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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意 完结+番外 (席云诀)


  他的确是对聂徵起了几分狎昵的心思,可和对方的相比竟显得单纯而怯弱了——他想灌醉了聂徵,摸一摸他的脸。
  哪儿想到却是换了自己节节败退,到头来被灌得不省人事,任其调戏不说,那人还……还说出了那等惊世骇俗之语?
  一想到那句话,他又觉得整个人如坠梦里,怀疑是否是自己一个不留神听岔了?
  “楚王有梦,朝云有心。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却不知春洲,是有心,还是无心?”
  这话说得透彻,乃至透彻到由聂徵这样的人口中说出,都有几分轻浮的嫌疑了。
  宋国公子为辞赋大家,写有《高唐赋》和《神女赋》,一是说曾有一位楚王游高唐,梦高唐神女“朝云”,神女自荐枕席,以结欢情。一是楚襄王慕巫山神女而不得,神女凛然不犯,无情拒绝了襄王的求欢,徒留襄王黯然神伤。
  所以聂徵……是在对他发出云雨之约?
  往日如何有意百般调戏不提,薛存芳指天立誓,他还真不曾动过这份心思。
  他出入风月场多年,自然不乏见识,一则是是见识得多了,便了解得深入,养在南风馆里的小倌无非是一群娈童,年龄和他家阿黎甚至聂玧都不差多少,养得是一身滑腻纤弱,雌雄莫辨,暗地里南风馆会统一给这些孩子喂药,抑制他们的正常生长,以期多维持几年稚嫩模样——薛存芳对此道着实是吃不消。二则是他觉得比起坚硬酸臭的男子来,自己还是更偏好千娇百媚的女子。
  那,难道聂徵他……是断袖?
  这个念头稍纵即逝,被薛存芳轻易否定了。
  他知道聂徵后院无人,鳏居多年,无心续弦,但他并不觉得聂徵会是断袖。
  若对方是,他早就看出来了。
  说到鳏居,薛存芳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并因这个念头神色古怪起来。
  ——难道聂徵这么些年来,都不曾找人排遣过?
  一旦抓住了这个念头,他顿生醍醐灌顶之感,以为自己找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这下可算是拨云见日,水落石出了。
  三日后,聂徵再一次踏足了群芳苑,走进了角落里一处僻静的房间。
  他坐在桌边静候,看似平静,只一下一下摩挲着茶盏光滑的杯身——若是被聂泽看到了,必然能一眼分辨出这是自家小弟不安时的动作。
  不出半柱香,门外有人来敲门。
  聂徵起身去迎门,却看到一位龟公领来了一位年轻女子。
  他心下微动,隐隐猜到了几分。
  果然,只听那位龟公说道:“公子,这位是楼里的乐伶,雅琴姑娘,从来只在三楼上弹琴,还是一位冰清玉洁的清倌人。”
  聂徵静默了片刻。
  俄而从唇齿间冷冷咬出一个字:“滚。”
  那龟公抬头看了一眼,竟给对方的一身气势震得颤了一下,唯唯称是,忙欲带着女子退下去。
  聂徵面如冰霜,同时心如煮沸,怒不可遏——那个人!他怎么敢?
  又开口问道:“人在哪?”
  那龟公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人在哪儿?”
  想到那位薛公子提点的:“他若问起,就告诉他。”龟公伸出一只手,指明了方位。
  聂徵是携一身雷霆之怒,气势汹汹地找上来的。
  薛存芳身处的厢房就在长廊的另一头,房里没旁人,桌案上摆了一把古琴,而那人正端坐在案前,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琴弦,琴音断断续续,忽隐忽现。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弹的是《汉宫秋》,汉元帝将王昭君送入了匈奴。
  薛存芳挑动了一下商弦时,聂徵正好破门而入。
  薛存芳垂着眼睫,尚有心思琢磨,那时聂徵开口说出那句话,他知道自己是既无厌恶,亦无抵触,更甚……有一丝与琴弦震颤时相似的心动的。
  只是,聪明人都懂得权衡利弊……“弊”不过三条:对方是齐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七珠亲王,当今天子唯一的同胞弟弟;对方鳏居多年,守身如玉,不知多久没开过荤,又有一身宁折不弯的臭脾气,便是断袖,对象是这个男人也太麻烦了……最后,对方也不一定非他不可,谁知道呢?
  所以他将雅琴送了过去。
  但意料之中的,聂徵过来了。
  薛存芳对聂徵的来者不善似无所察,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话,只这一句话,不费吹灰之力,顷刻间消弭了聂徵的所有怒火。
  不过轻描淡写三个字:“我答应。”
  聂徵怔住了。
  半晌,他迟疑着问道:“你……说什么?”
  薛存芳这才抬眼看过来,勾起唇角笑了一笑,腰身一歪,懒洋洋地撑在榻上,朝他悠然地伸出一只手来。
  “你还愣着做什么?”
  唯一的“利”是,他实在忘不了这张脸。
聂徵:你撩了我这么久,现在说你是直男?
薛存芳:我不是,我没有。我比你直十倍!
第13章 春梦
  薛存芳纵横风月场多年,常在河边走,从来不湿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自问称得上个中老手,成年以来,他似乎再不曾面临过眼下如此被动的局面了。
  一是对方是他鲜少亲近的男子,二是……面对着这人,他难得体会到了一丝尴尬。
  他与聂徵虽无一丝血缘关系,聂氏与薛氏之间却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牵绊。哪怕向来不和,二人到底是从年幼时便相识,又因数十年如一日的针锋相对,早已知己知彼,和其他许多人比起来,多少能称得上一句“老相识”了。把“老相识”变作“枕边人”这种事儿,薛存芳从来是避而远之的。头一次可不算,那不过是聂徵中了孟云钊的招,他仗义出手罢了。
  既然提出这个要求的是聂徵,他又摸不清对方的心思,索性直接将主动权交予他,不知像聂徵这样的人,又能做到哪一步?
  聂徵缓缓踱步而来,到了他眼前时,这人面上不露,脚下却踌躇了一瞬,薛存芳敏锐地捕捉到了,伸手攥住对方的衣袂,将其一把扯到了身边,又倾身凑过去,盯住对方一动不动。
  聂徵整个人顿时一片僵硬,梗着脖子问道:“……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薛存芳有意压低了声音,翘起唇角,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你想做什么?”
  那个笑容与往日戏谑的、讥讽的、矜傲的……皆有所不同,隐藏着一种直白而狎熟的暗示,如某种散发出香气、惑人接近的花,冶丽而危险。
  不出片刻,薛存芳亲眼目睹聂徵的一张脸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他心下一动,觉得这颜色落在这张脸上好看极了,比起往日那八风不动的样子,更不知生动了多少。
  又忍不住开口想刺对方一句,下一刻却听到一阵衣衫拂动的声音,眼前蓦然一暗,一只手掌压上了他的眼睛,他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在对方的手心里眨了眨眼,随即沉心静默下来,静候聂徵的下一个动作。
  聂徵的另一只手绕到了他的身后,扶上了他的腰侧,这个姿态一如男子对待丝萝般柔弱的女子,薛存芳本应感到不适,偏偏对方拿捏得极好,离得不远不近,握得不轻不重,倒叫他无甚感触了。
  另一面,他察觉到聂徵在接近,耳边的吐息声愈清,面前温热的呼吸愈近,那呼吸最近时打在了他的靥边,一个吻随之拓在了他的眼角,而对方收紧了手臂,揽住他的腰肢,一时间二人紧贴在一起。
  聂徵的动作青涩而不乏温柔,薛存芳的睫羽微微颤动了一下,忽然很想看一看对方此时面上的神情。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对方就放开了他,却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块丝帕一把盖住他的脸,等薛存芳扯下那东西抬眼看过去时,屋内已是空无一人。
  他怔忡了一会儿,扯动唇角笑了一声,是真的觉得今日发生之事既荒唐又好笑。
  没想到聂徵竟也当着他的面做了一回逃兵。
  多年来,他一直以为齐王殿下古板、慎独、不通风月,不近人情……是满朝文武中顶顶无趣之人,而今看来,对方难道是……真的纯情?
  薛存芳不知道,这被他评价为“青涩”、“纯情”之人,当晚回去后便做了场春梦。
  聂徵梦到自己又回到了群芳苑那间房,只是窗外天色晦暗,室内的光线更幽微了几分。
  掩藏在层层幔帐之下,床榻上安放着一抹朦胧的身影,他掀开幔帐走入,对方毫无所察,静静阖着眼,漆黑细密的睫羽鲜明地覆在一道白皙的眼睑上,整个人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躺在那儿,像是一枝柔软而驯静的睡莲。
  他朝他伸出手去,指尖顺着轮廓一路向下滑动,漆黑的发鬓、耸立的眉弓、上扬的眼尾、再是蜿蜒的脖颈,如花茎般细腻而纤长,更多的风景则被严丝合缝地拢入了一层层衣襟中……
  他在梦中轻易舍弃了怯懦,忘却了廉耻,径直拉开对方的腰封,解开衣带,从散开的衣襟间将手伸进去,一面摩挲那把柔软的腰肢,一面抚弄突出的锁骨,直到锁骨处那一层薄薄的皮肤都泛红了,这才肯罢手,低头换了唇齿去啄吻,他品尝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慰,却又感到愈发的不满足,不自觉加大力道揉弄对方的腰肢,又顺着锁骨一路将细密的吻烙上光裸的肩头,两只手一上一下,从腰窝和肩侧将这个人抱住了,整个人便压了上去,只觉对方的身子一片柔软,似乎比女子更软上几分,冰肌玉骨不外如是……仿佛稍一用力便能轻易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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