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病打断他:“贺知年!”
真是疯了,刘辉业一直看着这边,不知道贺知年还要捅出几个娄子来才肯罢休,真让他和岑立在这里吵起来,怕是要被赶出去。让他回去又不肯,非要跟在自己身边,王病对他没有办法。
就在王病头疼之时,贺知年又收敛了一身戾气,淡淡道:“你背我,我就不怕了。”
“……”
“华歆?怎么了?”刘辉业被人搀扶着走过来,一家之主终于是按耐不住了。
岑立转身走到他身边扶着,道:“没事,五叔,我们走吧。”
“王歆脸色不太好,他没事吧?”
“这灯都没有,你哪看得见他什么表情脸色?走吧——你不是想听我说事吗?”
“想,当然想,我还有件大事要告诉你。你们,把王公子送到东厢房,好好招待。”
说完,岑立就和刘辉业进了正房。王病无奈蹲了下来,道:“上来,累了一整天了,别折腾我了小祖宗。”
贺知年嘻嘻笑着趴上王病的背,在他肩膀蹭来蹭去,好不得意。
正房内,刘辉业和岑立相对而坐,命人点了一盏小灯,挥退所有人。
刘辉业:“十日前,崇延从洛阳出发亲征汝南郡,我计算过了,从汝南郡到平阳,最多不过二十天,你们大概在来的途中,可有听到消息?”
岑立:“有,战还没打不是?”
刘辉业叹了口气:“还没,我们在洛阳的内线打听到,崇延这次动用全国的兵力,打算一举消灭梁国统一天下。初六那天他大张旗鼓御驾亲征,洛阳驰道旁,崇延的铁骑从皇宫一直排到城门。”
“他这么威风,我真想看他惊觉后院着火时的表情。“岑立半开玩笑说完,又道:”他一定是想来个一网打尽,在亲征梁国的同时消灭我们这颗内在大毒卵。现在城里的守备太空虚了,我不相信崇延会蠢到把平阳所有兵力都调道颍水打梁人!这里面一定有鬼,崇延是铁打的武将,就算当了皇帝,他也比谁都懂得怎么打仗,不但要在前线杀敌,还得顾后院会不会起火。”
“这么说,难道这一切都是圈套?城里现在的“无政府”状态全是假象?他是为了引蛇出洞!”
“我是这样猜的,但是证据不足,如果崇延够蠢也说不定。”
“华歆,那你更不应该回来啊!这可……”刘辉业慌了,“听你这么说,这明摆着就是个圈套!你怎么还回来往陷阱里跳啊?”
“五叔,我也不知道城里现在就几个吃白饭的楚兵,况且我迟早是要回来的不是?让崇延吞了梁国,养肥了士兵再回头枪一使,我们那时才真的只能坐以待毙。倒不如回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趁崇延打梁人的时候赌一把。”
刘辉业脚不方便,否则他现在一定蹦上屋顶了,他大喜拍案:“对!赌一把!华歆!你果然跟你爹一样是天才!”
“对了,华歆,你老实告诉五叔,是不是看上那个梁人了?”
这不说正事吗!岑立顿了片刻,斩钉截铁道:“是。”
“哎,难得你对一个人这么上心,你胸前的血是他的吧?若是个健康的人倒还好,只可惜那人说话中气不足,气息混乱,嘴唇发白,五叔我精通医理,看得出他……活不久了。”
“……”
岑立足足过了一刻钟才找回自己的发声的能力,说出来又沙哑得不像原本的声音,完全丧失了刚刚分析战局的冷静和镇定,“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刘辉业看得出岑立待那个梁人不一般,并不想隐瞒他,慎重且无奈地摇头。
“他还能活多久?”说真的岑立根本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者说,他以为不知道的话王病就能一直跟着他。
但是他不得不去知道,他得有心理准备。
“至多一年。毒已入肺腑,药石无医。华歆?你听到我说的话吗?你去哪!”
东厢房内,王病把背上睡着的贺知年轻轻放在榻上,手脚重得使不上劲,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房间。他来的时候就看到门口有张胡床,他睡不着,就搬到门前树下坐着。
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他想。
他从小喝的药就比吃的饭多,勉强灌了个正常人的身体出来,说不上强健硬朗,但也好过总是躺在榻上病殃殃的。爹说他娘身体不好,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爹还说汉朝冠军侯霍去病起了个好名字,却是个短命的将军,就反过来,希望他无病无灾一生平安。
王病还沉浸在回忆中,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昏暗中有个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鞠躬~
第57章 浊酒(2)
“岑立?”
王病站了起来。岑立放慢了脚步,走到王病面前,他一路狂奔而来,停下脚步,微微喘息。
“你……”王病本来想说“你怎么没去睡”,话还没说完整,岑立突然上前,那架势竟像是要把他拉扯到胸前禁锢住,可实际上他的力道轻地可怕,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王病莫名其妙被他抱着,没有推拒,温顺地站着任他摆布。直到自己肩上湿了后,王病才明白——这不是温柔,他在害怕。
他是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跑来温柔抱着他的,这点王病十分肯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岑立束手无策到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寻求慰藉。
王病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问道:“怎么了?”
这个人,最多一年后,就看不到、抱不着、说不了话……岑立以前还在想,如果能从刀枪剑戟里翻滚到千里同风的盛世,那他就不做什么太子,两袖清风和王病一起回到山清水秀的东山隐居。
陈规陋习可以破除,千难万险可以克服,疮痍的土地很快就有新的宫殿拔地而起,唯人死不能复生。
天大的仇在他们面前幻化成风,生死却是人力所不能阻挡的。沧海与桑田在历史巨轮碾压下不过转眼的瞬间,何况短短的一年?
岑立依旧靠在他肩上,收紧环在王病腰上的手,轻轻地咬了一口,估计留下牙印了岑立才松开,微一侧脸,咬住王病的脖颈。
这世上仅此一人,一年后再无此人,余下的岁月只有他自己一人。
敏感的地方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岑立的气息似乎从被咬住的地方灌进他身体里,鸩占鹊巢地吞噬王病本身的意识。
岑立只恨不得把他囫囵下肚,没轻没重地把王病脖颈咬得见血。
血腥味天雷勾地火般把岑立炸得发狂,他最后一点理智用来把王病推倒时伸手护着王病的头,接着他如与猛兽撕扯抢着嘴边的猎物一样,再次啃咬王病的肩膀,他不再甘心只留下浅浅的牙印,每一下都咬得极重,不见血不罢休。
两边肩膀都被岑立咬得鲜血淋漓,痛才需要忍耐,王病没有在忍着什么,他看着四方庭院上方的满天繁星,不再习惯性地找最亮的长庚星,因为他知道,与他轨迹重叠的那颗星,已经经过冰与火的洗礼,凤凰涅槃般堕落在他身上了。
“王晴……你不要,死在我前面。”岑立松口,许是不想被王病看到他哭的狼狈模样,岑立一直半撑着身体,头伏在王病肩上。哽咽道:“你说…说你,你不要死在我前面,我要听你亲口说!”
王病很快就觉察出了什么,但是他没问。双手圈住岑立的腰,身体贴上去,轻声温柔:“我不会死的,你别哭了啊。”
“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岑立答非所问,更像是在安慰自己:“要我的命要我做什么都行,我不会让你死的,一定还有办法,有办法…你说的,你不会死的,这是你说的…你不准骗我……”
岑立一边呢喃一边咬开王病的衣裳,顺着他白皙的脖颈一路咬下去。
月已上梢头,地上交叠在一起的影子被拖长,夏夜凉风吹动树叶奏响旖旎的曲调,掩盖了一夜的欢愉之声。
翌日清晨,王病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身上的咬伤已经包扎地妥妥帖帖,但他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榻上忍受四肢酸痛的喧嚣,好一会才有力气起榻洗漱,又浑身难受地倒回榻上。
岑立端着早膳开门进来,他看起来倒没有王病那么惨,眉目间比起平时要多了丝神气,不再是他们初见时那种阴郁无彩的眼神。只见岑立端了碗乌鸡汤理所应当地坐在榻边,熟练地舀了一汤勺送到王病嘴边。
腹部暖和了起来,王病也精神了些许,一碗鸡汤喝完,他已经坐了起来。
“还痛吗?”岑立放下碗,又坐回榻边,吻了吻王病,尝到了他嘴里的淡淡的甜味,直把王病吻得气息奄奄面红耳赤才不舍地离开。
“……不痛了。”王病的脸红得就要滴血,偏过头不敢去看他,他能感觉到岑立灼热的眼光和无法忽视的逼人的气息,窘迫得不知道手放哪里好。
幸好这时贺知年大将风范十足地闯了进来,大声嚷道:“王兄,你跑这边睡干嘛?害我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丢下我……我的天他怎么在这!”
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贺知年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一种我好像打扰一对新婚夫妇的错觉,忙跑到榻边盯着岑立,故意臭岑立道:“你……你来干嘛!打算饿死我们吗?太阳晒屁股了连碗粥都没有,你们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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