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明尘眉头皱成“川”字,看着女儿眼中毫不掩饰的欣喜之色。
八日前。
庄明尘已逝的夫人祭日,鲜少出门的庄深秋坐着马车要出城扫墓,带的东西稍多,又逢盘查森严,守卫垂涎庄深秋的美色以及财物,酒意冲昏头脑,以权谋私,说是盘查要马车靠边停,路边无人,他们将华丽的马车里的庄深秋拉了出来,用刀剑指着那些随从,就欲□□。
恰好孙离和高悦那一早要上城墙寻贺知年,需要伪装,便偷袭了那两只禽兽,救了庄深秋。孙离压根没去看那是谁家女郎,一心在想如何顶替那两楚兵去城墙,早把自己随手救了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这事说出去对庄深秋的名誉有损,所以他们也没报官,虽然也无官可报就是了。
“我……”孙离像是在听什么远古时代的传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倒是想说我压根不记得,但怕说出来伤了那女郎的心,便把所有情绪淋漓尽致表现在脸上。
庄明尘说完,还不忘记提醒道:“殿下,这事千万别说出去,老朽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里看着长大的,她的声誉要是毁了,那老朽这万贯家财留着也没用了。”
岑立更是愕然。现在的庄深秋与刚刚席上的她相比简直不是同一个人,她眼里溢满出来的让人一目了然的爱意,全都注入在手足无措的孙离身上。
当真是命,自己的未婚妻竟然早已芳心暗许,虽然这是政治婚姻,无需计较太多,但她暗许的对象竟是孙离,可真叫人哭笑不得。
死一样的寂静在几人中间弥漫开来。
“咳咳…这个自然,我们定不会乱嚼舌根。”刘辉业拼命朝孙离使眼色,那意思是要他现在立刻马上原地爆炸消失。
孙离勉强笑了笑,知道自己一定是坏事了,浑身不自在地朝众人一一告别。
“等…”庄深秋的话刚出口,庄明尘立刻打断她:“深秋,回房间去。殿下,能劳驾您送小女回房么?”
刘辉业再推一把力:“殿下,庄女郎心情不好,您要多宽慰她。”
岑立漠然,庄深秋压根不看他,似乎还对他有了偏见,岑立的直觉告诉他,这偏见来源于他竟然是孙离的上属。
“不劳驾太子殿下了,我自己能回去。”庄深秋倒是坦然,摞下话后只朝庄明尘行礼,转身离去。
刘辉业推了岑立一把,岑立被动走了几步,临走前还知道礼貌地朝二人行礼,往庄深秋相反的方向走,去了王病的院子。
刘辉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卷还有两章,第六卷更新进程可能会因为boss的凝视而受到影响
关于老板的深情(划掉)凝视,想请教一下诸位有什么招可以解吗_(:зゝ∠)_
第82章 将秋(5)
听完贺知年对过去种种的叙述,这一次贺知年没有骗他,毫无保留,与公孙曹说的完全一致。
九岁在逃亡途中被父母推下马车,沦为匈奴奴隶,随着匈奴人建国迁移被带到平阳,看着赵国灭亡,楚国建立,骗公孙曹的士兵屠村。
“你竟然骗我?”王病又气又好笑,捧着简策作势要往贺知年头上砸下去。他竟然是识字的,亏得自己还用心良苦教他识字读书,真是心计玩得一套一套的!
贺知年没有丝毫防备,似乎笃定王病不会打他。道:“我字识得不多,真的,你教我的那些我都没学过,我只是脑袋比别人好使一点,看过的东西记得住,认定的人也不会放手!不能算是我骗了您。”
王病感觉自己还是被骗了,但也无可奈何。只道:“随你了,你开心就好。”
“你要教我杀成千上万人的本领,刚刚说的,可别耍赖。”说完,贺知年转身,左手握笔,写了两个端正的字——王歆。
“教教教。”王病总觉得手中的《论语》特别讽刺,像要拿糖哄,结果发现要哄的对象是个成年人。“你还想学什么?都教。”趁着他还有时间。
“当真?”贺知年又转过头看他。
王病有些困了,蔫蔫地道:“……我何时骗过你?”
贺知年知他毛病又犯,放下笔过去要扶他,王病摆摆手,问了时辰,示意自己还不困。
“那我把竹简搬到榻上,这样你就不用站着教我了,来。”贺知年起身过去把王病推到榻上,坐好,而后搬来几片竹简,上面都是他刚刚写的一些琐言碎语。
“这个字…错了。”王病甩甩头,皱眉看着眼前变幻莫测的重影。
贺知年已经在整理被子,道:“哪个?”
王病指了个“歆”字,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王…多了……一横…”
“那是个‘歆’字,‘王’字在别的竹简上。”贺知年扶他躺下,盖好被子,看他强撑着,最后慢慢合上眼帘。
恰巧在这时,房门被人拉开,岑立走了进来。
“睡了?”岑立有些失望。
贺知年又将竹简搬回案上,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一直等你,晚膳还没吃,不敢让他喝药,耽搁一天药了。”
岑立对于贺知年对他说这么多话还有吃惊,嗯了一声,走到榻边看了王病一眼,正纠结要不要叫醒他。
“除非他自己醒过来,否则叫不醒的。”贺知年在岑立身后道:“我走了,你等他醒来,再去东厨端药。”
贺知年走了,岑立还在想他第一句话的意思,宴会每个人的嘴脸都让他恶心,他的心情糟透了,还没告诉王病要娶庄深秋一事,觉得麻烦,不知如何开口。
岑立坐在地上,趴在榻边,一手探进被子里握住他的手,竟哽咽起来,“你快醒醒啊,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我不想娶那个女人,可是没有庄明尘的财力,我又不可能那么快凑满甲士,如果不抓紧时间,你就要离我而去了……”
昏睡中的人是没法回应他的,岑立一直在自说自话,从他们相识到现在,想到什么就说,抱怨的话也有,说得正兴了还会停下来耐心地等他有没有反应,没有的话他就转移话题。
夤夜,正是人心最脆弱的时候。王病慢慢睁开眼睛,像个新生婴儿从混沌初开的天地到诞生,想着睡前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他一惊,立刻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完全没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
“……嗯…你醒了?”岑立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抬起头抓了抓脸,看他。
王病只着急起榻,听到声音又是一惊,过了半晌,岑立又叫了他几次,他才有了反应。
“吃过饭吗?”许是饿极了,他的声音明显无力无气。
岑立饿过头已经不饿了,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身体素质一向很好,虽然席间沾了酒,不吃一餐也完全没问题。
“还没,我去端来,一起吃。”说完,岑立离开去东厨端来饭菜,还把放在灶上的药用热水淀了一会。搬来张案放在榻上,布好饭菜,两人便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岑立终于能理解他说过的话——饭要两个人吃才香的。
夤夜喝药这可苦了王病,岑立知他难受,看着他一口气喝完浓浓一碗光闻味道让人恶心的药,然后变戏法一样摸出颗蜜饯,推入他口中。
药难喝,喝了这几天依旧没什么起色。行将就木,再多昂贵汤药也无济于事,王病只是为他喝个心安罢了。
王病身体有些难受,看得出来岑立有心事,但他不会再过问。遂笑道:“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你当了皇帝,我们都只能在陛阶下仰望你,好不威风。”
梦里的他穿过别人的身体,起了玩闹之心,和岑立并肩坐在龙榻上,无人赶,大家都说“陛下万岁”,他却不以为然,笑着说:“岑立你好威风。”,可是没人发现他,身边的岑立也是,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一缕孤魂。
岑立半点高兴不起来,王病继续说道:“你穿着冕服,跟太阳一样,我…觉得咳咳咳……梁朝皇帝…都没你好看呢。咳咳咳咳咳…”
“好了别说了!”岑立将他揽在怀中替他顺背,乞求的语气:“别说了…别说了,你的声音还没恢复,别说话了。”
“我可以说话的。”王病死咬着嘴唇,想压住咳嗽,欲盖弥彰。心想:他百忙中抽空而来,难得能和他说会话,还有好多话想和他说啊…
可是王病错了,他不知道,这世上最装不了假的,就是咳嗽,和爱一个人的眼神。
“你好像,不开心啊…”王病抬起头看他,眼神温柔得能腻死人,苦笑,“和梦里一样,你总是…这样,不爱笑。”
“我笑不出来。”岑立吻着他的头顶,哽咽道:“再也笑不出来了。”
王病还是忍不住咳出声,举起包着布条的手,一下下抚摸岑立的头,安慰之意不予言表。
“你笑起来,很好看,华歆…我喜欢看你笑。”王病感受着胸膛传来的另一个人激烈鲜明的心跳,呵呵笑了几声。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老天爷虽冷酷,却也待我极好,哪天我走了,回想过往,那一定都是关于你的。庄周梦蝶,镜花水月,孰真孰假?人生之路过客匆匆,最终孑然一身。
两人拥抱了许久,王病终于问道:“这是哪?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家的府邸。”
相似小说推荐
-
梧桐秋 (江东客) 晋江2019-04-27完结是什么让正直内向的武林骄子变为视财如命的市井混混?是什么让文质彬彬的王侯公子沦为不修...
-
维有嘉鱼 (梨花煮粥) 晋江2019-04-18完结我叫徐鱼,字嘉鱼。我的出身不坏,镇国公是我老爹,就算在王孙公子论斤卖的京城里,我也是个属螃...