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叹口气道:“我不知道辰王殿下想要些什么,但是,如今的局面,肯定不是陛下想要的,所以,若是有个万一,比如辰王谋害了陛下,殿下会怎么办?依然让着他吗?”
北堂烈沉默。
“就算是您心慈手软,他也不会感恩的,等他真正的得到天下,一定会杀了您的。”
“本殿,不知道该怎么对他……”
“起码应该整肃朝纲,激浊扬清。”
北堂烈摇摇头道:“并不是本殿不懂得拨乱反正的道理,而是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他而努力的,可如今,我已经累了。”
提及对月辰的情感,他就忍不住轻轻地叹息,眼眸里面流露出了迷茫之色。
梁平轻声道:“您心里面很乱,就是因为您知道了些什么,却不肯接受罢了,其实,辰王殿下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有着和我们一样的七情六欲。”
他注意着北堂烈的脸色,缓缓继续道:“当初,他被陛下强行霸占,肯定会心怀怨恨的,如今,他设法报复,也都是人之常情,可是,您不一样,您是太子,是陛下最器重的儿子,除了辰王这件事外,他对您,真的是很好……”
北堂烈微微皱眉,捏紧了拳头。
梁平继续道:“太子殿下,卑职知道您喜欢辰王,可辰王——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他已经不是当初的月辰君了,也不会在意您的感情,您若是想要得到他,起码要比他强大。”
“其实,父皇留给我了一道密诏,里面有关月辰……他想赐死月辰,让他殉葬。”
北堂烈说完,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非常痛苦道:“我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死,可是为什么,他们都非得要这样逼我,父皇是这样,月辰也是这样。”
梁平压下了自己眼底的震惊之色,深吸一口气道:“其实,该怎么办,您心里面都清楚的很,又何必犹豫呢?”
“我舍不得伤害他。”
“那陛下呢?”
“我……”
北堂烈沉默了。
他终究是逃不开的,这皇室斗争的残酷宿命。
梁平宽慰几句,留下了几壶好酒,然后,就返回军营去上下打点了。
等他走后,北堂烈脸上的痛苦之色马上就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志在必得的自信神采。
自从私奔失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迷茫过了。
酒的确是好酒,太子殿下自斟自饮,独自沉醉,在幻想之中放任自己的感情。
其实,面对梁平的时候,他也有所隐瞒……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啊,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注定了无法与他人推心置腹的。
唯有月辰,是不同的。
他就和清冷的月光一样,柔美干净,却被父皇占有了,有时候,北堂烈的心中也是有恨的。
只是,他把这种“恨”压的很深很深,深到自己都难以发觉。
唯一的反抗表现,就是至今都没有和太子妃李雅圆房。
——他的身体,他的心,都还承载着对月辰的感情,实在是无法对其他人动情。
可是,月辰却变了,凉白月色变成了黑暗深渊,迷人而又危险,有一种类似飞蛾扑火的死亡之美。
同时也很讨厌,讨厌逢迎父皇的月辰,讨厌对付忠勇侯的月辰,讨厌不搭理自己的月辰……
讨厌到做梦都在欺负月辰。
可是那又如何,清醒的时候,不去想,不去看,一心一意的巩固自己的权利,可一旦放松下来,就会想起那天,父皇骑着高头大马,分开了自己和月辰,还让月辰来责罚自己。
——那是羞辱。
永远都无法忘记的失败感。
干龙宫。
月辰正在和北堂野说话,问他遗诏的事情。
北堂野只是冷笑,并不多言。
月辰轻声道:“陛下,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我也没办法啊,谁叫你夺了我谢家的天下呢,你还霸占了我的母亲,甚至都没有放过我,还想着让我给你殉葬……当初,你也会叫我爹一声‘大哥’,如今快要驾崩了,真的就不怕黄泉路上遇见故人,羞愧难当吗?”
这试探性的话语,当真的是刺耳极了。
北堂野瞪着他道:“这天下本来就是老子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没有我父亲平定四海,你如何能够坐享其成?”
夺我谢氏江山,辱我谢家孤儿寡母,简直是该死至极!
“他死了就说明他没那福气!”
“呵,你还真是理直气壮啊,不过,我也很想知道,当初,你是如何害死我父亲的,论武功的话,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对吧?”
北堂野头脸发红,眼神闪烁道:“他打战时受了伤,命短福薄就死了,和朕没关系。”
“可李义云却不是这么说的。”
“你!”
“没错,我审问过李义云,陛下,你知道他临死前说了些什么吗?”
“朕不需要知道!”
“月辰,何必和他废话?”
一个黑衣人走进来道:“杀了他吧。”
这个人的身材高大,英武非凡,背了几把短刀,身上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意。
看见聂冰,月辰顿时抿唇站了起来。
北堂野却是暗暗叫苦,急中生智道:“若是朕死了,你就永远都得不到真相了。”
“什么真相?”
“当年,害死你父亲的另有其人……”
“是谁?证据呢?”
“你先放了朕。”
北堂野努力的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却是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虽然急的满头大汗,却还是只能任人宰割。
身为帝王,他何曾如此的狼狈过?
世人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今日看来,此话果真是半点不假,这‘美色’两字,害人害己,堪比断肠的毒,药!
月辰笑道:“放了你,我还能活吗?肯定会被株连九族的吧,陛下,这一年来,我跟着你,只学会了一件事。”
北堂野紧紧地皱眉,愤怒又不安道:“什么事?”
“狠心。”
“唯有心狠的人,才能不被伤害。”
“可朕对你,终究是不同的!”
“这份不同令我厌恶!”
“月辰,我……”
北堂野开口想说些什么,聂冰却是拔刀了,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法,一道银光闪过,北堂野的话语就戛然而止,整个人抽搐了几下,没了气息。
他死了,身上却不见丝毫的血迹。
月辰急道:“聂冰!他还有话没有说完,你怎么就动手了!”
他刚才也出手了,却还是慢了一步,无法阻止聂冰的痛下杀手。
——说到底,还是聂冰的武功比较高。
“今天是你爹的忌日,我不想耽误了时辰,再说了,师父也曾说过,这个男人的话绝不可信,我们要想知道些什么,只能靠自己去查,问他只会被误导。”
“可是,遗诏还没有下落。”
“这个好办。”
聂冰扯下蒙面的黑巾,笑了笑贴着月辰的耳朵低语几句。
月辰一愣,聂冰已经去处理北堂野的‘龙体’了。
他不但武艺高强,还擅长百家杂术,精通些邪门歪道的东西……
第28章 夺位(3)
次日清晨。
干龙宫里面的太监说,陛下晕过去了。
辰王担忧不已,连忙命人去寻太子殿下。
御医脸色苍白的进进出出,忙的不可开交。
天色昏沉,气氛压抑,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寝殿。
北堂烈匆匆而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月辰神色疲惫的坐在那儿,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行礼招呼。
北堂烈道:“我父皇怎么样了?为何会突然晕死过去呢!”
御医们面露苦色,跪下道:“回禀太子殿下,陛下之症,前所未闻,我等无力医治啊……”
“什么!”
北堂烈皱眉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混乱之中,月辰站起来,镇定自若道:“陛下病重,通知各位大臣,以及皇子公主吧。”
北堂烈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只是坐在了床边,握住了北堂野的手。
父皇,你真的病了吗?
如果你真的病了,不如就退位吧,去其他的行宫里颐养天年,让儿臣来为你看好这好大河山。
北堂野的手还是温热的,有着细微的脉动,可是他的脸却僵硬无比,气息若有若无,不知道是晕死了还是睡着了。
北堂烈为北堂野盖了盖被子,伸手摸了摸ヘ他的心口。
月辰轻轻地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北堂烈侧头看向月辰,眼底充满了质疑。
月辰苦笑道:“若是陛下去了,想必我也会受千夫所指,难以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