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允连忙给大夫倒了一杯热茶,又给了他一个凳子坐下。半老的大夫坐在凳子上缓了缓气,稍稍喘过气之后问清了喻子清突发高热的缘由。
东方祭并未告诉大夫实情,而是说喻子清家中遭遇变故,双亲逝去,小小年纪遭此大祸过于忧心。
大夫起身开了个药方,递给容楚,告诉他务必要快些去将这些药材带回,若是晚了城南的慎德轩便会关门。
容楚暗骂一声,接过方子飞奔而去。
“这小公子应是伤心过度而急火攻心,导致心脉气息不畅,小公子期间可否是醒了又昏睡过去,如此往复?”
杜蘅连忙答是。
大夫点点头,又继续说道:“小公子年纪尚幼,身体各项发育也不像成年男子一般强壮,如今又遭此打击,若是小公子不能自己走出阴影,继续这样伤心下去,恐会有损心脉!”
喻储溪闻言脸色煞白,喻子清是喻储修唯一的血脉,若是出了差池,叫自己还有何颜面叫他一声兄长?
东方祭拍拍喻储溪的肩膀,沉声问道:“可有什么药能护住他的心脉?”
大夫摇摇头,长叹一声,“这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所谓心药,就要看小公子能不能克服自己心中的梦魇了!能克服,那必然会慢慢痊愈,若是不能克服,心脉心性皆有可能俱损,是好是坏,都只能看小公子的造化了!”
大夫起身将喻子清身上的银针取下,又重新换了几个穴位扎上,“你我都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过了片刻容楚拎着几包药冲了回来,大夫连忙将药材分开,又将两份药材分开放到了容楚和杜蘅手中,他指了指杜蘅手中的药材,“这一副是给小公子喝的,尽量熬久熬浓一些,让药劲出来。”
又转过身朝容楚说道:“这副药是做药浴用,熬上两个时辰便可,届时端到小公子房间来!”
容楚咂咂嘴,扯扯宋允,把他连拖带拽的带往厨房,他可不想一个人带着药发呆,得有个人陪着自己说说话。
他想起文苑王府遭遇的事心里就害怕。
后院厨房处杜蘅在里屋煎药,容楚和宋允在外面的大锅灶内熬着药浴。夜色凉如水,尽数披落在点点绿瓦红砖之上。
一抹新月静悄悄的挂在夜空之上,银色的光辉如同长蜡一般点装着夜色,萧索的寒风惊起树上的候鸟,微微的虫鸣不断地惊扰着别人的思绪。
萧索的秋季缓慢降临,寒冬腊月,也在蠢蠢欲动。
此时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煎熬。
突然灵异。
第25章 Chapter25
喻子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次的梦里有他认识的,有他不认识的,梦中的五官也真实的感受到了一切能感受到的情感。
欢乐,悲伤,心痛,忧愁,哀思。七情之个中滋味,他一一都尝遍了。
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浴桶中,身边站着杜蘅,还有一个老头。
他想起了很多往事。
他好像得到那个喻子卿原本的记忆了。
“小王爷,你醒了?哪里还不舒服吗?”杜蘅趴到浴桶边缘关切的看着喻子清焦急的问道。
“杜蘅,我……”喻子清开口便觉喉咙干哑得难受,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杜蘅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喝下之后喉中的不适之感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了。
“小王爷,你今日傍晚突发高热,差点把我们都吓个半死!”杜蘅将杯子放回桌上,想喻子清应该还想喝,随即又倒了一杯水拿在手中。
看来是自己经历了这番高热之后身体里残留的喻子卿的记忆统统都出现了啊!
喻子清把身子往下沉了沉,头靠在浴桶边上,心中叹了一口气。
如今自己不仅霸占了别人的身体,还拥有了他的回忆。若是真的喻子卿没死,在他经历这样的变故之后,会作何选择
“小王爷……”
“我没事,放心吧,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一击!”喻子清费力的扯出一抹并不能称之为笑的笑,意图安慰焦急不安的杜蘅。
“小子,你先出去,我跟你家小公子聊两句!”
杜蘅出了房间,又担心的看了看浴桶里的喻子清,被大夫打了一下脑袋,“怎么,有我在还担心你家公子会出事不可”
杜蘅摇摇头,大夫心满意足的关上了房门。
他走到喻子清身边,又往浴桶里加了几勺药水,喻子清感觉温度明显上升了许多。这就是所谓的汗蒸吧?还是药浴汗蒸。
“小公子,可否告诉老朽实情?”大夫拉了个凳子坐到喻子清身边,帮他在后背的穴位上扎了几针,喻子清感觉到一阵微微的刺痛。
“不知老前辈所言何事?”
大夫对喻子清的明知故问也不恼,但他不知道的是,整件事的始末喻子清也并不清楚。
“我听方才那小子叫你小王爷,想必你是哪个王爷的孩子,而放眼嵩宁上下,有了子嗣的也只有文苑王一个,方才他们说你双亲俱逝,还请小王爷告诉我实情!”大夫说着说着,竟直接跪倒在了喻子清面前。
喻子清也不扶他,任由他跪着。
“不是我不相告,而是这件事我根本就不知道!”喻子清情绪有些失控,他声嘶力竭的喊道:“他们都瞒着我!我最后见到父亲母亲,是在花灯节的晚上,我再醒来,我就在这了!我也想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睡得那么沉我为什么会在这我也想有人告诉我啊!”
屋外的杜蘅听到喻子清歇斯底里的喊声,跑进来将大夫推了出去,又关上门,安抚着喻子清。
闻声而来的东方祭微怒的看着大夫,大夫慌忙跪下,“老朽名为沈鹤礼,原是前朝太医院的院丞,在嵩宁帝继位之后,他清整了先帝留下的老臣,连着太医院也要一并肃清,老朽昔日因一些小事与当今嵩宁帝有过嫌隙,是文苑王爷,替老朽保下的这条命!”
东方祭沉默的看着沈鹤礼,他的确有听人说起过喻储修保下了太医院院丞沈鹤礼,但没想到能在淮安遇上此人。
“小王爷什么事都不知道,你若是想知道原委,问我便可,莫要再刺激他了,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不管你与文苑王什么交情,我都不会手下留情!”东方祭心中余怒未消,又听见杜蘅在安抚喻子清的声音,一时间只想让沈鹤礼消失在自己眼前。
“您就是东方将军吧?”沈鹤礼像是没看到东方祭愠怒的脸色一般,自顾自地说道:“我记得当时王爷保下我之后我去他府上谢他,他与我提起了你,说你骁勇善战,心肠极好,尤其对阆肆王爷一片真心,他说起这些事,我看得出来,他很看重你们!”
沈鹤礼年岁大了,站不住,他走到石阶边坐下,又继续兀自说道:“那时王妃刚刚怀了小王爷,你也还没从军,那应该是你入军营前几天吧,王爷送我出了长安城,与我说借我手中的线人于你一用,我便答应了下来,王爷似乎从那时,就已经料到今日的结局了!”
东方祭听了沈鹤礼的话有些吃惊,他复杂的看了一眼沈鹤礼,沈鹤礼朝他干巴巴的一笑,“明月阁主,别来无恙啊!”
东方祭也坐到了沈鹤礼的身边,沈鹤礼见他不再有抵触防备之意,便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一说了出来。
包括当年为何喻储修被立为太子之后又被先帝夺去太子封号重新封喻储辛为太子,而封了喻储修为文苑王爷,丢到了迦南那个穷山恶水之地。
“想必王爷临走前期,还说了不要让你们为他报仇吧?”东方祭点点头,沈鹤礼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王爷从小便是这样,心善,又不喜与人争斗,不爱权术,却偏偏生于帝王之家,就连阆肆王爷,与他都有几分相像,但是阆肆王爷幸运的是有他那么一个好兄长,还有你这么一个……如意郎君。”
东方祭听了又点点头,对沈鹤礼的话感到很满意。
“东方将军,小王爷说他想与这位大夫聊几句话……”杜蘅打开门看到坐在石阶上的东方祭和沈鹤礼有些踌躇的说道。
“东方,好好扶持阆肆王吧,这天下,本就不该是他喻储辛的!”沈鹤礼留下一句话,起身进了房间。
东方祭反复回味着沈鹤礼说的话,他也觉得与其等喻储辛找上门,不如先发制人,让他毫无还击之力。
“沈鹤礼,见过小王爷!”沈鹤礼又跪在了喻子清身后,喻子清刚才已经从浴桶中起身,在杜蘅的帮忙下换好了里衣,又因为高热未消,杜蘅又给他多添了一件衣裳。
他觉得有些热了。
“我已经不是小王爷了,您快点起来吧!论辈分,您可以算是我的爷爷辈了!”喻子清上前将人扶起,又开了个小玩笑,房间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不知道小王爷找我,要说何事?”
两人来到桌边坐下,喻子清的身子还有些轻飘飘的,杜蘅一直站在他旁边怕他随时会倒下。
“我记得五年前你曾来过一次王府,是不是?”这是喻子卿的记忆,喻子卿虽不知道沈鹤礼与喻储修的关系,但照自己方才听到的话,那时候的喻储修,已然对自己今时的境遇了然于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