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传授小王子剑术,霍清流的剑法技击术一直不曾落下。平日里多和王宣切磋,到底是和一流剑客对决,从中亦是获益匪浅。
那人低头躲过一抓,苦笑:“不愧是庆先生的弟子,这身手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随着“庆先生”三个字落地,霍清流本已挥出去的手臂突然一收。
“你究竟是何人?”他和庆言的关系毕竟是秘密,突然从陌生人口里说了出来,霍清流不得不多加了一分小心。对方敌友不明,倘若心怀不轨,势必除之以绝后患。
那人仿佛也看出他的心思,轻笑道:“小的乃是庆先生部下,受先生所托前来看望公孙。”
霍清流目光冰冷。
那人叹口气,伸手探向后腰,“先生有一物托小的带给公孙,公孙一看便知。”那人把手伸进后腰锦囊,同时霍清流手按向腰间剑柄。
二人同时出手,寒光一闪,剑气如虹。
古拙宝剑在灯下散发幽冷光芒,剑尖离那人咽喉不过分毫。那人也不躲避,由着冷冽剑锋指在咽喉位置。但见那人手托一物,霍清流只看一眼,就觉眼睛一阵酸热,手中宝剑仿佛重有千斤再也握不住。
——那是一只陶埙。
那人丝毫不惧几乎抵在喉咙的剑尖,微笑着道:“公孙先看看可是先生的东西。”
霍清流却摇头,眼泪顿时涌了出来,“是他的,不会错。上面有一道划痕,是我当初不懂事用剑划的。”还剑入鞘,从那人手里接过陶埙,轻轻放在唇边。
然而没有任何空鸣之音发出。
“小的妫辛参见公孙。”
霍清流把人扶住,“方才多有得罪,先生请坐。”
“秦宫盘查严格,先生是如何进来的?”霍清流亲自为妫辛倒水,恭恭敬敬递过去。妫辛也不客气,接过耳杯大口喝起来。喝完拭干嘴角这才回他:“其实小的到咸阳已半年,一直没有办法进入王宫。也是最近几日才找到机会混进来。这秦宫的防备果然森严!”
霍清流想了想,突然问:“田必呢?”
“那个竖子?公孙放心,小的叫他先睡着,没有性命之忧。”
“公孙受委屈了。”妫辛又道。
霍清流却只端详手上那只陶埙。妫辛发现他在看陶埙的时候,眼神再无初见时的冷冽,仿佛他看的不是一只埙,而是失散多年的情人。那目光,甚至称得上温柔。一个冷惯了的人突然有了温度,整个人瞬间都散发出温暖的光辉。
陶埙是在他十二岁时,庆言亲自架炉烧制。为了烧那只埙,庆言特地出了一趟远门取土。等待的那段日子,他每日都在惴惴不安中渡过,简直度日如年。
“……公孙,你要不要吹一下试试?”
十二岁的霍清流突然心里犹如被小鹿撞了一下,眼睛一亮。然而他想伸手接过来却又迟迟不肯动,眼神渴望里揉着些许羞怯,那模样可爱极了。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伸出手,庆言把手一收,“公孙不要就算了。”
霍清流呆了呆,那手还保持前伸着的姿势,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又羞又恼又气又急还委屈,霍清流抿抿嘴,一气之下掉头就跑。身后传来庆言爽朗又恶劣的笑声。
“公孙,是你不拿,可不是我不给!”
那笑声果然是雪上加霜。为此足足有三日霍清流不和庆言说一句话。那日夜里,陶埙静静摆在桌上。霍清流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时恶念胆边生。趁着天黑摸索着溜进了庆言房间,蹑手蹑脚把陶埙装进口袋。
回到自己房间,霍清流浑身被汗湿透。虽说两人房间门对门,然每走一步脚下都仿佛是千斤之重。关上门,霍清流背靠着门,心扑通扑通跳得比平日快了不少。
陶埙被他托在手上端详良久。少年的心思很难让人琢磨,就算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想干什么。明明东西已经到手了,怎么处置完全可以随心所欲。是毁了它然后偷偷找地方把残渣埋了,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放下心头恶念,把东西送回先生房间,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为何犹豫不决?怎会突然舍不得毁了它?
为什么?
霍清流很纠结。
在纠结与挣扎交织中,他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剑。
第27章 做贼心虚
到底霍清流没有毁了那只埙,剑在落下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然而鱼肠锋利的剑刃还是给陶埙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陶埙被他悄悄放了回去,夜色里,庆言侧卧抱臂酣睡。
霍清流急促喘了一口气,轻轻退出房间。他以为自己做得干净利索神不知鬼不觉,但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关上门的一瞬间,前一刻还睡意深沉的人突然坐了起来,双目深邃,面向门的方向久久不语。
关于陶埙上诡异的多出一道划痕,霍清流才不信庆言没有发现,然而庆言从未就此提过一个字,霍清流则因做贼心虚当然也不会主动去承认,这件事就在二人心照不宣之下过去了。
从此陶埙庆言就随身携带,哪怕睡觉也不肯解下来。
“……公孙,先生叫小的转告你,请一定忍耐。”
“代我谢谢先生。”
“公孙请放心……”
霍清流却打断他,“我知道赵国派出问责使一定是先生所为,只是这等事有污先生清名,就不要再做了。”
妫辛微微惊讶。
“燕太子的胞妹嫁与赵国太子,赵国向霍国派出问责使,又是赵太子提出,不难想出是谁在谋划。”
妫辛突然出现,这还是霍清流入秦近一年来首次收到故人问候。初时的激动与惆怅一过,马上涌上来的就是深深的不安了。
秦宫一向盘查严格,妫辛不会无缘无故混进来。除非——想到这里霍清流就觉脊背寒冷彻骨,低声道:“我们中计了。”
“什么?”
霍清流不容分说,站起身来,“先生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妫辛仿佛还没明白过来,霍清流又催促,“快走罢。此处日夜有人监守,任何面生之人都会引人生疑。先生游走半年不得其入,如今这般顺利进宫,定是有人故意放松戒备。”
妫辛仿佛醍醐灌顶,暗呼:“秦人好生阴险!”
“先生速速离去!”
那妫辛到底临危不乱,临走又问:“公孙可有话带给先生?”
霍清流闭了闭眼,哽咽道:“保重!”
事实证明霍清流的直觉是非常准确的。
夜已深,秦宫恢宏殿宇融进浓浓的夜色,仿佛一只暂时蛰伏的巨兽。
王宣立身秦王身后,问道:“拿下吗?”
赢季久久不语。
王宣又问一遍,赢季仰望无垠天际,“为何?”
王宣一愣,心说难道不该把人抓住吗?
“他要放那人走,寡人哪有拦住的道理。”
“大王!”
“霍清流并未负我,何罪之有?何况——”秦王语气一顿,转过身来,王宣只觉一阵寒意扑面而来。
“并非是他要见什么人。燕国死士混进我号称铜墙铁壁的大秦王宫,卿不该查查何人收了贿物么?”
王宣冷汗唰的淌了下来,“遵命!”
赢季返回兰池宫已是后半夜,霍清流已经安歇。
可怜的田必一觉醒来发现公孙早早睡了,于是为自己一时贪睡没有尽心伺候深感不安,秦王驾到时,他正坐在殿前台阶上陷入深深的自责里无法自拔。
“参加大王!”田必吓得从台阶上滚了下来,紧爬几步跪在秦王面前。
赢季制止了他,问道:“今夜可有异常?”
田必哪敢说小人睡过头了什么也不知道,就硬着头皮说:“回大王,没有!”
赢季高深一笑,没再说话,转身就走了。
因为不确定妫辛是否平安离开秦宫,即使离宫又能否顺利出秦,霍清流着实在忐忑中渡过了一段异常难熬的日子。说是难熬,是那段日子霍清流几乎每天都在忧心如果妫辛被抓住,自己该怎么办。想来秦王不会饶恕他,到那时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可要是眼睁睁看他受尽酷刑赴死,恐怕自己日后都于心难安了。
这种焦虑一直被带到床上。搁在以往,赢季一定会认为是他对侍寝一事仍心存恐惧。自从出了妫辛混进秦宫一事之后,赢季认定这是他做贼心虚。但秦王早已厌倦了用药物控制一个人的方法,他喜欢这个人,是希望二人两情相悦,而不是让对方在毫无理智的情况下完成自己的幻想。
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心理作祟,有几次赢季召寝时没有命宫女呈上药丸。霍清流初时面色很难看,但也只能被动接受。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这是秦王在试探自己的反应。为了不露出破绽,虽然心里依旧难以接受,但也只能选择咬牙去完成那个过程。尽管赢季动作尽可能小心,堪称格外温柔,但那个过程依然难捱。
被别人主导的身体,仿佛抛上滔天浪尖上的小舟,身不由己,看不到渴望的彼岸……
“啊——!”
霍清流嘶哑着叫了一声,跟着扬起头来,露出了泛着水光的脖颈。
被迫释放的欲望可以给身体和心理带来短暂的慰藉,却终究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赢季当然也看出来了。事后就抱着他安慰道:“清流,你看你也不是毫无反应。这本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你又何必执念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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