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腰带……聂徵伸手绕过薛存芳的腰肢,另一只手从前接过腰带的另一端,再一点点束拢,勾勒出对方的腰身,“愿在裳而为带,”他为薛存芳系紧了腰带,却没有松手,而是走近了一步,两只手臂在薛存芳腰后交握,顺势一并圈住了对方,“束窈窕之腰身。”*
薛存芳怔忡了。
片刻后,他启唇嗫嚅道:“我发现……”
“嗯?”
“你的胆量是越来越大了。”真是今非昔比,这人都学会……调戏他了?
聂徵低语道:“我从前看你拿扇子时便这样想过……”只是那时不敢深思罢了。
他没有说的是,他亦发现了……薛存芳似乎变得容易害羞了。这人的脸红了。
用过早膳后,聂徵再带薛存芳来到了院子里。
“新添置了一把躺椅,你可以像之前一样在这里晒太阳了。”
薛存芳在躺椅上坐下,向后仰倒靠上椅背,又挪了挪身子,挑选了个舒适的姿势,随即舒展眉眼,双手在小腹前交握,轻轻弹动起食指,露出餍足得有如宫中贵人们豢养的猫一般的神色。
聂徵摆了张交杌在他身旁坐下,拿起一本书册,“‘上品闲人’最近写了本新书,我念给你听?”
他翻开书页,清声念诵起故事,薛存芳侧耳聆听,渐渐入迷,在他语音停顿的间隙,还颇有兴致地与他谈论起故事的内容。
没讲上多久,却听有旁人的脚步踏足此地。
聂徵起身走到了另一侧去。
“‘明衣钦’少钦来了,说是抓到了……”
“我知道了,下去罢。”
聂徵回过头,还没开口,薛存芳先道:“看来齐王殿下的事情来了。”
“我须得亲自走一趟,”聂徵仔细嘱咐,“我让小厮继续念给你听?你右手边放了小食和蜜饯,左手边放了茶盏,泡的是君山银针……”
“若是饿了,就让后厨做几个菜。”
“别忘了辰时要用药……”
“我知道了,”薛存芳嫌他啰嗦,随意地摆摆手,“你快去吧。”
“嗯,”聂徵道,“那我走了。”
走开前在他的小指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温柔而无暧昧的动作,仿佛蕴蓄着一番依依不舍之意。
等到他走了,小厮继续将那故事念了下去。
薛存芳听在耳中,却莫名觉得少了些意思,听着听着……竟睡着了。
醒来时那人还没回来,他用了药,吃了蜜饯,喝了一盏茶……起身自顾自在小院里走动起来,直接拒了侍从们的搀扶。只是不管走到哪儿,身后都缀着一众小心翼翼的脚步声,薛存芳听得暗暗皱眉,又觉得没意思了。
他来到昨夜的天井,分花拂柳,摸索到花架下的那把秋千。
薛存芳回头吩咐了一句:“你们都留在外面。”
他坐到秋千上,悠悠晃动几下,一面又重操起了自己在京城做纨绔子时最精通的旧业:编小曲儿……
也不知在此呆了多久,停驻半晌的秋千倏然向前摆动,绳索上加入了另一股力量,下一刻又放开了,有人自身后揽住他,轻声道:“我回来了。”
那人再道:“抱歉,留你一人在此,是否太无趣了?”
薛存芳摇摇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在等这个人。
他垂着眼坐在秋千上的样子极乖觉,收敛了所有外露的锋芒和华彩,少了往日的飞扬和跳脱,落入聂徵眼里,念及今昔二者间的悬殊,不免有几分心疼,心头某个位置又一点点凹陷下去,直至抵达最柔软之处。
“你适才有……”他有意压低了声音,似乎也为即将出口的这番话感到赧然,“想我吗?”
薛存芳一怔,忽而回头朝他伸出手,抚上他的脸侧,五指顺着下颌骨轻轻滑动,他无声地勾动唇角,启唇道:“自然。”
他原本便在等他,自然是会想他的。
聂徵亦明白这一点,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了。
——在此处,他唯有依傍于他,又怎会不念及他?
但他还是因这个回答生出一种纯然的欢悦,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蹿升而上,潮水般淹没了他整个人,他一点点收紧双手,仿佛由这个拥抱真切拥有了怀中的人。却有一丝虚无惶惑之感同时被这份欢悦牵引,隐隐悸痛,有如一个人接近过于强盛的日光时,脚下的阴影亦被映照得愈发清晰,不容忽视。他在拥有的这一刻,已害怕起了有朝一日会失去……
聂徵不觉加重了力道,十指绷紧,皮肉下隐隐凸显出嶙峋的骨骼,比起拥抱,更接近于一种桎梏,几乎叫他难以呼吸、周身骨骼隐隐作痛,然而薛存芳蹙紧眉心,抿紧了双唇,未泄露出一点声音。
紫藤花随风而落,花瓣覆满了二人的肩头。
*出自陶渊明《闲情赋》
第48章 水之于鱼
武阳王一事罄尽尾声,聂徵赋闲的时候变得多了起来,大多时候,他都呆在这个小院子里,陪伴在薛存芳左右。二人在一起时也没什么新鲜事可做,无非是喝茶、谈天、听戏……惯常是些琐碎寻常之事。往前二十余年,或兢兢业业,或任达无拘……却鲜少有过这样的体会,又或是因身边之人不同?总之二人皆乐在其中。聂徵寻隙为他买来一把古琴和琵琶,如此哪怕到对方为公事忙碌时,薛存芳也有了可让时间更快流逝过去的消遣。
偶有几次那边发生了紧急的状况,聂徵投入其中,忙起来也是分身乏术。一次出去后直至第二天夜里才回来,又照常坐到薛存芳身边给他念故事,只是念着念着……这人的语音渐弱渐低,声音如雾般缥缈地四散开来,下一刻,薛存芳只感腿上一重,聂徵的头低垂了下来。
许是这两天来就没有合过眼……
他低声唤侍从取出披风,给聂徵搭上,心下蓦地一动,又轻手轻脚取下对方的发冠,握住了一绺随之垂落下来的青丝。
薛存芳伸手抚过对方的长发,又将手指没入发丝,细细梳理了起来。
真是奇怪,薛存芳想道,和其人性情相反,聂徵的头发摸起来倒是柔软而顺滑,有如上好的锦缎,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等到聂徵清醒,反应过来适才发生了什么,亦觉得奇怪。
“奇怪……”他揉按着太阳穴,因惺忪之意致说话有几分罕见的稚气和迷糊,“此前便是两天不合眼也不碍事,哪怕他们催逼着让我去睡,因牵挂诸事,也难以成眠……”
薛存芳不赞同道:“凡事量力而行,不能总是勉强自己。”
“存芳,”对方将手搭上他的手背,再一点点握住了,“你来了,一切都不同了……”
薛存芳方知:原来……自己竟也可令聂徵安心。
因休憩了这一场,直至夜里入睡时聂徵也极精神。
数夜来同塌而眠,薛存芳早已对枕边人的气息熟稔无比,说来聂徵有一点他极喜爱,他生来体寒,多年前的“水色”之毒更是加重了这一点,已成难解之症。聂徵却是与他截然相反的体热,有如一个天然的暖炉,所以到夜里他总爱抱着对方入眠。
……
——昨夜,这人真是叫他……大开眼界。
他没有睁眼,出声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薛存芳看不到,聂徵伸出一只手向他,偏偏在最后一厘凝定了,隔空抚摸着他的轮廓,目中有诸般情潮汹涌,欲要破匣而出,“若是今后的每一日醒来,皆是如此……多好。”
这日聂徵去武阳王府办公时,薛存芳执意跟着去了。
这人昨夜才……他担心今日对方的身体吃不消。
聂徵在书房里做正事,他就在武阳王府的池塘边钓鱼。
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的钓竿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薛存芳一下子自躺椅上坐直身子,一点点握紧钓竿……还不等他收线,却听不远处有脚步声踱来,水下的猎物被惊动,瞬时一溜烟地跑远了。
薛存芳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聂徵来到了他身后。
薛存芳问:“用过粥了吗?”
知对方是关心他,可念及这关心是因了什么……聂徵一面感动,一面生出些许赧然,低声道:“用过了。”
他又道:“存芳,有一事我想告知你。”
却说武阳王谋逆一案,引得皇帝暗暗疑心起匈奴人。按理说武阳王将私兵养在北疆的莽川原,由此瞒天过海,大昭人不知便罢了,匈奴人多多少少总该知道一些风声。何况,要购置十万大军的武器兵马,在中原必然引人注目,那私兵的那些武器兵马,无声无息的,是从哪儿弄来的?皇帝为此质问匈奴而今的单于——呼延墨毒。莽川原可极其临近此人为左贤王时的地界,呼延墨毒只连连推说不知,将责任一股脑全推在了亡逝的乌羌单于身上。
皇帝大怒,对匈奴免不了疑虑提防,有意重建剑堑关外的外城。
“存芳,你高兴吗?”聂徵问道。
薛存芳翘起唇角,点了点头。
聂徵道:“你高兴便好。”
薛存芳暗暗忖道:皇帝已有闲工夫找匈奴人清算旧账,看来武阳王一案确已被处理妥善。
聂徵,也该回京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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