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你整夜念着的是霍国公孙?”
“嘻嘻,老黑也想玩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成?”
“你还是逑我罢,啊哈哈哈哈!”
咸阳闹市多酒肆,三五客人大声议论近来秦国最大一宗新闻。
楼下一串不羁笑声,声音之大,一直传上二楼。
二楼临窗,锦衣公子微微蹙眉。一旁深衣男子轻声道:“公子不必计较,不过一些市井粗人罢了。”
“后宫?”显然那位心不在焉。等他抬起头来,深衣男子忽然在他脸上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王宣,你乃大秦第一剑客,对上霍清流你二人谁的胜算更大?”
王宣没有马上回答,想了想老实说道:“不知道。没交过手,不便妄断。”
“好一个不便妄断!”
“听说,他可是自幼修习剑术。”
王宣没吭声。
“也罢,找机会叫你二人切磋切磋。”
王宣继续忍着不出声。
“你什么意思?”这位还不干了,“好意叫你们切磋,你看你什么反应?”
王宣眉头深锁,那人觉得甚是没趣,摇头道:“行了,天色不早,我们回去。”
王宣顿时松了口气。
二人一前一后下楼,经过门口,酒客早不知换了几拨。仿佛人们茶余饭后关注的事情无非就那么几件,近来最大的谈资当属新君赢季遣使霍国求娶霍国公孙霍清流一事了。
赢季乃是昭王嫡子,自幼按着标准继承人来培养,十四岁受封监国,十八岁于咸阳大王宫登基。新君亲政后遵从几代先王遗志依法治国,继续推行农耕改制,从父亲手里继承来的大秦天下算是平稳过渡到了他的手上。
赢季后宫不算充裕,只有五位夫人,其中三位单独赐宫室,两位合住六英宫。百姓最盼望的八卦原是谁最终能戴上那顶属于王后的华胜冠,东市酒肆茶肆没有一日放弃这个话题。更有赌馆设局,以此招揽生意。想着几代先王后位都是联姻楚女,如今楚国式微,赢季就算不与他国联姻,至少也该在本国勋贵家的女儿中挑选一个。哪知布告出来,新君派出的求婚使竟是去东南小国霍国求婚。去霍国求婚也就算了,霍侯有十八个女儿总有几个样貌出众的,不料求娶来的竟是一个男子。难得的是,这么荒唐的求婚,霍国国君竟答应了。
到底这位霍国的公孙是何方神圣不止秦国百姓津津乐道,就连两位迎婚使同样好奇。
函谷关外,红翎使来报霍国送亲队伍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两位迎婚使紫衣大冠率人迎候,等待之余又小声议论两句,不时向着前方官道看。
显然霍国送亲队伍有意放慢行程,原本十天路程拖拖拉拉竟走了半个月。眼见函谷关越来越近,送婚使勒马停在车前。
“公孙,距函谷关不足十里了。”
“不急。”车里人缓缓答道:“他们喜欢等就等着吧。一路风景刚好,我还要多看看。”
“公孙。”送婚使有些为难。
“陈将军。”
“末将在。”
“已然到了这里,你当知我无意离去,大可放心回去复命了。”
送婚使原本想了一路劝慰的话突然就哽在喉咙,讷讷半晌道:“公孙,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
车里再无声音。
霍清流是那种你看一眼很难形容自己对他第一印象的人,五官精致仿佛璞玉雕琢却也如玉一样的冷,看似温润实则冷得彻骨,让人无论如何亲近不起来。身形劲瘦却不羸弱,全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疏离气息。
霍国公孙果然美姿容,就是太冷了些。
两位迎婚使第一眼见到霍清流同时想到了这句话。
霍清流没有留给两位迎婚使太多客套的机会,只吩咐直接去驿馆。
陈将军眉头轻轻一皱。
晚些时候,公孙沐浴更衣已毕,没有参加迎婚使为他准备的接风宴。陈将军几次欲言又止,霍清流只一个淡淡的眼神,就把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虽是如此,在秦国使节带人退出后,陈将军并没有跟着离开。
“你不信我?”
“公孙,末将不敢。末将只是觉得……”
“也罢。”霍清流打断了他,哂道:“这一路也赖你照料,不妨多听你一言。你且坐下吧,陪我说会话也好。”
陈将军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勉强道:“公孙大义,即以应下入秦一事,何苦刚到秦境不给迎婚使留几分薄面。”
霍清流释然一笑,陈将军一时竟看呆。
“我原以为陈将军奉命名义送亲,实则监视,不曾想确是用心良苦为我着想。”
只见陈将军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满面愧色。
“公孙,秦使即代表秦王,如今折了面子,秦王得知了只怕、只怕……唉,末将也是担心将来于公孙不利。”
霍清流:“……”
房内一时落针可闻。
陈将军跪伏在地,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霍清流就坐在他面前,久久盯着案边那顶铜龟熏炉。熏炉里香料很快见了底,袅袅青烟渐渐淡去,最终一丝一缕全部融入空气。陈将军依然不敢起身,倒是霍清流仿佛找回了刚刚远去的思绪。
“想来也没有比这再糟的事了。至于将来么,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公孙,请一定看开些。”
“看得开看不开又有何妨。你去吧,秦境非你久留之地,早早离去为好。明日一早便回霍国。”
到达函谷关已是九月,秋风送爽,倒是没有霍国那般炎热。如今秦境枫林如火,想来霍国入眼仍然大片浓绿。只是不知那竹林里的竹屋人去屋空,曾经的人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去看一眼那满山翠竹。
入夜霍清流睡不着,索性披衣下地。忽觉窗外有人,跟着熟悉的两重一轻扣窗声传来。
是他来了!
“既是来了,进来吧。”紧跟着黑袍客闪身跳进房里,霍清流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发苦,“你到底是来了,我就知道那封信骗不了你。”
“我来带你走。”二人久久凝视,那人突然上前拉住霍清流,霍清流只觉眼睛一阵酸热。
“晚了。”
同一时刻,王宣步履匆匆王宫觐见,双手呈上迎婚使的传信。
赢季看罢笑意在眼底一点点晕染开,笑道:“果然如此!也对,若是到了我大秦就变得唯唯诺诺,他就不是霍清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沉寂太久,开个坑娱乐一下。
关于公孙这个称呼我说明一下,春秋时期,各国诸侯不论爵位大小,多喜欢称公。按照周朝制度,国君一般由嫡长子继位,即位前称为太子,其他的儿子便称为公子,公子的儿子则称公孙。公孙的尊称目前差不多,所以按照春秋战国时人物常规叫法,暂时先这么称呼。等有机会找个考古所的老师问清楚了,我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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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速之客
霍国的送婚使在霍国使团进入函谷关第二天告辞回国,只留下副送婚使护送公孙跟随秦国迎婚使团前往咸阳。这其实是不符合礼节的,然而仿佛霍国公孙一看见那位陈将军就心里不爽快,赶也似得把人轰了回去。消息传回咸阳,难得的是秦王并未传诏怪罪。
有了陈将军的教训,副送婚使如无传叫轻易不敢出现在霍清流面前更别提多说一个字。直到远远望见咸阳城了,忽听车里轻声道:“停。”副送婚使赶紧上前,“不知公孙有何吩咐?”
“我要看看东面。”
东面有什么好看的?副送婚使心里想着,但马上就明白了,东面那不是霍国的方向嘛。
队伍突然停下来,秦国使团已经领教过霍国这位长得漂亮人却非常冷的公孙那种生人勿近的性子,自然不敢多问。于是霍清流就在前面那方高台上远眺东南。
副送婚使暗暗叹了口气。
然而霍清流一站就是一个时辰,秦国使团不敢多言,副送婚使到底谨慎,担心误了行程被怪罪,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公孙,天色不早,该启程了。”
“不急,再看看。”
“公孙看什么?”副送婚使心想我这是明知故问啊!
“看看故国,也看看一位故人……”
“故人?”副送婚使疑惑道,有些担忧地顺着霍清流的目光看过去,官道上并没有特别的人。这时就听霍清流淡淡一笑,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离去的方向。”
“……”副送婚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默默站在霍清流身后陪着吹山风。
“我来带你走。”
霍清流耳边突然响起那天深夜,庆言仿佛从天而降,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庆言就静静站在他面前,轻轻抹去他脸上那滴晶莹。
“晚了。”然后,他说。
“为什么骗我?你根本不是出使秦国!”庆言低吼,声音饱含无法言明的痛惜。
“出了什么事?他们胁迫你?不对,他们又如何能胁迫得了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有什么难处,我一定替你去办,只求你不要去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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