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累哈!呃,我的天……”
寻壑趁机推开沈越,岂料沈越出手更快,率先抓了梳妆镜藏到身后,勉力忍笑:“我就快好了,你待会再看嘛!”
引章适时进屋收拾,对上寻壑的眼,姑娘‘扑哈哈哈’就捧腹大笑,并断断续续道:“公……公子,你怎么这样了……哈哈哈哈……”
晏如上得山来,一见寻壑,竟笑到腿脚发软,扶住门框才站稳:“公子这是要上台扮演阎王?谁恶作剧给你画成这样……哈哈哈哈……”
沈越:“……”
寻壑佯作怒状,欲威吓沈越交出镜子,不料才和沈越对视,沈越手一松铜镜掉落地上:“不行,我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哈……”
寻壑捡起镜子一看,登时两眼发黑——左边那缺了尾巴的眉,沈越尝试着补全,可惜手法生疏,沈越为了挑出最好看的那一个,不惜多画了几个‘尾巴’,而今来得及擦除,寻壑这一处眉就变成了‘潜龙摆尾’;而右边原本自然成型的眉,估摸是刚刚沈越画残了,受了平日写错字圈圈涂改的影响,沈越竟真把寻壑脸面当画纸,在画坏的眉上平涂掩饰……
寻壑:“!!!沈越,你死定了!!老子操|死你!”
“我知错了你们快帮我挡挡啊!!”沈越大叫着冲下山去,刚冲到房门口的寻壑被引章拦下,姑娘笑得气喘吁吁劝道:“……公子别追了,我给你弄干净便是。”
沈越下了几步街梯,却见小厮领着一人上山,沈越定睛,竟见来人是张小壮,遂敛了神情转而正色道:“小壮,你怎么会来?什么事?”
“是李承的事。”张小壮有些气喘。
山腰草房子是沈越寻壑二人居所,不便待客,沈越便引路:“走,咱们下山说。”
作者say:补完了。风平浪静两章,下章开启最后一个副本,双线。
第119章 暖风吹散一春愁③
七月,夏去秋来,天气转凉。沈越从永安回到江宁,就和张小壮汇合,赶往建宁县——李承故乡。
张小壮所开设的同心医馆,以排解病人苦衷为己任,但对于李承这类患上失心疯而无法正常沟通的患者,就力不从心了。沈越了解了李承的情况,便建议张小壮从病因抓起,也就是追溯李承疯魔的源头。张小壮会意,便率人前往建宁县寻访李承的亲友乡邻。
数日前,张小壮登门造访仙眠渡,为的就是向沈越交代寻访结果——一无所获。乡邻们口中的李承不外乎老实孝顺,但拜访李承娘子时,张小壮先是吃了几回闭门羹,好不容易见上面了,李娘子却大门一摔,将人挡在门外。
追溯就此搁浅。
又数日后,沈越前往浙江之前,顺道去了一趟同心医馆,恰见李承跪地,咆哮痛哭,饶是张小壮身强力壮,也拉不起这汉子。沈越从李承的哭天抢地中辨出一句‘娘饶了我’,于是,沈越板着脸厉声呵斥:“你娘早就死了,算账也算不到你头上!”
这话犹如定海神针,李承被牢牢定住,任张小壮将之带回屋内。
联系前后,沈越发现李承的症结与其母亲有关,但隔壁老妪又确实和李承非亲非故。为此,沈越便和张小壮商量,选定日子一同前往建宁求证。
“沈将军,我发现单单疏导还不够。您还记得大丫吧?”
“记得。”
大丫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名村妇,然而结婚多年,未能孕育子嗣,夫家便以‘七出’无子为名,一纸休书将大丫赶出家门。屋漏偏逢连夜雨,大丫双亲已逝,骨肉兄弟们没一个愿接纳姐姐,大丫走投无路,碰柱自尽,被路人救下并送到同心医馆疗养。
银狮特立独行,跑欢了总是甩别人一截,沈越略提马缰,张小壮才跟上来。沈越淡淡接话:“人现在不好好活着吗,怎么说起疏导不够的问题了?”
“不是我的疏导不够,而是,社会留给妇女的出路太少。我救了大丫一命,并让她在同心医馆当差谋生,可万一再来个二丫三丫,我或许救得了她们性命,但之后呢?同心医馆经费有限,雇不起太多人马,她们不还得回到社会,自谋生路?可生路是她们谋了就会有的吗?这世上的生存规则亟待改进。”
沈越冷笑:“你的意思是‘肉食者鄙’?”
张小壮粗略读过经典,联想到沈越昔日身处高位,便知自己一时嘴快,含沙射影把沈越也骂进去了。张小壮道歉连连,并解释:“沈将军治军严明、用兵如神,我绝对没有嘲讽您的意思。”
“我会在意别人嘲讽?呵呵。我是想提醒你,这些话别对第三者提起,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心被抓了把柄。”
张小壮忙不迭点头:“多谢沈将军提点,小壮感激不尽。”
沈越拍拍张小壮宽肩,安慰道:“办好你的同心医馆,这就够了,别妄想相当救世主。”
若是过去,斥责过后,沈越是绝不会有半句宽慰之语的。但这两年多的时间跟寻壑相处,沈越发现,自己处事的方式在不知觉中延续了对待寻壑的温柔秉性:敛了几分锐利,多了些许柔情。
想到他,沈越就觉得飘忽一颗心有了着落,沧海余生之念也一扫而空。
待会得尽快办完事,早点回去,看看那崽子有没有念着自己。沈越心想。
抵达建宁后,沈越勒缰慢行,赫然发现道旁民居门牖开敞,偶见里头一二人影。素闻建宁县民风淳朴,路不拾遗,不想这里的居民竟放心到如此地步。
“沈将军,到了。”张小壮提醒。
沈越错愕,张小壮所指之处,是这条街上唯一一户大门紧闭的民宅。
敲门无人应。
“先看看邻居吧。”
张小壮引路:“将军,咱们去那一户。屋主姓黄,早年曾跟李承在接口卖炊饼,交情不错,他嘴里也许能问出点什么。”
“好。对了,”敲门前,沈越回头叮嘱,“你得改口,喊我‘沈爷’即可。”
“对的对的,多亏沈将……哦不,沈爷提醒。”
时近黄昏,炊烟四起。入门就是小厅,正中一张老旧木桌,一豆蔻女孩正端了两个盘子,一盘白灼的萎黄菜叶,一盘刚蒸的地瓜,女孩子头发跟那烂菜叶子似的,枯黄毛躁,见了人也不怕,往屋里喊道:“爹娘,官大爷来了。”
“???“沈越打量自己,不过穿了寻壑亲手缝制的一身新衣,怎么就被认作官爷了?不待沈越反应,就见一男一女快步绕出前厅,神情愁苦。但男人看到沈越身后的张大壮时,愁苦转为错愕:“你是……是上回打听李承的……”
“对对,是我。”张小壮连忙应道,又介绍沈越,“这是我家老爷。我们这回还是想问你些李承的情况。”
“哦。”弄清来人来意,黄娘子松了一口气,神情淡漠地摆开碗筷,也不管客人在场,拉女儿坐下开始吃饭。
“起来!客人在呢你猴急什么!”说完,男人转而向沈越张小壮赔罪,“两位爷对不住,小人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招待什物,二位坐着先,我去泡茶水。”
沈越张小壮坐下,男人很快端上茶水,沈越一看水面漂浮的两片碎茶叶渣,眉头一皱,随即摸出几块碎银子,推给男人。
男人连忙推辞:“不用不用!”
沈越神情如常,但语气里不容置喙的强硬却毫不含糊:“收下吧。我们问完就走。兄台怎么称呼?”
“鄙姓黄,大人叫我‘阿黄’便是。”
“嗯,李承母亲临终前是什么情况?”
阿黄痛心疾首:“哎!李大娘五年前身体就不大好,这两年更是卧病在床。为了医治李大娘的病,李家连田地都贱卖了。李承一边要照顾他娘,一边还得操持家务,真的不容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李大娘走了,对李承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但谁料想,大娘没走多久,李承就疯了。”
沈越沉思些会儿,问道:“你刚刚说,李承操持家务?那他媳妇儿做什么去了?”
“哎,他媳妇去年得了一场怪病,好转后腿脚落下了毛病,行动不便。李承疼媳妇,就揽下大部分家务活,让媳妇照顾好孩子就行了。”
“嗯。这生活确实不容易,李承他就没说过一句怨言?”
“怨言嘛,还真没从他嘴里听到过。李承他本来就是个闷嘴葫芦,再苦再累的时候顶多皱个眉头,没其他别的。”
小女孩吃完了饭,走出门去。
沈越又问:“那他媳妇现在怎么过活?”
“李家媳妇手艺不错,平日里织布换点银子,另外,她娘嫁人还算厚道,多有照顾,这日子总算能过。”末了,阿黄劝沈越道:“老爷,恕小人多嘴。李承得了您的照料,已经是他积德行善换来的福报。他这病古怪,应该是好不了了。老爷管他温饱即可,至于能不能治好这病,就看天意吧,老爷就别费心奔波了。”
阿黄话音刚落,小女孩儿在门口脆声道:“李姨跟小豆子回来了。”
“啊,”阿黄解释道,“是李家媳妇回来了。”
沈越和张小壮连忙出去,暮色四合,只见李家娘子牵一垂髫小儿,推开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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