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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寇右带刀 (任池)


  话音落,韩玉成合上双眼,「梦火」的刀刃便抹过脖颈。众人看见一个鲜红的背影倒下了。
  寂静无声。
  落幕了,一切都落幕了。这座城市的明天将属于谁?他的旧主人已经离开,只留下一座无解的古殿。
  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人们一个接一个跪下,接着,全城的人都静伏于地。雨声骤地大了起来,花岛和大多数人一样有些恍惚,死亡带来的贯彻全身的震撼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何其渺小卑陋。
  待到细雨停歇,斜阳穿透云雾有如圣光般洒落在每个人身上时,人群中逐渐有人歌唱:
  青山未老
  春风生芳草
  白发人过西川
  千肠一醉了
  袖带江南雨
  眉梢漠北霜
  归来亦是客
  未老莫还乡[1]
  ......
  /
  遥远的北方,冰天雪地。
  今年很怪。明明夏季将至,这里却仍是万里冰封,千里雪飘,连湖面上的冰层似乎都变厚了。没有人能解释季节的反常,只能把它归因于鬼神之说。
  “冰河时代。”队里的老人说:“冰河时代就要来临了。”
  一名青灯卫叼上香烟,努力了几次都没点着火,只好啐骂一声。
  韩径夜裹好围巾,呼出苍白的烟气。
  他的心脏在那个时刻微弱地一颤,一股强烈的预感突然袭上心头。
  “我爹死了。”他在心中这么想着,望向南方。
  那里孤零零地立着六座古老的牌坊,铁轨穿行而过。一群乌鸦久久盘旋不去,嘶哑的啼叫被大风刮去。
  [1]野史有载,少时,中山侯韩玉成周游江南,作《红衣浊酒歌》一曲,民间广为传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完。


第18章 第 18 章
  【第三章 冰河时代】
  中山侯的葬礼持续了三天三夜,落花如雨,浩浩荡荡的送葬队自南向北穿过金陵,其间发生了不少武士动乱,但总之都被镇压下来。
  胡先生于八天后发表演说。花岛只记得那漫天翻飞的传单,像一群雪白的鸽子,在男人抑扬顿挫的声音中扇动翅膀。所有人都在谈论“自由”和“解放”,他们好像看到了未来新的希望,充满前所未有的活力。花岛将捡起的传单读了几遍,叠好收进口袋。
  武庙殿保留原样,侯府内的其他建筑正在经历改造。李猷之大汗淋漓地抱着一箱杂物与花岛打了个照面。
  “你们在信里写了什么?”他问。
  “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没有这封信韩侯也会这么做的。其实他早就决定好了。”李猷之回首环视苍翠静谧的庭院:“那是一封邀约,我们想要安排侯爷与胡先生进行会谈,但是他没有出席。”
  两人都没再说话,并肩站了一会儿。
  “我想去沪城看看吴先生。”花岛突然说。
  晚上,他来到韩径夜曾向他展示右手伤痕的那间屋子。这里被挂上了“秘书办公处”的木牌,但屋内的装饰还没变,花岛点燃一盏油灯,在桌前落座。
  他想向韩径夜交代一下最近发生的事,包括老侯爷的离世,可怎么也落不了笔。他不擅长写信这种舞文弄墨的活计,毛笔在砚台上刮了半天,只落下一句朦胧的“金陵一直在下雨”。
  次日清早,他和李猷之一起坐上了前往沪城的船。
  沪城经历一场大火,已经成为废墟。废墟之上,有许多埋头捡拾遗物的居民,花岛撑一把沉重的黑伞,踩踏着零碎的砖瓦前进。
  东梨山草木荒芜,吴岭南的墓就在山顶面朝黄浦江的地方。花岛将一路采集的雏菊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墓碑前,那儿已经摆了许多花束,在雨丝中更显鲜丽。
  李猷之跪在泥土里:“吴老师,金陵已经解放了,无血开城。请您放心吧。”
  李猷之告诉花岛,吴岭南原是万喜楼的东家少爷,后来脑子一滑丝儿,就加入了革命,从此半生颠沛流离。他细致回忆了吴岭南教书时的光景,说他总是穿灰色西装,高挺的鼻梁上架一副金丝框细脚眼镜,看着一丝不苟,实际上却是个会在课堂上抽烟的家伙,谈及激动处还会手舞足蹈,止不住地咳嗽。
  不知不觉中,两人来到万喜楼的“遗址”下。
  这里仅残存一座二层小楼,炊烟袅袅升起,显示出人迹。
  “桂姨,是我呀,猷之。”
  一个女人推开门,惊喜道:“你来啦!”
  她是吴岭南家最后一位女佣,听口音像是北方人。她指着墙上的碎了玻璃的相片,道:“我赶来时就只找到这些了。”
  花岛一幅幅仔细看过去,看到一身长衫书生模样的吴岭南,看到剪了短发后第一次换上西装的吴岭南,看见站在学生中央拍毕业照的吴岭南,还有一张被火吞噬了大半的全家福。
  “你也是他的学生吗?”女人问花岛。
  “哦,我——”他顿了顿,“算是吧。”
  “岭南曾经的东西我都帮他收在楼上房间里了,也许你们想看看。”她一面说着一面走上岌岌可危的楼梯,推开木门时,一股呛人的烟味扑了出来。
  临窗的小书桌上堆着几叠册子,最顶上是一本线装《沉沦》,除此之外,还有些名字古怪的西洋译作,都折了许多页脚的,仿佛时刻等待着被主人再次打开。花岛一本本粗略翻过,心沉下来。
  忽然间,他听见一丝呜咽。转身,只见李猷之抱着一捧浅灰的呢绒大衣坐在角落,脸埋进去,克制而撕心裂肺地哭泣。
  /
  武士们穿梭在白桦林中。
  四处都是埋伏,子弹乱飞。战马嘶叫着倒下,韩径夜在雪地中翻滚了好几圈,提刀砍翻突袭的北国士兵。
  大雪满弓刀。
  远处,轰隆巨响接连不断,他赶忙寻到一个掩体躲避子弹扫射,小潘正好也在这儿,喊道:“队长!第一组那里抵不住了!对方火力太强我们攻不上去!”
  韩径夜咬牙,他腰侧被子弹划过,此刻应是伤口冻住了,生疼。
  “撤退。”他先是低声呢喃,随后狂吼道:“撤退——!”
  任谁都能听出这两个字间包含的不甘。
  夜晚营地的点点篝火映亮了山崖石壁,帐篷里,司徒老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喷出两行浊黄色鼻涕。
  “快擦擦。”小潘给他纸巾。
  “欸,可惜花岛那小子不在。”司徒叹息。
  “说起来我还欠他挺多的。”小潘道:“燕国那会儿多亏他救了大家。”
  “人各有志,散了就散了吧。”剑南捧起前几日从村庄里捡来的五弦琴,指缝间流泄出一缕哀伤的旋律。
  司徒笑道:“给队长听见了肯定要挨骂。”但没有加以阻止。
  围绕火炉的士兵们安静下来,有些人逐渐和唱。心中那些幽微的感情在日光照耀下窝藏于巢穴,不过,在彼此无法感知的晦暗中,它们就会无声无息地攀上肩膀,供人用受伤的手缓缓抚摸一遍。
  营地另一边,韩径夜掀开衣裳,用温水擦拭全身。
  弹片、布块和血痂结在一起,他将小刀两面烤了火,咬住毛巾,刀尖一点点挑开伤口。疼痛使他弓紧了大腿,脖颈上的青筋全部张显——等到终于取出弹片,他冷静地吐出毛巾,胸膛因喘息而剧烈起伏。
  还有很多事要做。他穿好衣服,走到夜色中。
  五弦琴的声音传来......
  挑起门帘走进帐篷,琴声戛然而止。
  剑南慌张地说:“队、队长。”
  “没事,继续吧。”韩径夜与他们一并坐在火焰旁,点燃一支烟。
  “队长什么时候也抽烟了?”有人问。
  韩径夜只是微笑,不予回答。
  “我们现在有多少枪支?”
  小潘算了算:“加上今天捡到的,一共二十八杆。”
  “有哪些型号的?”
  “基本都是鸟枪,不过也有五杆从对面抢的前装滑弹步|枪。”
  “远远不够。”男人抖落烟灰:“我们不能正面抵挡,得想办法开辟一条路绕到后面。”
  “这个时代,刀已经没用了吗?”
  不知是谁问出了这个问题。
  全场默然,只听得木柴燃烧的哔剥声。
  /
  长夜漫漫,花岛翻完书本最后一页,一声长叹倒在床上。
  吴岭南临走前,他曾问过他们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如今,似乎有了些许的明白。
  韩径夜、韩玉成、吴岭南、李猷之.......这些人的存在一遍遍催促着他寻找属于自己的意义,既然韩径夜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就不能白白地浪费生命。
  摸出星型徽章,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对着窗口的淡月。
  ——“等你明白了,世界便开阔了。”
  吴岭南的话在耳边徘徊不去。
  有些时候,人的改变是一夜之间的。
  第二天天刚明的时候,花岛下楼,忽然一本正经地对李猷之说:“帮我剃头吧。”
  李猷之正在喝稀饭,差点没喷出来:“你闹的哪一出?”
  “喂,说真的,我想留个你们这样的发型。”
  “你想加入共和党吗?”
  “是啊。”
  花岛披着那件绣了金鱼的花里胡哨的外衣,宽大袖口间露出的手臂将一把碎发捋至脑后,潇洒地甩了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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