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让人窒息。耿封尘沙哑着声音,低声唤道:“容儿……”穆倾容双目紧阖,气息越来越弱。耿封尘半跪在床边,对着穆倾容几近乞求,哀声道:“容儿,我找了你整整十年,好不容易才将你寻回,你断不能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耿封尘看着气息奄奄的穆倾容,心中伤痛难言,他找了穆倾容十年,怨了他十年,盼了他十年,如今虽不能再似从前,但只要能看着他,耿封尘就觉得日子也不算太难过。耿封尘伏在穆倾容耳边,声音沙哑低沉,像在对其倾诉,又像在自言自语。“你自是不知道我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所以你总能这般云淡风轻,你可以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反正心疼的不是你,是不是?你也可以随时赴死,全然不管我的死活,我心疼你,你却一点也不心疼我,是不是?”耿封尘叹了口气,又道:“你把我从银丝阵推了出来,自己却躺在这里,你可知我都要恨死我自己了……”耿封尘闭了闭眼,心中闷闷的疼痛起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尚且如此,那穆倾容当年又该有多自责,这些年,他便是这般活在悔恨当中的吧?穆倾容身上似乎总有些悲伤,你仔细看,似乎看不到,可你偏偏就是能知道,那种淡淡的愁绪隐在穆倾容神色间,似乎永远都不会散。好好的一个人,竟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这十年,他心里该有多苦。耿封尘只觉得不能再深想,只是看着穆倾容略带哽咽道:“容儿,从前种种,我不怪你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屋顶突然传来轻微动静,耿封尘收了神色,眉头一挑,脸色也冷了几分,“远来是客,阁下不如下来喝杯粗茶吧。”耿封尘道。屋顶上的动静蓦然一顿,随即一股劲风带着窗户突然打开,一个人影从窗户外翻了进来。那人还未站定,话已经出口了:“果然这招找人最好用,武功低的听不出来,能听到动静的一定不是你就是我家……”话未说完,耿封尘已经一把冲上去,握住那人双手,喜道:“张前辈来得真是时候,求前辈快看看容儿,他……”张彦鹤被人打断了话原本很不开心,看耿封尘一脸焦急,也就不再跟他计较,“我家小穆儿怎么了?”耿封尘来不及多言,将人拉进内室 ,张彦鹤一进门,脸色陡然变了,不用耿封尘再说什么,他已经快步走到床榻边,拉过穆倾容的手号了脉,又看了看那一身伤,脸色更为难看。耿封尘小心翼翼道:“容儿他……”张彦鹤放下手来,满眼心疼藏都藏不住,道:“怎么搞成这样子!”耿封尘低声道:“是为了救我……”张彦鹤又急又气,道:“你可知他原本就一身伤病,阿禾费尽心血才将人救活,如今倒好,又弄成这样!真要教人气死!”耿封尘越听越急,语气中不免夹了些焦躁,道:“前辈想想法子吧……待容儿好了,前辈要怎么罚只管往我身上撒就是。”张彦鹤叹气道:“我只管施毒,哪会救人啊……”耿封尘突然跪地,对张彦鹤作了一揖道:“容儿说要找前辈,您一定有法子的对吧?”张彦鹤叹道:“他哪是找我来救他,他分明是要找我交代后事 ,此人什么心性我还能不知么?”耿封尘心陡然一沉,过了好一会才颓然道:“就当真没办法了么?”张彦鹤深深叹了一气,道:“既然他要找我,定是有要事要说,我给他用些药,吊住他的命,且看他能不能自救吧……”耿封尘闻言,心中燃出一丝希冀道:“能么?他能救么?”张彦鹤道:“他一代神医都不能救,谁还能救,就看他自己是想死还是想活了。”说完,立刻从袖中摸出一些药来,挑挑拣拣了好一会,才拿出一个小瓶子道:“把这个给他服下去,半柱香就能醒,是要自救还是要交代后事,且看他自己了。”
耿封尘悬着一颗心,好不容易熬了大半柱香的功夫,穆倾容果然慢慢转醒,耿封尘勉强笑道:“容儿?”张彦鹤淡淡道:“醒了?”穆倾容费劲地睁开双眼,冲着耿封尘扯出个虚弱的笑容来,转头看了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张彦鹤,又微微点了点头。耿封尘急急道:“你可有什么法子医治?你告诉我们,我……”穆倾容无力的摇摇头,对张彦鹤微弱唤道:“师伯……”张彦鹤冷然道:“得,看这情形是要交代遗言。”耿封尘心中一痛,急道:“不可!容儿,你不能再丢下我!”穆倾容缓缓闭上双眼,淡声道:“我自知罪孽深重,本该一死赎罪,如今这副样子,更不愿苟活,只是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耿封尘几欲心裂,怅然道:“你不懂我的心意,所以能这般潇潇然拂手而去,可我呢,你是要我余生继续这十年生不如死的相思苦痛,还是要我干脆为你殉情?穆倾容,你怎么这般心硬?”穆倾容柳叶眼微微睁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颤声道:“你……”
耿封尘黯然笑了笑,低语道:“嗯,你没猜错,我爱慕你,十年来,这份爱恋只多不减,未曾变过。”
第19章 冰山一角
穆倾容心中波涛汹涌,久久难平。他还记得十年前,耿封尘伸出两手将他禁锢在梅花树下,目光诚赤炙热,他说:“我知道此话一出必然会冒犯你,但我还是要说,容儿,我爱慕你!”“我自知此事有违伦常,可我不怕别人笑话,也不管别人如何评价。”“我只是爱慕你,而你恰好不是女儿身罢了。”“容儿,我耿封尘今日剖心以对,只想让你明白,我不是闹着玩儿,也不是一时兴起,我爱慕你许久,我想要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
穆倾容颤声道:“阿尘……你不该如此,我不值得……”
耿封尘握住那人如冰似的指尖,柔声道:“值不值得,我心里清楚。”穆倾容闭了眼,将头转到里边。耿封尘默然片刻,又道:“十年前的事,我虽然不知缘由,但却始终相信,其中必有隐情,你是什么性子我会不知道么?何况我们三人自小一块长大,你怎会做出那样的事来?”穆倾容哑声道:“可我毕竟做了。”耿封尘又沉默了片刻,黯然道:“是,你杀了灵儿。”话一出口,穆倾容眉间闪过一抹伤痛,耿封尘见了,低了低眉眼继续道:“可是灵儿临终前,亲口说过,叫我不要怪你,说你是被奸人所构陷。”穆倾容的手指不可控制的抖了抖,耿封尘紧了些力道握着,道:“灵儿从未怪过你,我也不怪你了。”穆倾容的手被握着,却依旧抖得厉害,“你不知道,远不止这些……”穆倾容的声音弱不可闻,几欲气绝。耿封尘道:“不管是什么,以后,这些陈年恩怨我再不过问,你也再不许提不许想。”耿封尘将额头放在穆倾容手心里,语气里带着些许哀求,道:“你放过你自己罢,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穆倾容闭着双眼,一滴清泪从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进发鬓里,他心中有愧,不欲苟活,可那人满心满眼绝望,却依旧死命拉着他,耿封尘心里的忍耐克制他不是没看见,他不愿让耿封尘左右两难,只觉得,若就此死去,或许能让两人都好过,却现在才知,那人的心意竟不曾变过……
张彦鹤在一旁默不做声,此刻见两人都不说话,于是忍不住道:“你的时间可不多了啊,有话赶紧说。”穆倾容平了平心绪,叹道:“筋骨已断,想治没那么容易。”张彦鹤咋舌道:“当年你全身筋骨几乎碎成渣,你师父不照样把你救活了?”
穆倾容:“……”
耿封尘眉头一皱,他不知穆倾容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光是乍然听这么一说就心疼到不行。
张彦鹤不耐烦了:“阿禾当年给你用的什么药,你可知?”
穆倾容道:“珍贵名药奇草无数。”
张彦鹤耐心引诱:“最珍贵的那一味药是什么?”
穆倾容不再出声,张彦鹤叹道:“我就说你自己能救吧。”又转头对耿封尘一摊手,道:“人家不肯说,我们急也没用。”
耿封尘红着眼眶道:“你如今伤的这般重,又有旧伤复发,医治起来定然是难上加难,我也知道,习武之人,筋骨一断便再难复原如初,何况你如今新伤旧伤加在一块,功夫自然有损。”耿封尘一边说一边细细观察着穆倾容的脸色,又继续道:“是不是,即便治好了,也再难站立行走?”见穆倾容脸色一白,耿封尘的心逐渐往下沉,竟然,猜对了……
耿封尘眼睛一红,几欲哭泣,难怪……他的容儿一身傲骨,哪能容忍自己终年卧于病榻,教人麻烦伺候?
耿封尘仰着头,眨了眨眼睛,将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才勉强开口道:“不管怎样,只要你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弃你。”
穆倾容无力一叹:“你要一介废人何用……”
耿封尘嘴角弯了弯,扯出一个似幸福似痛苦的笑来,道:“废人也罢,谁让你是我这一生的向往呢。”
穆倾容抬眸,见耿封尘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神色坚定。不来由的心中一软,虚弱叹道:“是龙脊,可我不知道哪里有,当年在病中,只听师父提过此药百年难得,只怕是……”
张彦鹤一拍大腿,朗声道:“龙脊我知道啊,当年还是我跟阿禾一起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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