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瑄弹了弹竹葵的额头,笑道:“你家少爷何时责罚过你?”
正说着,骆修崇从外面回来,“承瑄,今日感觉如何?”
傅承瑄答:“比之前都好,精力甚是充沛。”
“甚好。”
傅承瑄道:“我还想去找你,正好你来了,我也在此叨饶数日了,京营卫里也告了许久的假,如今身体大好,也该告辞了。”
骆修崇一副失落之态,却也没有理由再挽留,“既如此,我也回家中住些时日,自从回到京城,还未曾归家。”
听到他提到自己家,才想起他是太清宫的俗家弟子,应该也是能回自己家的,“修崇家住在京城哪里?”
“紫薇巷。”
傅承瑄惊讶:“那可是好地方,贵府竟挨着皇城!”
骆修崇微笑着点点头,“那我们吃完午饭出发,我先送你回傅府。”
两人约好午后同行,傅承瑄再见骆修崇时,他已然换上了一身常服,上好的燕白色缎子衣袍,袖口和领口绣着雅致的星蓝竹纹,头发用半透的白玉簪着,端得是一派高贵清华,空灵俊秀。
傅承瑄看得愣了神,竹葵在旁轻轻唤了声:“少爷。”他这才缓过神来,红了脸颊道:“头一次看见修崇穿常服,甚是。。。甚是好看。”
骆修崇听了他的夸赞,手脚颇有些不自在,“嗯,回家中也不能再穿道袍了,许久不穿常服,倒不太适应。”
傅承瑄多看了好几眼,想看他多多穿漂亮的常服,却没注意到自己竟然私心里不想让别人也看见他这模样,于是道:“今后和我一起时可多多穿常服。”说完又觉失言,脸变得更红了。
不料骆修崇却轻声回答:“好。”
傅承瑄愣了愣,赶紧描补道:“修崇穿道袍也是好看得紧,只是穿常服看着新鲜。”
骆修崇笑道:“那我今后在你面前穿多了常服,时间久了,承瑄会不会也觉着不新鲜了?”
傅承瑄见自己越描越黑,急得心中着火,“不会不会,你穿什么我都愿意看!”
这下子,轮到骆修崇脸红了。
三人骑马回到京城,骆修崇送傅承瑄回到傅府,傅承瑄却突然不想与他分别。突然想起骆修崇甚是仰慕自己的父亲,于是道:“修崇来我家中小坐可否,我父亲也快要下职了。”
怎料骆修崇却是回绝了,“今日行事匆匆,改日我必备好薄礼再前来拜会。”
傅承瑄想想也是,他既然尊重自己的父亲,哪能唐突冒访,定会叫人觉得他不崇尚礼仪了。
“也好,修崇久未归家,想必家中亲人甚是想念,那今日我便不做挽留了。”
骆修崇行了一礼道:“时辰不早了,就此别过,我在家中只是小住几日,今后有事还可去太清宫寻我。”
傅承瑄重重点头,“好,一言为定,再会!”
傅承瑄站在傅府前,直看着骆修崇骑马消失在巷尾,才恋恋不舍地和竹葵进了家门。
傅承瑄进门便嚷:“娘,我回来了!”
傅夫人闻声连忙迎了出来,“长生!快让娘好好瞧瞧!”傅母终于看见几天不见的儿子,揪住了傅承瑄全身上下都瞧了个遍,见他全须全尾,精神抖擞,这才放下心来。
“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傅承瑄安慰道,“只是前些天当差,中了邪气,正巧碰见太清宫的道长相助,孩儿如今已然无恙了。”
傅夫人的心还是突突的,想起之前在安阳时傅承瑄发生的意外,叮嘱道:“你体质不同于常人,平日里当差一定要小心再小心!那玉佩可还在?”
傅承瑄掏出衣领中的玉佩,给傅夫人瞧:“在呢。”
傅夫人点点头,“这玉要带好了,这可是国师大人亲赐,可保你平安。”
傅承瑄点头,“知道了娘,我饿了,家中可有吃食?”
傅夫人笑道:“有有!娘做了你爱吃的肘子,快去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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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过后,傅承瑄到京营卫销了假,每天日常就是带领一队人马巡逻京城街道,转眼间,和骆修崇分别已有月余。
这天照例巡逻,突然见街角有人群集结,远远听见有争执声。傅承瑄打马走近,见怡亲王颇为华丽的马车挡在另一架装扮质朴的马车前。
说起这怡亲王骆修岚,是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六弟,传说当初大行皇帝原本属意他继承大统,但她母亲当初犯了错,才错失了机会。怡亲王年少时能文能武,品貌皆优,颇受朝中大臣追捧,如今却越来越懒散闲逸,不知是不是自保之策。圣上见他无心政事,不成体统,却也没有因为他平时荒诞的行径而责罚他,反而有些放任的意思。
之前傅承瑄便惩治过他府上欺侮百姓的家丁,他对这纵容家丁闹事的人可没有什么好感,于是走到近前,翻身下马,抱拳行礼,“臣步军统领傅承瑄见过怡亲王。”
“哦?傅统领?”站在马车外的怡亲王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来,转头问身边奴仆,“可是上次抓走郑二的那个?”
旁边人狗腿地上前回道:“回王爷,就是这位傅大人。”
怡亲王听了挥了挥扇子,端得是一派风流,他外貌上佳,肤白如瓷,凤眼秀眉,一拢浅石青蟒袍,玄纹云绣,风仪奇俏。略浅的眸色中,玩味的目光望向半跪在地的傅承瑄,“傅统领真是尽职尽责,无甚私心啊。”却并不令其免礼。
“本王折了一只狗,平时确有些烦忧,不知傅统领可有解忧之法?”
傅承瑄答:“回王爷,臣以为,只要奉公守法,便可无忧。”
骆修岚邪魅一笑,“哦?傅统领可是在讽刺本王为非作歹?”
“臣不敢。”
“怎么不敢,本王看你可是大胆得很。”
“罢了。”一道清冽的声音从怡亲王拦的那架马车中传来,一人从马车上下来,身姿清瘦,广袖华服。
傅承瑄抬头看了看,自己竟是认得此人,正是驻守在滇南的异姓王段昌鸿之子段翊庭。三年前,段翊庭来京城面圣,后来说是仰慕京城繁华,竟是不想回滇南了。但传说中他其实是作为滇南的质子,被扣留在了京城。
傅承瑄刚刚任职时,曾在驻守在崇德门时,见过他一面。当时的他比此时更为清瘦,却身姿翩翩,行止淡然,
骆修岚转头问段翊庭,“怎么,又发善心了?”
段翊庭却也不看他,只淡淡道:“王爷误会了,翊庭只是不想在这街上徒生事端。”
骆修岚一副势在必得的得意姿态:“早答应不就完了?回府!”说着,上了马车。
段翊庭面无表情,随后也上了马车,跟在怡亲王的马车之后而去了。傅承瑄慢慢直起身来,不知这世子是不是在为自己解围,总之看样子是多亏了他,怡亲王才没有继续给自己难堪。
傅承瑄巡视完回到了京营,被吴广岳叫了过去议事,原来下月初六便是天贶节,按传统,圣上想要在宫里做“炒面”犒赏将士,这“炒面”是把新麦炒熟磨成面粉,用水和红糖调食,传说吃了可以去暑气,京营卫也受邀在列。
吴广岳道:“到时候我带着你和吉川,再带几个人进宫领赏便可。”
“这可是好事,我能见到陛下了?”傅承瑄一阵惊喜。
“那倒不一定,我们级别还低,哪能面见天颜,估计领赏时也是和陛下隔着一道帘子。”
“哦,是这样。”傅承瑄颇有些失落。
吴广岳拍拍他的肩膀,“以后会有机会。好了,该下职了,一起走吧,我去福云楼给内人捎些酱菜,和你顺路。”
傅承瑄赞道:“督统与夫人真可谓鹣鲽情深。”
吴广岳讪讪地笑,心想如若不按夫人要求,回家指不定有何手段等着他。
下职回了府,竹葵迎了上来,“少爷,有您的书信!”
“哦?我的?”傅承瑄打开一瞧,竟然是骆修崇的来信!只见信上写到:
“承瑄亲启。见字如面,不奉清谈,忽将经月,君尚安否?令尊康否?崇已平安归家,与兄述吾二人之相遇,兄亦赞瑄之英勇,颇望结识。熏风握别,倏届朱明,云天在望,时切依依,即问近安,顺祝时绥。崇字。”
骆修崇字如其人,精骨嶙嶙,洒脱俊逸。傅承瑄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扬起,心里涌上阵阵涟漪,嘴上却轻责道:“这人,没留住址,叫我如何回信?”
“少爷可以写完送信到太清宫去啊。”竹葵道。
傅承瑄听了这话雀跃起来,“说得是,什么时候他回到太清宫看到我的信,就让他派人告知我,我就能去找他了。”说着,来到桌案前,挥笔回了一封书信,派人送去太清宫了。
☆、阴风起
深夜,宫中。
黑月遮月,风破重门。
突然一声惊叫扰了寂静深宫,随后有物件跌落破碎的声音传来,破碎的脚步声和着惊恐的呜咽不绝于耳,是夜再不得安宁。。。
傅承瑄站在永和宫殿内,直到此时自己还有些迷茫,早上刚刚进营就被吴广岳拎进了皇宫大内,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宫竟然是这般仓惶无备。他只听闻宫内出事,而究竟是何事,一路上也不得而知。这永和宫本是妃嫔寝宫,而现在,却是除了侍卫,京营卫一行人,再不见妃子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