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倾容扶着床栏缓缓坐下,道:“没事的,你先出去吧,我调节一下内息。”
耿封尘立刻道:“我用内力在一旁助你。”
穆倾容闭上眼,一双手在广袖中悄悄握成了拳,又很快松开,手掌撑在床沿上,极力控制着自己身体的抖动。穆倾容语气略带强硬,道:“不用,你先出去。”
耿封尘还欲再说,穆倾容带些不耐烦道:“你出去!”耿封尘只好道:“那好,你有事叫我,我就在外头。”说完,又等了会,见穆倾容低着头不说话,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耿封尘只好退出内室,坐在中厅等着。
耿封尘一走,穆倾容的身子便再也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如寒风中的蝉翼般,无助又绝望。心口处的巨痛越扩越大,传至五脏六腑,痛到无法喘气,穆倾容无力的栽倒在床上,用力揪住胸口处,像要硬生生把心脏揪出来般,另一只手握成拳,塞进自己嘴里,一把狠狠咬住,强制自己不发出任何痛苦的声音。冷汗一层层冒出来,很快将额角的发丝染湿,穆倾容心知不妙,然而此刻不在药林谷,没有他要的药物控制,他又不想让耿封尘知晓,于是只能竭尽全力忍着,可情况却逐渐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穆倾容深知,此番怕是要瞒不住了,趁着自己还有一丝清明,他抖着手,摸出一根银针来,朝着自己的耳后猛的扎去,然而惊变就是在那一刹那发生。
房门被人突如其来的打开,穆倾容还未来得及想,手已经先一步有所行动。耿封尘在中厅等得煎熬难当,于是再也忍不住,一定要进去看看才行,门一打开,却见一根银针夹着劲风朝自己咽喉处飞来,耿封尘眼疾手快地侧头避过,银针扎进了身后的门板上,厚厚的门板竟被刺穿!
“容儿!”耿封尘未作理会,快步走到穆倾容身边,却见穆倾容身子抖如筛糠,耿封尘急了,扶着穆倾容道:“容儿,你这是……”话未说完,穆倾容转过脸来,耿封尘自问自己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然而在看到穆倾容把脸转过来的那一瞬间,还是被吓了一大跳。只见穆倾容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眼白里血丝盘桓交错,脸上已变成了青黑色,眼神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阴狠骇人。“你……”耿封尘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穆倾容一把将人推开,耿封尘没作防的往后踉跄了一大步,“走……”穆倾容从牙缝中挤出一个模糊的字来。“什么?”耿封尘没听清,朝穆倾容走近了两步,不想穆倾容却突然像厉鬼般朝着耿封尘扑过去,耿封尘怕弄伤穆倾容,不敢有所大的动作,只好一边退,一边防着穆倾容摔倒,穆倾容扑了个空,又一把扑上去,这回,耿封尘未躲开,穆倾容哆哆嗦嗦的摸出三根银针来,咬着血牙道:“耳后一指距离,扎进去!”耿封尘立刻接过银针,当机立断一把扎于穆倾容耳后,穆倾容瞬间一僵,随即又扑于地上,呕出一大口黑血来,耿封尘将人一把抱在怀里,吓得心惊肉跳,“容儿,你怎么了?”穆倾容倒在耿封尘怀里,头无力的歪在耿封尘手臂上,眉头深皱,双目紧闭,耿封尘摸了一把脉象,见穆倾容气息紊乱,于是一手半抱着穆倾容,一手在他身后用内力助他稳息宁气。直到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穆倾容身子的颤抖才逐渐平息。“容儿?”耿封尘小心翼翼唤道。穆倾容缓缓睁开双眼,眼中血丝退去,眼眶却依旧通红,眼神却是清明的。耿封尘心中又惊又急又忧,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开口询问才好,穆倾容缓缓直了直身子,耿封尘将人扶在床上,在他背后放了两个软枕让他靠着。“好些了么?”耿封尘问道。穆倾容轻轻点了点头,道:“你先回去吧,我……我自己呆一会。”耿封尘一脸忧色,道:“是因为医治秋儿……”穆倾容急急道:“不是,是我自身的问题。”耿封尘道:“什么问题?不能告诉我么?”穆倾容闭了闭眼,有些无力道:“日后我会告诉你的。”耿封尘心里担心,很是忧虑,又见穆倾容面有倦色,实在不适合再多言,只好按下满腹狐疑和忧虑,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耿封尘出了门,却并未走远,坐在中厅默默守着。耿封尘仔细回忆着穆倾容方才的情形,发觉穆倾容面色虽然变得可怖,神智却是清醒的,又或者是半清醒,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才变得神色恍惚,又想起他平日便是一副略带着病态的苍白,想来,是患上了什么隐疾,可是他是在想不出,这世间会有什么疾病能让一个人的眼神变得这般可怕,活像变了个人似的……
耿封尘按了按额角,想得有些头疼。可是穆倾容又始终不肯多言,他心里不免生出些急躁来。“少爷?””夺风在门外叫了一声,耿封尘立刻起身,走到门外,小声道:“容儿在休息,你小声些。”夺风点点头,耿封尘压低声音道:“去正殿说。”
二人来到正殿,耿封尘道:“可是查到什么了?”夺风从怀中拿出一枚镖来,双手递给耿封尘道:“我在追查过程中,找到了这个,想来是他们的信物一类。”耿封尘看着手里这枚小小的镖记,见上面刻着奇怪的图案,突然想起穆倾容曾经在药林谷对李门长说过,要查查一个什么图案。耿封尘道:“这枚镖的主人你可知道是谁?”夺风道:“属下不知具体是谁的,只知道是那伙人其中某一个的。”耿封尘皱眉道:“那伙人?什么人?”夺风道:“我不知那些人的身份,只是见他们在沥州乱葬岗掩埋尸体,所以便一路跟踪,只是……我把人给跟丢了,只捡到这个……”耿封尘道:“能让你跟丢的人,看来身手不凡啊,对了,他们埋的是什么人的尸体?”夺风正色到:“我后来查了,是那些消失的郎中大夫的家人。”耿封闻言皱眉更深,夺风又咬牙切齿道:“甚至,还有小孩……”耿封尘眉梢一挑,冷然道:“连小孩都不放过?这可有违江湖道义。”夺风道:“可我们派出去的人都没查到什么,连他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耿封尘眯了眯眼,道:“这些人不简单呐……”
第16章 有心隐瞒
避尘楼有许多庭院,每一处都种上了梅,尤其是耿封尘的寝殿后院里,梅树最多,品种最全。耿封尘打开窗,几支开着花的新梅顺势伸进屋来,瞬间闻见满院芬芳。耿封尘用力嗅了嗅,清雅的花香味让人心旷神怡,和穆倾容俊雅的模样倒是极其相配,耿封尘在心中暗暗的想。手指无意识的摸了摸那枚镖记,耿封尘的神色又冷了冷,抬头看了看天色,想着穆倾容应该休息够了,身子应该恢复了些,于是顺手折了一支梅,往穆倾容住的偏殿而去。
然而当耿封尘推门进去时,却被眼前这一幕愣住了,只见穆倾容正用匕首往自己手腕上割下去,鲜血沿着手腕顺下来,穆倾容半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蹙着眉头,像是隐忍着疼痛,被割开的手腕无力的垂在一旁的水盆里。耿封尘心脏像被突如其来的利剑刺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快步走到穆倾容身边,厉声道:“穆倾容!”穆倾容过了好一会才勉强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惊怒交加的人时,微微一愣,“你怎么来了……”耿封尘听着这样虚弱的语气,不禁更为火大,“我要不来,是不是就该给你收尸了?”话一说完,耿封尘早已将一方素帕包住穆倾容的手腕,“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叫人过来?”穆倾容轻轻吐出一口气,道:“我自己来吧,上些药,伤口很快就能痊愈。”耿封尘梗着声音道:“你何故如此……”
穆倾容淡淡道:“并非我有意自残,此是放血解毒之法,你在药林谷时,不是见我也对问心用过此法么?”
耿封尘这才注意到,水盆里的血果然是黑红色的,方才一时情急,竟忽略了。
耿封尘稍稍松了口气,又道:“之前给问心放血,也是扎人家手指,可没见你割人家手腕。”
穆倾容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道:“同宗不同法罢了。”
耿封尘见穆倾容给自己上了药,于是接过纱布,替穆倾容仔仔细细将手腕包扎好,穆倾容一侧头,见桌上扔着一支梅花,顿时眼神一亮,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拿上这支梅花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淡淡的梅花香甚是好闻。
穆倾容道:“这就是一年四季都能开的新梅?”
耿封尘包扎完了,将穆倾容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一侧,道:“好不好看?”
穆倾容点点头,道:“好看。”
耿封尘道:“后院有很多,此时开的正盛,你想不想去看?”
穆倾容看着耿封尘笑了笑,道:“说出你的条件。”
耿封尘也笑了笑,道:“什么也瞒不了你。”随即又正色道:“我想知道你中的什么毒,为什么要放血来治,难道没有解药么?你手腕上的这些伤口都是因为放血解毒么?这毒经常发作?”
穆倾容笑着叹了口气,道:“要看你耿楼主的新梅可真不是件易事啊。”
耿封尘静静的看着穆倾容不说话,穆倾容渐渐收了笑,正色道:“此毒无可解,不定时发作,发作时只能放血抑制,至于这毒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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