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爷瞧着瘦不拉几的,没想到这么威风啊。”
“嗨,再威风有什么用,河阳公主性子尖酸刻薄,驸马爷这些年必是没少受委屈。我看啊,这是憋坏了,才……”
这些人说话虽不中听,可也确是实情。
陈恭尚公主,便不可纳妾,更别说流连风月场所了。河阳公主虽不喜陈恭,但他毕竟是自己的驸马,又岂能让他在外面胡来。
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好色之徒,那种事儿得不到纾解,可是要命的。
“啧啧,有时候想想,真不知父皇将这二人凑在一起,到底是惩罚河阳,还是整治陈恭。”
此案涉及皇室权贵,大理寺的人走个过场,便将此案移交到刑部了。
后续的事儿,上头盯的紧,李穆也打听不到什么。
只道第二日,郑国公突然去跪了宫门,大呼其子乃冤死,请圣上明察。
由此,也引发了朝臣热议。
“郑国公还真敢啊。刑部都确定了陈恭是服用大量助兴药物,在行房之时兴奋过度而猝死。当朝驸马死在花楼里,本就丢尽了皇室脸面,他郑国公居然还敢跪宫门。”李穆撇了撇嘴。
“说不定,果真有冤情呢。郑国公也一大把年纪了,陈恭出了这事儿,圣上不降罪已是幸事。这种时候,他怕是巴不得躲在家里不出门呢,又岂会自己往刀刃上撞。郑国公又不傻。”季斐说道。
李穆摩挲着下巴,眯起眼睛:“能有什么冤情呢?难不成这助兴药,还是别人强行喂给他的不成?若不然的话,陈恭这么多年都夹着尾巴做人,怎么突然就敢大张旗鼓的去醉心楼呢?”
季斐挠挠头,他本就不爱琢磨这些事儿:“哎呀,好了好了,这案子有刑部的人查呢,与咱们何干,殿下快来陪我过几招。”
……
与此同时,顾衍和阿清已经到了小山谷了。
见到谷中景象,阿清登时傻了眼。
但见潺潺小溪边上立着一座竹屋。屋外是开出的一块菜地,还没有种东西。旁边还有葡萄架,藤蔓绕着竹竿绵延生长,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凉亭。
葡萄架下摆放竹制桌椅,桌面上放置茶壶茶杯,微微落了些灰尘,许是有些日子没人来了。
角落里还有个小窝棚,不知养了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和薛清当初与顾衍畅想的一模一样。
“阿衍哥哥,这都是你布置的?”
顾衍带着阿清在这里转了一圈,他柔声说道:“是啊,阿清说要在这里安家,你瞧,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去布置的。怎么样,可还满意?”
阿清小鸡叨米似的点头:“满意满意,太满意了。”
许是察觉有人侵犯了领地,二黑一路狂吠回来,在瞧见那白衣男子时,矫健的身子猛一个急刹,乖巧的趴在地上,娇羞的汪汪两声。
“这是……”
顾衍笑着介绍:“二黑,福叔送的猎狗,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刚抱来时,还是个小狗崽儿,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平日照顾不来,便托福叔照看着。”
顾衍蹲下身子替二黑顺了顺毛:“这就是阿清了。”
二黑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左右瞧了半天,许是觉得阿清比顾衍更美,竟娇羞的在阿清腿上蹭了蹭,以示亲昵。
“我就知道,二黑一定会喜欢阿清的。”
阿清将二黑抱起来,笑道:“阿清也喜欢二黑啊!”
顾衍还记得早些年,英国公府上养了条猎犬,那狗四肢细劲,身手敏捷,阿清见了便十分喜欢。那时自己还托英国公世子替阿清也寻了一条回来,取名为二黑。
只是母亲厌狗,二黑又活泼好动,惊扰了母亲,被母亲给撵出府去了。待顾衍和薛清知道时,已寻不见二黑的踪迹了。
为此,薛清还不高兴了好几日。只是很快就要去军中历练,这事儿便也就此揭过了。
“我一直都记得,那日咱们进宫请旨去北疆军中。你急着回府跟二黑玩儿,连圣上的嘱托都听不进去。得知二黑不见了,你原本明亮的眸子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虽然那之后,你不再提及这事儿,可我知道,你心里是有遗憾的。”
“所以,你养了二黑?”
“是啊。也算是给自己,留个念想吧。”
阿清一脸感动的看着顾衍:“阿衍哥哥,你对阿清可真好。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不苦,阿清回来了,什么都值得。”
二黑在阿清怀里拱了拱,它忽然觉得肚子有些涨。
明明什么都没有吃……
☆、第 34 章
晚饭,顾衍从河里捞了条鱼,起了灶,打算做一道红烧鱼。阿清从竹屋里取了去年留下的菜种子,在顾衍已经打理好的菜地上,顺着地垄沟种菜。二黑懒洋洋的在边儿上溜达。烟囱升起袅袅炊烟,一派静谧祥和的烟火气息。
晚饭后,简单收拾了竹屋,阿清瞧顾衍点了风灯,似是要出门。
“阿清,咱们去见一个人。”
“谁啊?”
“不熟,不过是个有用的人。”
夜里,林中起了雾气,朦朦胧胧,似梦似幻。风灯烛火昏暗,只在地上投射出一个小的光圈。二黑常在林中走动,有它带路,行路倒是十分顺畅。
二人下山直奔福叔家去。
原本蔫哒哒的闪电见到阿清,瞬间活跃了起来。在阿清身上蹭来蹭去,亲昵的不行。这叫刚刚才受宠的二黑有些吃味,摇着尾巴在阿清身边乱转。阿清一手替闪电顺毛,一手将二黑抱在怀里,玩儿的不亦乐乎。
直到院门叩叩叩响了三声,阿清才将二黑放下,跟着顾衍进了屋。
“少爷,人带来了。”
京中勋贵之家,每家都会养暗人,这些人无一不武功高强,擅长蹲守,寻踪,暗杀。
顾家自然也有暗人,只是阿清从未见过。
眼前这人一身黑衣,相貌平平,没有任何一处让人印象深刻的标志。属于那种丢在人堆里,下一瞬便认不出来的人。
而他身边这个人……
阿清抬头看去,这人骨瘦如柴,皮肤暗黄,双眼浑浊,带着凄苦之色。宽大的新衣在他身上直晃荡,但与他这副形象违和的一点,便是他挺得笔直的脊背。
似乎是一种本能,不管有多落魄,不管遭遇过什么,不管面前的是什么人,脊梁,不能弯。
“这位是……”
“前户部员外郎齐敏。”
那人听得顾衍叫出了他的名字,有瞬间的错愕,似乎那个头衔,那个名字,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五年前,太子赈灾河南,齐敏便是随行官员之一,负责赈灾粮饷调动。”说罢,又看向齐敏:“至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想来,齐大人比我们更清楚。”
齐敏盯着顾衍看了一会儿,方才用沙哑的嗓音问道:“可是,顾少将军?”
顾衍点了点头。
齐敏的眼眶已经发红,他颤抖的问:“太子殿下,可好?”
“太子已被废,幽禁止云宫。”
齐敏捶胸顿足:“奸佞误国,奸佞误国啊!”
“齐大人,圣上已有密旨,勒令重审河南一案。还请齐大人,细细说来。”
回忆当年之事,齐敏连声叹气。
那时他才刚入户部,只是个小小员外郎。赈灾的差事苦不说,稍有不慎,便会落了骂名。是以,户部的人,推来推去,没人愿意去。最终这差事落在了毫无背景的齐敏头上。
他素来敬重有识之士,而此次又能与太子殿下共事,这让齐敏十分高兴。卯足了劲儿,想要大干一场。
只是,天不遂人愿。
河南连降暴雨,大坝决堤,粮仓被毁,百姓暴,乱。一桩接一桩的事儿,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心力交瘁。
“下官与张应覃张大人同为山西考生,又是同一期官员,私交甚笃。待到得河南时,与张大人匆匆碰面,说了些大坝修建事宜,便再没有来往。直到奉县粮仓被淹,张大人突然找上下官,他神情憔悴,一脸疲态。言语间颇有怒意,只道奸佞小人,误国误民。”
“下官细问之下,才知,张大人修建大坝,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大坝建成,十分坚固,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大水冲毁。奈何事情已经发生,张大人难辞其咎。”
“下官察觉事情有疑,张大人走后,便将此事上报太子殿下,本欲再往大坝去查探一番,却不料,当晚便收到张大人畏罪自杀的消息。”
“如此一来,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张大人身上。太子殿下纵有心替张大人伸冤,奈何灾民已有暴,乱迹象。更有甚者,打砸了张府,说张府的私库里,都是金银珠宝,还有许多米粮。”
“直到赈灾粮食到了,灾民们才消停下来。可没想到,运粮队明知奉县粮仓被淹,米粮已毁,却无人上报,将霉粮混着好粮一并煮了。导致多人死亡。这回是无论如何都压不住了。”
“那些灾民闹僵起来,险些将太子殿下所居住的行宫给砸了。混乱之际,侍卫护送太子殿下离开安城。在太子殿下临行前,叫下官混入灾民中,自行离去。而河南这一摊子事儿,也落到了时任户部侍郎的严淞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