都很明白。
只要今晚宫里出事,麒麟卫队的居所有任何风吹草动,那便是和秦禹宁有关。
章静居每一间房夜里只要有两人以上入住,都点着淡淡的催情香,剂量不大,助兴所用。只要吩咐一声,春酒也是时时供应的。
宋虔之上次和周先在这里过夜,都是独居,没有叫人,自然没有被误会。
亥时以后,这片春情浓郁的深巷才真正鲜活起来,即使在局势紧张的当下,寻欢作乐的人还是挡也挡不住。
章静居中来往的客人少了商贾,多了不少军爷。
宋虔之把脑袋从窗户缩进来,关上窗,屋里有点热,熏香也点得太浓了,他扯开衣领,露出大片汗津津的皮肤。
去打水的陆观轻轻踹开门,进来后用脚勾上门,鼻子吸了吸,显然也发现了屋子里太香了点儿,他想起柳素光用的香,多了一句嘴,问宋虔之这是什么味儿。
宋虔之早闻见了,摇摇头,伸长脖子让陆观赶紧帮他擦一下。
“怎么这么热。”
陆观擦得宋虔之脖子上皮肤发红,宋虔之将衣襟随手一拢,不太高兴地说:“明天不住这儿了。”
“嗯。”陆观是觉得这地方人来人往,床榻不见得干净。
“明天我去乌衣巷找找许三,看他还在不在,住到民居里,比住在外面安全。我们可以不住过去,得把李宣藏好。”
陆观道:“回侯府吗?”
“不回。”宋虔之想了个更好的去处。
这天夜里睡下去不到两个时辰,宋虔之已经在陆观的手里出来了两次,脑子怎么笨也反应过来了。
第一次完事,陆观就下床找到香炉,泼了水把火熄灭,丢到门外去,又把窗户打开散味。
过了没一会,两人本就身体健康,又正是精力充足的年纪,平时碰一下手都会动念,加上回京的路上基本都是憋着。
宋虔之向外推了一下陆观,感觉明天走路都要腿软,本来说不做了。
谁知道这个时辰,左右上下的客房里,俱是办事的人,此起彼伏的杂声仿佛是拼着劲在互较高下。
宋虔之心疼陆观,视死如归地让他来吧来吧,到后面趴在窗户上,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他咬着唇不发出声音,被陆观捞着腰,分明是一个让人心中七上八下的位置,却比平时都要爽。
两人大汗淋漓地在榻上抱着,宋虔之眉头一直拧着,陆观不放心想看看伤着没有,被宋虔之狠狠瞪了一眼,只得像一头温驯而忠诚的大马,躺在一旁,静静注视宋虔之。
直至宋虔之缓过劲,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恶劣地威胁:“下回你再敢……再敢……我就让你五天不能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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