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自豪道:“你没见着沈爷布置时的认真模样,真是可惜了。”
难得引章没有直接反驳晏如,姑娘又看见大杏树下的秋千,跑跳着坐上去,晏如跟在其后,叮嘱引章坐好,便开始在后边助力推动。
沈越见他二人不似有事上山,便问:“你们上来做什么?”
“噢!殷姐姐刚刚过来把新压的安神香送过来了,我给公子带上山来。”
“殷姑?”沈越突的想起那日悬而未决的问题,忙对引章道,“殷姑住在哪儿,有些问题我必须找她问清楚。”
引章吓得跳下秋千,想了想,才答复:“我带沈爷过去吧。”
原来殷姨娘就住在一条街开外的一处平房里,推开院门,就见一娃娃刚从地上抱起蹴鞠。两相对视,娃娃率先喜笑颜开,蹦跳着过来:“引章姐姐!”
“哎哟!重阳!”引章被重阳撞得膝盖生疼,但还是把娃娃抱起来转了个圈儿。
房门本就是开着的,听闻动静,殷姨娘出来,侍女阿秀跟随其后。一见沈越,殷姨娘霎时瞪大了眼,质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有些事我大概清楚了,但还需跟你最后确认。”沈越淡淡道。
沈越直接挑明是为对峙而来,连年的担忧似乎终于有了尘埃落定的机会,殷姨娘镇定下来,吩咐侍女:“阿秀,你带重阳到外面玩,我跟沈爷有话要谈。”
侍女应下啊,不料重阳却抗议:“不要,引章姐姐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要和引章姐姐玩!”
殷姨娘就要训斥,引章忙安慰:“乖啊,你娘亲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你先出去玩一会儿,待会姐姐给你买糖葫芦好吗?”
“那我要吃两串!”
“好好好!”
打发走重阳,三人入室,阖上房门。
“你想问什么。”连泡茶都省了,殷姨娘冷冷发话。
踌躇些时,沈越才找准措辞:“……重阳,重阳是我的儿子,对吧?”
闻言,殷姨娘气极似的,怒瞪沈越一眼,开口却是答非所问:“当初我就不该心软,让你踏入丘府大门。”
沈越苦笑:“看来是了。可你为什么偏要说重阳是你和阿鲤的儿子?”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气沈越,殷姨娘不至于。
殷姨娘哑然,引章忿忿:“沈爷是忘了,公子最后被你逼着躲进邬家。你想想,当时邬家是要置你于死地的,若叫人知道殷姐姐肚里怀的是你的血脉,重阳……他们怎么可能让重阳出生,平安活到现在!”
“所以……”
不待沈越接话,引章继续道:“剩下的沈爷应该都猜到了。公子说自己酒后乱性,侵犯了被你冷落多时的殷姐姐,意外怀胎,公子考虑到殷姐姐肚里有自己的血脉,才将她带出沈府。”说到此处,引章哽咽,不得不打住。
“阿鲤他……他就这么一直瞒到现在?”沈越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
姑苏沈府时自己当众揭穿他在男馆为妓的不堪过去,而后海上捉回本就重伤的他施以酷刑……来时疑问满腹,可真正弄清真相时,自己却几乎不敢面对。
这罪,一生也赔不尽啊。
平复些会儿,引章才道:“你知道公子为何对邬璧处处忍让吗?”
“怎么……”
“因为正是三姑娘一直帮公子兜着,所以老爷、邬二爷才没有多问……公子进了哪家,都想尽力讨好,可最终……最终却没有哪一处讨好了,还都落个被赶尽杀绝的下场。”
沈越突然明白,寻壑罔顾身体也要汲汲于富贵的缘故了。每一回都是被辜负,每一次都是伤得彻底,他怕了,怕极了。蓦地,沈越想起那日在草房子地下密室,寻壑藏的一房间金子,这种非得睡在真金白银上才能保证的安全感,这种大富大贵后仍坚持存粮保命的习惯,是经年动荡攒下来的草木皆兵啊。
“你今儿来问,是想把孩子接回去?”静默良久,殷姨娘幽幽发问,可未等沈越开口,殷姨娘就怒斥:“你想都别想!门都没有!”
沈越摆手:“我不是为这个而来。我只是想把事情说明白,今后,你跟重阳,可以大大方方回到丘府住下。寻壑他很……很喜欢你们陪着,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叫他为难。”
闻言,殷姨娘却不见丝毫放松,反倒皱紧了眉头,疑窦丛生:“你这话……什么意思?”转而又似乎想明白了,冷笑道,“你当这是对小丘的补偿?”
“不是。你当初在姑苏沈府,说我和阿鲤厮混的事儿,并非空穴来风……我俩那是就在一起了,而今,只要他不介意,我们就这么过下去。”说着,沈越神情终于坦然。
殷姨娘果真震惊,旋即了然道:“果然!不过当初我说的那些,也并非都是气头上的话。”
沈越惊疑地看向殷姨娘。
“你不知道,好几次你在我房里睡下。半夜里,你搂着的是我,可嘴里念的,却是小丘的名姓。”
沈越苦笑。
何止现在深爱,原来那时自己就爱惨了沈鲤。可当时的自己非得端着家主架子,打心底不愿承认这份爱意,唯有失却意识主宰的夜里,本能才一览无余地暴露出最内心的声音。
为了区区面子,绕了这么远的路,害阿鲤吃了这么多的苦,逝去了多少本该如胶似漆的时光。
痛彻心扉。
再出门时,重阳仍在院里,和阿秀踢着蹴鞠。奔跑间瞥见来人,重阳换了方向往三人奔来,最终抱上引章,嘴里不住嚷嚷:“引章姐姐,记得你答应给我的糖葫芦!”
“有一个更好的消息,你要不要听?”
重阳不加思索,即刻奶声奶气着答应:“要。”
“我来跟他说吧。”竟是沈越上前,张开双臂,引章便把孩子交到沈越手中。
重阳立刻规矩起来,怯生生喊一句:“伯伯……”
沈越打量了孩子一遭,圆溜有神的大眼,双颊稍宽,在嘴角处急收成尖尖下巴,鼻骨虽稚嫩,但已有了鹰钩鼻的雏形……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长相啊。沈越不由得收紧了些手臂,柔声道:“见面就知道喊伯伯,重阳真有礼貌。”
“丘叔教我的,见人要问好。”说着,重阳又朝沈越点两下脑袋,“伯伯好。”
沈越摸摸重阳脑袋,柔声道:“真乖!伯伯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后你又可以住回丘府啦,又可以跟丘叔还有引章姐姐一起玩了。”
“真的吗?!太棒啦!”重阳霎时卸下拘谨,小手拍得噼啪响。
这一回,连殷姨娘也如释重负地笑了。
第60章 一些想说的话
今天敲了几个字,但状态不佳,困乏至极,实在没法用更好的语言去表达预设的情节,索性不写了。
但丢下键盘的那一刻,又有许多不舍,一直想说点什么,和我为数不多的读者。
可能这些年没怎么看网文,都已经不知道网文的套路变化几轮了,所以,写出来的故事也带着一股远久的陈旧感,读者很少,但我还是坚持写,因为,正如前几天我在微博当中写的一段话:
时空无限,人的生命太过短暂,还好有文字,彷徨时的慰藉。可能行文过于古朴,可能情节不够跌宕,但这才是我的表达特点啊。流量的丰歉,读者的多少,这些外在都不紧要。重要的是,表达自己,输出内心,是我向往的生命度过方式。
这段话我会整合到《基佬》里去,成为惜哉的一段台词。
很多作者,包括漫画作者,都反感有人指出笔下的人物是否以自己为原型。可能我智能不足,阅历也不够宽广吧,我笔下的主角,每一个,几乎都带了自己的一些影子。
今天,我不聊自己,我只聊阿鲤,偶尔会有影子重合的异时空知己。
《沈郎归》走笔至今,14万字篇幅,但我想表达的主题,却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状态。
它叫【抑郁症】。
没错,借一个古风故事的外壳,我想写抑郁症,阿鲤是不幸的受难者。在他30岁之前的过去,两字就可概尽:苦难。而今情节已进展到他煊赫富贵的环节,但否极不一定就是泰来,起码,这‘泰’,不是世俗意义的泰。过去苦难留下的心理创伤,并没有因阿鲤所处物质条件的改善而销声匿迹,相反,星星点点的黑暗经年累积,已经聚成乌云,阿鲤的世界早已暗无天日,不是沈越做得不够好,而是阿鲤丧失了最基本的快乐感知能力。
阿鲤一直尽力对身边的人好,而这些人,也始终尽力回报着阿鲤,如引章、殷姨娘、芃羽、沙鸥。但这些年的经历,沈府的也好,邬家的也好,又让阿鲤明白,外界对自己的‘好’,不会长久,再好的朋友都只是生命的过客。路,还是要自己走。
所以,对于沈越,阿鲤也是这么想的。‘夏冰’卷最后,阿鲤对邬璧说,他不挽留,沈越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对沈越的爱,阿鲤虽然病中,但还是清晰的,所以,沈越在的时候,阿鲤算得上是‘开心’的,至少病情暂时得到了缓解,至今的章节都没有发作。
放在现在医学技术发达的时代,都无法保证根治的病,阿鲤会如何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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